甯玖隐在面紗之下的臉皮不由發燙,雙眸微睜,目光灼灼,一瞬極亮,似驚似怒。
在場的其他賓客皆是不由得瞪大雙眸,震驚之餘,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原來這女子竟是楚王的相好!
楚王以卿卿相稱此女,可見她對此女的愛意之深。
但凡是個有皿性的兒郎,遇上想對自己心愛之人不敬的人都忍受不了。
遑論楚王這般桀骜尊貴的人兒?
這個盧二郎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染指楚王的人,無怪他會這般生氣,讓盧二郎當衆難堪。
要知,依照楚王慣常的性子,今日這盧二郎丢了性命都是正常的事。
而今楚王卻隻給了盧二郎一番羞辱,這已算是極輕的懲罰了。
在場的賓客屆時不由下意識的朝甯玖的方向看去。
美人輕紗覆面,雲鬓微松,明麗的眼閃耀着幾絲灼灼的光,想必正為自己被英俊神武的楚王救下而感到興奮吧。
她身形纖長曼妙,舉手投足間有種不凡的氣度,便是比他們瞧過的一些貴女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王高大的身軀擋在她的前面,做足了一副維護的姿态。
如此妙人兒,難怪會得楚王青睐。
賓客之中,原本對甯玖存了些許不可告人心思的人見了楚王對甯玖的這般呵護,不由歇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
楚王的人也敢肖想?
除非他們活膩了。
與此同時,他們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離這個陸瑾娘遠遠的,聽聞楚王此人極為霸道,最是護短占有欲又強。
若是倒是因此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惹怒了楚王,那可就糟了。
而此事的當事人甯玖全然不知自己在楚王的一番話下,已經被在場的所有人自動視為了他的所有物。
聽完了楚王這借着貶低自己來宣誓主權的話,盧平心中又氣又怒。
想他堂堂一方郡守,竟被子人如此戲耍!
這個楚王當着衆人的面如此侮辱他兒子不說,還絲毫不将他這個郡守放在眼裡,竟是當堂給一了他一耳光……
若是換了尋常人,盧平必會上一封折子告到永安,給他一個不敬朝廷命官之名。
犯下此事的人就等着被禦史們的本子參個夠本吧!
侮辱了他,不讓對方付出代價,他豈能罷休?
可眼下做出這些事情的人卻是楚王薛珩,整個南秦最難熱的人物――沒有之一。
若是他将此事捅上去,到時候論起來,此事也是因為他兒子想要染指楚王的人在先,所以楚王才出手教訓。
加之聖上對楚王的縱容維護,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管楚王與此女是之前便有舊,還是他來了清河才看上了此女,隻要是他看上的東西,旁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争,也不敢争的。
楚王雖個纨绔無能,可畢竟他深受聖寵,能不得罪最好便不要得罪。
是以盧平隻好打落牙齒活皿吞,将心中的不甘和憤懑咽了下去,換上一張平靜的臉,仿佛剛才的不快和丢人都沒發生過一般。
“楚王殿下息怒,是下官員教子無方,所以才讓犬子沖撞了楚王,和這位……娘子。
下管這便讓犬子賠禮道歉。
”
盧二郎也是個識時務的人,聽他父親這般說,當下便呼呼的發出一陣聲音。
薛珩手一擡,便解了他的穴道。
雖然心中恨極,怒極,盧二郎大面上還是作足一副歉色,“楚王息怒,方才是我永遠有眼無珠,不知道陸瑾娘是你的人,所以多有冒犯,現在小的就向楚王賠禮道歉。
”
說罷,盧二郎帶着滿心的憋屈和憤懑對楚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現在知道道歉還不算愚不可及,不過――
你是不是忘了點事情。
”
盧二郎不解。
薛珩伸出食指指了指他身旁的甯玖。
“你最該道歉的不是本王,而是本王的……卿卿。
”
說到卿卿二字的時候,楚王下意識掃了一眼旁邊的甯玖,見她眸光一頓,眉頭微緊,顯然是在極力的隐忍着,他的眼底不由浮出幾分得色。
盧平和盧二郎神色一僵。
向楚王道歉罷了,畢竟此人身份尊貴,乃是天皇貴胄,可那個陸瑾娘算是什麼東西,不過區區一個伶人罷了,讓他們給他道歉,若傳了出去,他們父子日後還要如何做人?
想到朝中那些同僚笑話的神情,盧平的神色便越發難看了。
“怎麼?
不願意。
若不願意的話,本王也不必強求。
既是如此,這郡守府也不适合多呆了。
”說着,作勢要走。
盧平在腦中将一切利害關系給過了個遍,最後,他還是咬牙給了盧二郎一個眼神。
盧二郎瞬間領悟了盧平的意思,隻得磕磕巴巴的對着甯玖道:“方才是我言行無狀,還請……瑾娘見諒。
”
這種時候甯玖壓根不方便說話,所以對于盧二郎所謂的賠禮道歉,她隻視若無睹
薛珩原本冷沉下去的臉上又浮出了幾分笑容,他忙擺手道:“哪裡哪裡,盧二郎知錯能改,可見是個可造之材。
”
“盧公,方才這宴會進行到哪兒了,咱們繼續吧。
”
說着一邊拉着甯玖一邊,要往首座的地方走。
在場的衆人齊齊驚愕。
據聞楚王喜怒無常,性格乖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方才還陰沉的要滴水的臉,下一秒即便這般歡暢了起來,還有上一秒被他叫做老蛤蟆的盧郡守,眼下竟是被他親切的叫着盧公……
楚王拉着甯玖左手的袖子,甯玖卻是在原地僵住不動。
雖然她蒙着面紗,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已被楚王識破了,否則他也不會吃飽了撐着來管這趟閑事。
瞧着楚王眼底毫不掩飾的戲谑,甯玖很清楚她這是被楚王當成消遣的樂子了。
甯玖立馬道:“多謝楚王出手相助。
不過我與楚王乃是初次見面,何來……卿卿一說?
雖然瑾娘不是什麼名門貴女,卻也知是個清清白白的娘子,楚王這一句卿卿聽你叫着倒是沒什麼,瑾娘聽得卻是不勝惶恐。
還望楚王以後莫再如此。
”
甯玖故意拔高了聲音,以至在場的賓客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果然,他此言一出,下面衆人的神色皆是變很微妙。
席間的人頻頻以目示意,互相交換着自己的驚訝。
敢情,這楚王和陸瑾娘并非是舊識?
如此一來,楚王這是今日才看上了她?
思及此,衆人腦後皆是不由直冒冷汗,看了甯玖一眼,眼神變得有些同情。
這個陸瑾娘真是不識好歹,楚王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可眼下這番話,無非就是要楚王難堪。
以楚王的性子,這還忍得?
然而,楚王的反應卻是出乎衆人的意外。
楚王挑眉一笑道:“本王說你是我的卿卿,你便是我的卿卿。
”
“以前不相熟,不相識不要緊,現在不是相熟相識了麼?
”
衆人恍然,看來楚王是被此女給迷得不輕,所以才對她的拆台視而不見。
說完這番話後,薛珩故意靠近幾分,借着自己高大的身軀擋住甯玖的一半的身子,用僅有他們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說,若是在場的人知道這些名動清河的陸瑾娘乃是東陽侯府的嫡女時,會露出何種表情?
”
“你莫不是以為用這張面紗遮了臉,旁人就認不出你的真面目了嗎?
”
甯玖挑眉輕笑。
呵,威脅她?
她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自然思考過後面會應對的情況以及後果。
就算楚王現在說她是甯六娘又如何?
他一沒證據,二沒可信度,這話說出去誰人會信?
就算是有人信,沒有證據,這事她就不會認。
退一萬步,名聲臭了便也臭了,為了達成目的,她死都可以不怕,遑論這區區的名聲?
像是看懂了甯玖的心思,他繼續道:“你是在想,我沒有證據?
”
薛珩笑了笑道:“你放心,若我想找證據,便是沒有證據,也有一百種一千種方法可以捏造出所謂的證據。
”
甯玖眉頭一蹙,低聲道:“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
薛珩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
薛珩聽見了她咬牙的聲音,臉上的笑容愈發暢快。
甯玖忽然想到自己還欠了此人三個條件,眸光微亮道:“那好,我答應你這個條件,随你上去。
”
“我救了你,你倒是好,竟想給我下這些套子。
你那三個條件等本王想好了自然會向你提出,想要诓我?
門都沒有。
”
甯玖磨牙的聲音更大,她已經不屑在此人面前僞裝了。
因為壓根沒有任何用。
“我沒讓你救我。
”就算方才楚王不出手,她自己也有脫身之策。
“哦,那真是不巧,本王隻沒什麼旁的愛好,此生最愛便是助人為樂。
”
助人為樂?
怕是耍人為樂吧。
事情還沒辦完,眼看溫琅就在眼前,甯玖怎能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最後她隻好妥協。
薛珩在首座上坐下,甯玖按照他的意思,坐在了他的右手旁。
薛珩拊了拊掌,示意盧平吩咐宴會繼續。
殿中絲竹聲響再次熱鬧起來。
薛珩自顧自的執起手中的銀盞,細細品着杯中的酒水。
很快,原本斟滿的一杯酒便被他飲完。
薛珩身後的甯玖正兀自思考該如何接近溫琅,若是他不願意醫治的話,該用什麼方法逼他就範……
忽地,甯玖聽到了用杯底扣桌的悶悶響聲。
她循聲看過去問道:“你幹什麼?
”
薛珩的頭微微向右側偏過來,瞧着她道,“知不知道何為卿卿?
”
卿卿這二字被他喊出,甯玖便覺得一股惡寒,骨頭都麻了,她強忍着不适,敷衍道:“不知。
”
薛珩似笑非笑地看她,“果真不知嗎?
”
“不,知。
”
想要借此戲弄她?
休想。
“不知正好,這卿卿嘛便是相戀男女間的愛稱,還有……”
一旁的玄二聽着自家主上這般不要臉的解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有些費解,主上這麼大個人了,卻非要來逗弄甯六娘這樣一個小姑娘,實在是太惡劣了。
明知知道此人多半是故意如此,但甯玖還是忍不住了。
不就是欠了他個人情嗎?
至于這般?
此人眼下這幅行,哪裡像個高高在上的親王?
說是街上的地痞無賴都不為過。
甯玖打定主意,一旦将那三個條件還清之後便和此人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相往來。
甯玖在心中暗罵恬不知恥,不要臉,不知羞……将她能想到的罵詞都罵了一番後,心情終于舒暢許多。
“本王猜,你肯定在想本王不要臉面,厚顔無恥之類的。
”
被戳中心思的甯玖先是微愣,心中暗笑,還知道自己不要臉。
面上卻平靜道:“你想多了。
”
薛珩心中暗想,還真是繃得住。
“不要臉,便不要臉,卿卿過來,替本王斟一杯酒。
”
甯玖實在無奈,被這人的煩人本事整怕了。
她怕她拒絕,這人會說出更多令人惱怒的話,隻好随着他意上前替他斟酒。
薛珩桌案上的酒壺放在他的面前桌案的左側,甯玖坐于他右側。
她在首座上,若是貿然起身勢必會引來下面的目光。
所以甯玖隻好挪身往前,盡量讓自己的動作不要太大。
甯玖置桌案旁,左手扶着桌案的邊沿,右手欲伸手去勾桌案左側的那壺酒水。
她這般動作,自然會無可避免和薛珩的距離拉近。
不過她此時的心思全部放在那酒壺之上,壓根就沒有注意此事。
她靠近薛珩的時候,屬于她身上的幽香自然而然的鑽進了他的鼻中。
她如鴉羽般漆黑的幾縷發,在她近前的時候無意地掃過了薛珩的側臉,下巴。
墨發幽香陣陣,柔軟至極,勾得薛珩的下巴有些微癢。
她的發劃過他下巴的最後一瞬,竟讓他有種忍不住揪住她的發,在手中感受一下是否如他想象中那般柔順。
而後,他腦中浮現出了上次在甘泉行宮她中了藥後,雙眸潋滟如水,眼角绯紅,頰飛紅雲的畫面……
薛珩感到他的耳尖忽然有些熱,不由以拳抵唇,假意清了清嗓子,借此将自己腦中那些畫面驅趕。
下方一直注意着這邊動靜的溫琅見此雙眸一眯,唇畔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雙手拈起桌上的一顆瓜子向上一彈。
甯玖正好夠住了桌案上的酒壺,正要退回,扶住桌案的左手猛地一痛,瞬間失了力氣。
她一松手整個人就失了平衡,往後倒去。
她這一倒,猝不及防的倒了薛珩一個滿懷。
薛珩左手扶着她的腰肢,右手撐着它的右側肩膀,穩住了她的身形。
此時甯玖手中的那酒壺還穩穩當當的捏在手中,竟未灑出分毫,隻是她握住酒壺的五指泛白。
隐匿在房檐上的周興和季淩二人面色一變,二人對視了一眼。
而正在此時,薛珩身後笑着的玄二,忽地一擡眸,朝着二人隐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他分明長着一張娃娃臉,唇畔還挂着幾略帶稚氣的笑容,但那一眼卻讓二人感受到了如刀鋒一般的淩厲。
二人定住身形,不敢輕易妄動。
“方才不是還不願意嗎?
現在怎麼就投懷送抱了?
”
甯玖暗罵一聲卑鄙。
分明就是有人偷襲于他,所以她才會失了平衡。
想到上次甘泉行宮不得已求助薛珩的事情,她不由有了幾分後怕。
上次自己那模樣便是個待宰羊羔,虧得他這隻老虎,沒有對她下手。
薛珩的語氣聽似有幾分輕佻,但甯玖看不見他的臉,所以也不知此時他的神色是冷的。
薛珩雙眼微眯,瞧了下方的溫琅一眼。
别做多餘的事。
溫琅卻是笑笑朝着薛珩這邊遙遙舉了舉杯。
師兄這不看你磨磨蹭蹭的,所以才助你一把嗎?
薛珩的面色更加難看,以眼神無聲威脅。
若你再敢做多餘的事情,我不介意将你的行蹤透露給某人。
溫琅面色立變,面帶讪笑,對着薛珩擺了擺手。
開個玩笑而已嘛,不要這麼認真。
薛珩收回視線,便聽甯玖冷淡的聲音傳來,“你的爪子,可以從我腰上移開了嗎?
”
------題外話------
所以這章算是發糖?
――感謝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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