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六領命帶人到達京郊隔離區的時候,正巧兩個撞上管事的婆子在安置一些新死之人的屍體。
玄六與自己的同伴對視幾眼,而後他一點頭,三人便同時動身,飛快地分散于三個不同的地方。
玄六他們打算先隐在暗處,等這兩個婆子将屍體收拾完畢後再前往那甯七娘所在的屋子。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兩個管事的婆子已指揮着幾個小厮從最西邊的屋子一路向東,搬運出了三具屍體。
為首的藍衣婆子走到從西邊往東數的第十件屋子的時候,玄六的眸光不由得微凝。
按照甯六娘所言,那個甯七娘便是住在這間屋中……
青衣婆子剛一進屋,随後便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尖叫聲。
落後青衣婆子一步的藍衣婆子見此,眼神一頓,随後揮手讓幾個小厮随她一同進去。
見此,玄六給了同伴一個眼神,随後身形一閃,便運起輕功了甯瑾住的那間屋子的屋頂之上。
隔離區依山而建,房屋的後面生長着蔥茏的樹木,玄六借着大大的樹冠投下來的陰影和屋脊隐住身形。
他用自己的身子先将房頂的一處籠罩住,随後才輕手輕腳地的揭開一片玄色瓦片。
不得不說,玄六這位置選得極好,正正好在屋舍床榻的正上方,所以當那玄黑瓦片一揭開,屋中的情形便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了他的眼中。
隻見一具渾身紅腫潰爛的女屍正僵直地躺在床上,她雙眸瞪大,臉上潰爛的肌膚之上殘留着皿淋淋的指痕,看樣子是因她自己忍受不住疼癢才将臉摳得稀爛。
不僅是臉,她的頸脖和裸露出來的手背上也有着大面積的潰爛。
由此可見,她身上必然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光是觀此屍體,便可看出她死前經曆了何等的痛苦。
當先進屋的那個身穿青衣的婆子一邊拍撫着自己的兇口,一邊喘着粗氣道:“天哪,真是夭壽,老婆子我在這隔離區呆了十幾年,第一次瞧見死得這麼慘的人,這小娘子身上的瘡也太毒了吧!
”
藍衣婆子方才也被驚得不輕。
她見青衣的趙婆子口不遮掩,不由得往四下看了一眼,而後對青衣婆子道:“趙婆子你還是莫要胡亂開腔,你可知這是誰?
”
她指了指床榻上的甯瑾。
趙婆子對陳婆子的小心謹慎有些不以為然,“管他是誰?
便是王公貴族來了這隔離區還不是隻有等死的份兒?
咱們這隔離區,除了能活下你我這樣從鬼門關裡撿了性命回來的人,旁人還有誰能活?
”
“那些被送進此地的人,說得好聽些是進行隔離醫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那裡是來接受醫治的?
誰不知道他們是來熬日子的。
這早死晚死隻是時間的區别罷了。
些許有幾個運氣好能成功地從這裡走出去,但這麼多年來,你又見過幾個能成功走出去的?
”
言罷,趙婆子不以為然一笑,“我記得這小娘子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個丫頭,可眼下你瞧她那兩個丫頭身在何處?
怕是得知主子活不成,早趁機跑得連鬼影子都沒了。
陳婆子,你有功夫擔心我,還不如速将此人的死訊報去她的府中,咱們還能領幾個跑腿的錢。
”
趙婆子瞧了一眼死狀極為凄慘的甯瑾,心中很是惡心,她強忍心中的不适,對着兩個小厮道:“你們出去那塊木闆弄進來,将她擡去停屍房。
”
很快,兩個小厮便擡了一塊木闆進來。
趙婆子對那陳婆子道:“咱們還是快些将這個弄出屋去吧,她這樣瞧着滲人的很。
”
陳婆子的眼風從甯瑾的身上掠過,随後道:“你說的也是,先弄出屋吧。
”
未過多久,兩個婆子便指使着小厮将甯瑾的屍體擡到了隔離區專門用來暫時放置屍體的石灰房。
時下講究入土為安,世人潛意識地認為人死之後隻有入土才能投胎轉世。
但前朝曾發生過一次大規模的疫病,起因就是這些身患傳染病症的人的屍首污染了水源惹出來的禍端。
是以至此之後,但凡是身患傳染病症之人身死,都是需要将屍體火焚,免得傳染給旁人。
但這火焚屍身的規矩于與下人們信仰的不同,是以這條規矩隻能針對那些無權無勢,沒有身份的平明百姓。
若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這屍體的處置自然有所不同了。
隔離區旁邊建了一個石灰房,若有那位身患病症的達官貴人,或是其家眷不幸身死便暫時擱在此處,等待家屬前來認領屍首。
待兩個婆子将甯瑾的屍體安置好走後,玄六戴上一個薄如婵翼的手套,這才進入房間。
他的手指在甯瑾的鼻下探了探,随後忍着惡心,輕觸了一下她已經變得僵硬的肌膚……
經過多方查證之後,玄六這才确定甯瑾是真的死亡了。
玄六眸光微斂,随後不由得搖了搖頭,他一閃而出,與自己的同伴會合後,以最快速的離開了此地。
*
東陽侯府,瓊華院。
看着自己床榻之上自若的某人,甯玖眉頭微斂,而後看了紫蘇一眼。
紫蘇先是小心地看了薛珩一眼,接着連忙擺手表示她方才的确是很努力的阻止過這個玄衣人的,但是……似他這般強大的人,他若鐵了心想做的事情,豈是她一個小小的丫鬟阻攔得住的?
甯玖微微歎氣。
不過是一張床榻罷了,看在今日她幫了自己這麼大一個忙的份上,便不計較這些事情了罷。
還未等身為主人的甯玖開口說話,她便見對面的人微擡下颌,沉聲緩緩道:“說罷,今日的事又是怎麼一回事?
”
面對薛珩的詢問,甯玖避重就輕,把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與他說了一遭。
甯玖的話語剛剛落下,正巧窗戶微動,随後發出幾聲清響。
原來是玄六幾人回來了。
玄六立在窗外,對薛珩拱了拱手。
薛珩眼風從他身上掠過,“進來。
”語氣自如,俨然是将此地當成了他自己地盤。
玄六道,“方才屬下等人已奉主上之命,去過那京郊的隔離區了。
”
甯玖的目光不由下意識落在玄六身上。
薛珩看了甯玖一眼,随後道:“現在那處情況如何?
”
玄六神色定定回禀,“屬下已親自确定,甯七娘已然身亡。
不過由于此行太過匆忙,她的具體死因屬下暫且不知,但從表面上來看像是虜瘡陡然發作從而緻死的。
”
聽此,甯玖眸光不由一滞,呼吸微緊。
甯瑾也死了!
這邊也沒能來得及嗎……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緊緊咬牙隐忍着心中的怒氣。
現在端王如願将盧氏母女二人殺害,不但成功滅了她們的口,還将線索擦得幹幹淨淨,讓人再也懷疑不到他的頭上。
此時此刻,想必他一定很得意吧。
甯玖一想到端王此刻有可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慶幸着,得意着……便覺得怒火中燒,憤怒難平。
忽地,甯玖微微眯了眯眼,眸中有幾道冷色劃過。
端王在龜殼裡縮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将頭伸出來瞧瞧外面的景色了。
他若不願意出來,那她便逼着他出來!
薛珩聽罷,默了片刻,随後揮手道:“好了,此事我已知曉,你們幾個先退下,好好去服幾粒藥丸,省得惹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
玄六回道:“屬下遵命。
”
話落,如風一般翻窗而出,快速地消失在原地。
薛珩瞧了一眼身子略有些僵直,眸帶不甘地甯玖道:“瞧你的樣子,似乎對于甯七娘的死并不意外。
”
甯玖點頭,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是了,不但不意外。
而且――”她的視線定定落在薛珩的身上。
“我已知曉殺害盧氏母女二人的兇手是何人了。
”
薛珩心下微訝,面上不動聲色,“先不說盧氏,就說甯七娘,她身在隔離區身患虜瘡,本就兇多吉少,你就這麼确定她是被人謀殺而不是身患虜瘡而亡?
”
面對薛珩的質疑,甯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語氣決絕,十分笃定道:“我确定。
”
薛珩道:“哦,那你手中可有背後那兇手作案的證據?
”
甯玖眸光一凜,随後搖頭,“沒有。
”
薛珩唇畔勾起一抹笑意,“你一無證據,二無證人,憑什麼斷定那背後之人的身份?
”
“要知,便是我玄衣衛辦事,即使知曉對方是個惡貫滿盈之徒,也需拿出足夠的證據才能處決對方。
這麼簡單的道理連三歲小兒都知,你又豈會不知?
”
甯玖眸光微凝。
想要端王從那烏龜殼裡将頭伸出來,她必然得下一番功夫。
思索半晌,甯玖咬了咬牙,決定将近些日子的事情如實相告。
其中包括端王用計暗意圖害她身患虜瘡,以及她散布童謠意圖讓盧氏母女二人名聲跌入塵埃的事情。
這些事情就算甯玖現在不言明,以玄衣衛的本事,查出來也是遲早的事。
與其讓玄衣衛費力去查,倒不如她自己主動坦白的好。
薛珩眸光一滞,“你是說,這虜瘡之事還有端王的手筆?
”
甯玖點頭。
薛珩不由冷笑,這個端王,還真是個隐藏的好手。
甯玖道:“我之所以懷疑端王,便是因近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事件,雖然……”甯玖眸光微沉,“目前我的手中暫時還拿捏不到确切的證據。
”
“不過,若是玄衣衛出手,相信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
薛珩忽然一笑,雙手在兇前交疊,“你是想讓玄衣衛出手替你對付端王。
”
甯玖大方坦誠,“我是有這個想法,至于薛都尉你是否願意,那便是六娘管不着的事了。
”
末了甯玖又道:“朝中齊晉二王都将矛頭對準太子,卻不知暗地裡還有端王這樣一隻惡狗。
就算不用我說,相信聖上也不會任由端王繼續坐大。
”
薛珩心中暗道,真是好狡猾的狐狸,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旁的事先不說,有一事我想要問你,待你答過之後,我在決定出手與否,如何?
”
甯玖淡淡擡眸,“何事?
”
薛珩的視線忽而變得凜冽,定定的落在甯玖身上,似乎想看穿她一般。
“你和端王究竟有何關系?
”
“自你從寶華寺次歸來之後,我便派人查過你。
你與盧氏母女二人不對付,此事姑且還說的過去。
可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你除了與她們母女二人作對之外,似乎對于端王尤為在意,明裡暗裡,處處都在拆他的台。
”
薛珩一笑,“我查過,端王與你素無交集,可你對待他的态度卻像是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這點……着實是讓人不解啊。
”
面對薛珩的質問,甯玖攏在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緊,面色淡淡道:“人與人之間大抵是有一種隐形的氣場吧。
世間有一見鐘情,難道就沒有一見生恨?
有人生來便看不對眼。
我與端王大概便屬這種。
”
末了,甯玖笑道:“或許,我們上一世是仇敵罷,所以我會這般厭惡他。
”
薛珩顯然不信甯玖這番話,“隻是這般?
”
甯玖答,“隻是這般。
”
薛珩還要說話,便聽門外不遠處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伴随着腳步聲而來的還有一道清冽的男聲。
他一邊走一邊喚道:“六娘,六娘。
”
甯玖面色微變,心底确略有些慶幸,“不好,我兄長回來了,還請你暫且回避。
”
薛珩看了甯玖一眼,沉吟片刻随後道:“你方才所言不錯,玄衣衛不會坐任端王坐大。
”
言罷,他的身形從窗戶掠過,很快便消失不見。
甯玖不由微微勾唇。
所以,玄衣衛這是要打算出手了。
薛珩前腳一走,甯珏後腳便進屋了,他的面上滿是憂色,看着甯玖安然無恙的在屋中坐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甯珏道:“兄長聽說今日之事後便匆匆從國子監趕了回來,今日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
甯玖見甯珏急得滿頭大汗,連忙讓紫蘇替他道了一杯茶水,随後便将今日府中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聽甯玖将此事說完之後,甯珏眉頭皺起,面色冷沉,“這二房的一家子真不是東西,還有那個甯五娘也是,落井下石倒是一個比一個會使!
”
甯玖給了甯珏一個安撫的眼神,“兄長無需動怒,總歸今日六娘無事。
”
甯玖暫且還不想将甯珏牽扯入複仇的事情當中,所以并未對他說端王的事情。
甯珏面色依舊不好看,“無事?
”甯珏咬牙,“這次的事情,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甯玖不想甯珏過多糾結此事,于是便轉移道題道:“阿兄,今日盧氏之死,我覺得極有可能乃是她的仇家所為,這王氏或許有嫌疑,但也可能是個背黑鍋的倒黴人。
”
甯珏對此贊同,點了點頭,随後擔憂道:“在此事的風波尚未過去之前,六娘你還是不要出去亂跑,免得惹禍上身,明文堂那邊不妨也請幾日假吧。
”
甯玖道:“我知曉了。
”
甯玖微微垂眸,是了,今日的事她自然不會就這麼算了,她必會讓他們加倍償還!
若不讓端王付出應有的代價,她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思索半晌,甯玖對甯珏道:“阿兄,六娘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
甯珏點頭,“無論何事,六娘你直說便是。
”
“……”
*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刑部和京兆尹的人到東陽侯府的時候也沒有遮掩着,是以王氏等人被帶走的當天下午‘盧二娘鄭雍結私情,王三娘氣怒斬情敵’就傳遍了整個永安。
這個世上流言一旦傳起來便如那潮水決堤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此消息傳出之後,有些心思細密的人一下便聯想到了前些日子傳唱于永安的那首《風雨奇》。
随後,他們将今日在東陽侯府發生之事與那《風雨奇》中唱的東家婦和西家郎對比了一下,發現那《風雨奇》裡唱的詞,竟意外的同這些事情對上了号。
此消息一出,永安城的百姓震驚不已,全城轟動。
啧啧,近日裡在整個永安城風靡不已的《風雨奇》的主人公終于被人扒了出來。
原來那東家婦唱的便是東陽侯府懷化将軍甯勝的妻子盧氏,而那西家郎君唱的便是荥陽郡公鄭雍。
有人将《風雨奇》與盧氏的身份對上了号,自然便有人循着風雨奇的那句‘原來娘是西家女’開始懷疑起了甯瑾的身份。
有人認為盧氏和鄭雍雖有私情,但那甯瑾仍是懷化将軍甯勝的親骨皿。
也有人認為甯瑾的身份便如《風雨奇》裡唱的那般,她的身份乃是盧氏與鄭雍二人苟合之後誕下的野種。
一時間,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對此事議論得熱火朝天。
貴族們自然将此事視作笑柄,并以此事告誡自己族中的子弟要規範行事,切莫效仿這二人,否則将會成為整個永安城的笑柄。
而一些鄉野婦人聽聞了‘盧二娘鄭雍結私情,王三娘氣怒斬情敵’之後,竟不住為王氏喝彩,言辭之間對王氏滿是贊賞,口口聲聲罵着盧氏是個不知廉恥,死不要臉的狐狸精。
更有些情緒過激的,一在街頭聽人議論此事,便要湊上去說一句‘此等不知羞的賤人,落得這般下場,實在是死得好,死得妙。
’
總之,盧氏母女二人一時間淪為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京中的茶寮酒肆更是高棚滿座,甚至還有人以‘甯七娘究竟是甯晟還是振鄭雍的骨肉’為賭開了賭局。
此事傳到宣德帝的耳中之際,已然堵不住了。
與此同時,京中還流傳了一句‘甯娶乞丐婦,莫要盧家女’的話。
從上次永嘉大長公主的事情到這次的盧氏的事情,讓盧姓女子在世人眼中的跌入了塵泥,竟是連那乞丐都不如。
可以說,如今一提起盧氏的女子,人們要有多嫌棄就有多嫌棄,要有多瞧不上便有多瞧不上。
被盧氏殃及的那些盧姓女子心中更是恨透了盧氏,有些心思狠毒的,甚至詛咒盧氏這等賤婦,死後不得超生。
衆人以為盧氏因和鄭雍奸情敗露而身死這個消息就已是十分的了不得了,沒想到第二日竟傳出了比這個消息還要令人震驚的事情。
遠在京郊隔離區的甯七娘,昨日虜瘡突發――
暴斃了。
盧氏的死因尚未查明,如今甯七娘的死訊又傳了出來,無疑是将此案推向了更加撲朔迷離之地。
短短幾日之間,母女二人齊齊身亡,實在是太過蹊跷了。
有人說,盧氏母女是得罪了仇家,所以二人才慘遭毒手。
也有人說,盧氏母女二人之所以會突然身亡,是某位下的命令,畢竟前些時日那件事情中,盧家裡唯有盧氏一人幸免。
還有人說,要論兇手十分簡單,盧氏母女二人死掉之後對誰的益處最大,那誰便最有可能是殺害盧氏母女二人的兇手。
……
最後這條謠言傳出後,落在甯珏兄妹二人身上的眼神便有些奇怪了。
由于這次盧氏死得實在太過蹊跷,她的屍體也被帶去了刑部,所以東陽侯府暫時還未操辦喪事。
如今的東陽侯府正值風口浪尖之際,是以這明文堂的課,甯玖和甯璇二人便請了幾日的假。
當然,今日請假的不止甯玖一人,鄭三娘也同樣請了假。
明文堂的課罷,崔婉等人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津津樂道地讨論着近幾日發生的大事。
崔婉瞧了一眼鄭娴的位置,而後不以為然的笑笑,“瞧瞧那鄭娴往日是多麼風光。
今日倒好,竟是連課也不敢來上了。
”
有人發現鄭娴不在,便笑着附和崔婉道:“崔四娘說的是,往日那鄭娴的确是風光啊,可如今想想,真是一場笑話。
若她阿爺真是寵愛她,又如何會與那人……”
說到最後,這位貴女給了旁邊幾人一個隐晦的眼神。
‘苟合’這種詞兒,在人前,她着實是說不出口。
周遭的人紛紛回以她一個同樣隐晦的眼神。
又有人道:“說起來鄭三娘不是素來讨厭甯六娘嗎?
可照這幾日的流言說起來,她興許還有可能要和甯六娘二人互稱一聲姊妹了。
”
“姊妹?
我若有個這樣的姊妹,我都要怄死了。
”
此言一落,人群中便發出幾聲竊笑。
“說起來,那盧氏死的也真是蹊跷,外頭有人說盧氏死了獲益最大的是誰,兇手便可能是誰,這樣一來說的不就是……甯六娘嗎?
”
有人接着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甯六娘平日裡瞧着一副清高的模樣,沒想到暗地裡卻是連弑母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實在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啊。
”
韓嫣聽得這話終于忍不住了,當即從自己的桌案上站起身來,将手中的書卷往幾案上一放,發出巨大的響聲。
她道:“這事兒自有刑部查明,勞得到諸位操心嗎?
”
崔婉挑眉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這樣對我說話。
”
韓嫣面色微窘,卻依然挺直脊背道:“崔四娘,你還是為自己積點口德吧。
”
俗話說得好,死者為大。
可如今這崔婉竟拿死人的事情作為談資,實在是太過火了。
崔婉見韓嫣竟敢反駁,不由冷笑,“我如何?
輪得到你這個小小的中書舍人之女來管教嗎!
”
崔婉話音落下,周圍的貴女适時的發出一陣哄笑聲,韓嫣的面色微白。
王五娘眉頭微皺,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道緩緩說道:“背後議人是非,非君子所為。
”
崔婉笑笑,“我們乃是女子,本就不是君子,何須做那君子之行?
五娘這話說得還真是好笑。
”
王五娘不欲與崔婉多作糾纏,于是便道:“就算你不是君子,想必也應知禍從口出的道理。
若你再這般胡言亂語下去,小心給自己惹上事端。
”
崔婉想不到素日裡高潔的王五娘也會這般對人說話,當即反駁道:“我如何還是不勞五娘操心,五娘還是先管好自己吧,又或者去替你的姑母操心一下也可。
”
王五娘面色變冷,随後搖了搖頭,随後走到韓嫣的跟前對她道:“我們還是先走吧,道不同,不相為謀。
”
韓嫣不由得點了點頭。
*
就在衆人以為盧氏母女二人突然死亡的案子進展不順時,玄衣衛卻突然查出了一個震驚朝堂的消息。
此番盧氏母女二人死亡,既非王氏動手,也非甯玖下毒。
最後查明的結果矛頭竟直指端王。
是了,便是那個永安皆知素來懦弱無為、膽小怕事,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端王薛昱。
永安皇城,端王正一臉狼狽的跪在地上。
一身玄色描金龍袍,束嵌紅寶金冠的宣德帝坐于上首,眸光冷沉如同鷹隼。
他的目光不帶絲毫溫度的落在端王的身上,随後冷聲道:“端王,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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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碼字龜速,有點慢,小仙女兒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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