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騎的确是利器,卻不是無敵的武器。
這世上就不存在無敵的武器。
任何一種武器都會有相應的克制辦法,甲騎雖然有明顯的優勢,在很長一段時間内獨領風騷,但先天限制也非常明顯,後來逐漸退出曆史舞台也是必然。
眼下甲騎還是新鮮事物,很多人畏懼其無堅不催,孫策卻對甲騎的利弊一清二清。
他甚至知道眼下的甲騎該如何改進才能真正大放異彩,而且他也清楚自己既無法阻止這種趨勢,短時間内也無法擁有這種武器,所以他需要諸将盡快熟悉這種武器,消除對甲騎的恐懼感。
隻有克服了恐懼,才能夠勇敢的面對。
當然,他更需要諸将有面對困難的勇氣和主動尋找解決方法的能力。
郭嘉欲緩,是他确信袁紹不會輕易走,擔心急則生亂,希望慢工出細活。
孫策欲急,是擔心袁紹及其部下越戰越強,留下後患。
兩人并無原則性的分歧,隻是出發點不同。
聽完孫策的擔心,郭嘉也覺得這種可能性并非不存在,早點解決袁紹的确更有利。
但他不支持孫策以重甲步卒正面硬撼甲騎的戰法,至少他不贊成把這個戰法當成首選,隻能當作應急。
許褚、典韋所領的義從營的确很強悍,但他們是保證孫策安全的重要保障,不到萬不得己,不能輕易出手。
孫策沒有堅持。
他也沒有親手斬殺袁紹的想法,如果能有更好的辦法,他也不想親自上陣。
真到了那時候,郭嘉也不會攔他。
郭嘉調整了方案。
他提出先重創輕騎兵的構想。
甲騎數量有限,又受限于地形,靈活性遠不如輕騎兵。
行軍時,輕騎兵是擔任掩護任務的主力。
作戰時,輕騎兵同樣是不可忽視的殺器,即使是甲騎也需要輕騎兵的掩護和配合,追擊潰兵、擴大戰果更是非輕騎兵不可。
重創輕騎兵,就等于打斷了袁紹的兩條腿,讓他撤退的路變得更加艱難。
“從地形來看,最适合胡騎發揮戰力的應該是東線,如果車騎将軍攻勢更猛,袁紹應該會出動騎兵反擊,我們就在那裡迎戰胡騎,吃掉他們。
”
孫策反複權衡後,接受了郭嘉的方案。
他留下魯肅守中牟,董襲、全柔為輔,自己則帶着其餘的人馬悄悄地東移,與孫堅合兵,準備父子倆一明一暗,誘擊袁紹的輕騎兵。
――
從孫堅鎮守浚儀開始,父子倆已經快有一年沒見面了,此刻在戰場上重逢,兩人都有些興奮。
大緻交流了最近幾個月的戰況,得知黃忠、魯肅先後嶄露頭角,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孫堅感慨不已,很是欣慰。
孫策讓郭嘉向孫堅說明了計劃。
孫堅需要擔任佯攻的任務,迫使袁紹派騎兵助陣,在鴻溝和南濟水之間重創之。
孫堅很感興趣。
“你有多少騎兵?
”
“親衛騎、義從營原本有共一千三百多人,幾次作戰,損失都不大,随缺随補,最近繳獲了不少戰馬,又增加了五百餘騎,總共有一千八百騎左右。
此外還有韓銀率領的一千西涼騎兵,一直等待出擊的機會。
”
孫堅很驚訝。
“韓銀還沒走?
”
孫策咧着嘴樂了。
韓英是他為袁紹準備的驚喜。
韓銀送妹妹來汝南完婚,除了彩禮,又要了一大批物資,他怎麼能讓韓遂就這樣把便宜占走了,以軍械為誘铒,把韓銀留在汝南,充當打手,是必然之事。
為了保持戰術的突然性,消息一直嚴加控制,以至于連孫堅都不清楚。
“兵力勉強夠用,加上軍械優勢,可以一戰。
”孫堅沉吟片刻。
“讓義公随你作戰吧,這時候多一騎總是好的。
”
孫策欣然答應。
孫堅的親衛騎隻有三百多人,卻是孫堅多年積累下來的精銳,這些年購買戰馬也分了不少給孫堅,戰鬥力保持得不錯,韓當也是一個非常合格的騎兵将領,論個人戰鬥力不如馬超、閻行,論經驗卻不遑多讓。
“阿翁,你讓義公叔來幫我,我讓許褚帶武衛營協助你吧。
”
孫堅笑笑。
“又要親自上陣?
”
“希望不用。
”孫策也很坦然。
如果進展順利,的确不用他出戰。
馬超、閻行等人都是用騎高手,就連韓銀都是合格的騎将,又有軍械優勢,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應該問題不大。
他隻是擔心孫堅的安全,這才找個理由加強孫堅身邊的力量。
有許褚和武衛營協助,就算遇到麻煩,孫堅也能多堅持一會兒。
孫堅沒有再說什麼。
他身經百戰,不覺得将領就應該持重。
既然上了戰場,危險就不可避免,做好必要的防備就行了。
他也清楚騎兵與步卒作戰的不同,要想做一個合格的騎将,躲在後面是不行的,隻能親自上陣。
商量已定,孫堅将韓當叫進來,讓他率領親衛騎聽孫策指揮。
韓當很興奮,詳細詢問作戰部署。
他身份特殊,孫策當然不能讓他做閻行或者韓銀的下屬,讓他單獨作戰,他的兵力又不夠,就讓他和馬超一樣随自己出戰,充當義從營。
孫堅聚将,宣布了作戰計劃,部署作戰方案。
聽說孫策将率部配合作戰,一舉吃掉袁紹的騎兵,為最後重創甚至全殲袁紹做準備,幾乎所有的将領都有些興奮。
這些人跟着孫堅征戰這麼多年,從來沒想過能有這一天,即使是半個月前,他們還被袁紹的優勢兵力困在浚儀城裡呢。
從心理上,他們就沒覺得自己有資格和袁紹做對手,能守住一城就已經非常幸運了。
商量到半夜時分,諸将散去,各自做準備。
孫策和孫堅就在一個帳篷裡休息。
孫策提了一個建議,他希望孫堅不要去長安。
沈友去了青州,江東沒有人坐鎮,他希望孫堅回吳郡主持吳會軍事,守住孫家的大本營。
孫堅雙手抱頭,靠在床上,想了半晌。
“伯符,我在富春生活了二十多年,但是對富春沒什麼感情,反倒是這四處奔波的日子比較自在。
盛憲也好,陸康也罷,都不是我能交往得來的,虞翻這個人,我也聽說了,恐怕也不是我能應付的。
我回吳郡能幹什麼?
政務,不是我能處理的,戰事,也沒什麼需要我出面的,在吳郡養老嗎?
就算我願意,我身邊的這些人怎麼辦,還是說讓他們都跟着你,留下我一個人在吳郡?
伯符,你的孝心,我心領了,但我真的不适合坐鎮吳會,也不适合這種安閑的日子。
”
孫策也有些無奈。
四十歲就養老,的确有些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