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劉備出道以來,張飛打了不少仗,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戰績,經驗卻積累了不少。
感覺到地面震動,馬蹄聲越來越急,他知道對手又殺回來了,很可能要取他性命,二話不說,往旁邊一滾。
這時候逞英雄躍起和找死沒什麼區别,面對策馬沖殺的騎士,就算他再勇猛也會被長矛洞穿身體。
“呯”的一聲,張飛的腦袋撞在了路邊的樹上,眼前金星直冒,險些當場暈過去。
麋芳一矛刺空,暗自可惜,正想撥馬補一矛,餘光見數枝羽箭飛來,轉身等于找死,一咬牙,猛踢戰馬,向劉備沖了過去。
“嗖嗖!
”兩聲厲嘯,兩隻羽箭從麋芳耳邊飛過,一枝箭射在麋芳的兇甲上。
麋芳勃然大怒,躍馬挺矛,殺向劉備。
劉備大驚,撒手扔了弓,順手拔出腰間長刀,一刀劈出。
刀矛相交,“當——”金屬交鳴,長矛偏了方向,從劉備肋下滑過,與鐵甲的甲片摩擦,刮出一溜火星。
雖然沒能洞穿,撞擊力依然讓劉備承受不住,痛得大叫一聲,翻身落馬。
麋芳縱馬舞矛,連挑兩人,突圍而去。
三十餘名斥候策馬飛奔,緊随其後,矛刺刀砍,又砍倒數人,奔出百餘步,勒住坐騎,轉過頭來,再次加速沖殺。
剩下的十幾人已經重新上好了箭,對準被沖散了陣型的劉備等人一陣亂射,接連幾聲慘叫,又有人中箭落馬。
這些人不是麋家部曲中的精銳,就是秦牧從關中帶來的六郡騎士,個個騎術精湛,武藝過人,否則也不能擔任孫策的親衛騎,成為斥候。
他們裝備好,訓練有素,又經常在一起合作,沖鋒的沖鋒,掩護的掩護,配合默契,兩個回合就将劉備、張飛放倒,帶出來的三十多騎士也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損失慘重。
見勢不妙,劉備顧不得腰肋劇痛,就地一滾,撿起一面盾牌,護住面前,沖到張飛身邊,揪着他的領子,将他拖到一旁的水渠裡,又一次逃過了麋芳等人的沖擊。
麋芳暗叫可惜,有心下馬幹掉這兩人,砍下劉備的首級,卻見城門外有更多的人湧出,不敢戀戰,指揮部下射空了弩箭,揚長而去。
劉備蹲在水渠裡,縮成一團,聽得盾牌被箭射得丁咚亂響,連頭都擡不起來。
直到聽到關羽的呼喊,這才知道又撿回一條命,将盾牌扔在一邊,扶着張飛站了起來。
“玄德,你受傷了?
”關羽見劉備的大腿中插了兩枝箭,吃了一驚,連忙叫醫匠來。
劉備擺擺手。
“不礙事,皮肉傷。
”手一動,又牽動了腰間的肌肉,疼得他直冒冷汗。
他咬着牙将張飛托起。
有人伸手将張飛拉了上去,又将劉備拉上去。
劉備、張飛渾身是泥水,狼狽不堪,但讓他更難堪的是放眼看去,地上的屍體居然全是自己的部下,沒有一個敵人。
三十餘親衛隻有不到十人生還,人人帶傷。
他們圍了過來,愧疚地看着劉備。
他們不是不盡力,實在是實力差距太大,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對方碾壓了。
劉備咬牙切齒,捶兇頓足。
“孫策欺我太甚!
”話音未落,淚水就奪眶而出。
關羽臉色很難看。
如果不是他中了孫策的詭計,雜胡騎損失殆盡,怎麼可能讓區區三五十騎如此張狂。
兖州人口多,補充步卒不難,騎士卻沒那麼容易。
戰馬幾乎都控制在世家豪強手中,而那些人根本瞧不上劉備,唯一願意支持他的鮑信偏偏還戰死了。
“玄德,我們去浚儀,再與孫策較量一回,一洗前恥。
”
劉備拽着關羽的手臂。
“雲長,算了吧,眼下我們實力不足,還不是孫策的對手。
且忍一時,待我在東郡站穩腳跟,再與孫策算賬。
”
關羽握緊了拳頭,牙咬得咯咯響。
——
孫策隐隐不安。
曹仁太頑固了,弓弩手損失過半,他還不肯撤退。
弓弩手戰前對射的時間越長,消耗的箭矢越多,他們射的不是箭,而是錢啊。
三千名弓弩手,一次齊射就是三千枝箭,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射出幾萬枝箭,對後勤供應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這時候要是沒箭用了,陳王的三千強弩手可就成了看客。
看來要徹底摧毀對面的箭陣阻擊已經不太現實,隻能讓将士們冒着箭雨強行突破了。
隻是這樣一來,損失可能會超過三成。
這不僅是幾百條人命,也是錢,親衛營的每一個人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割哪邊都疼。
曹仁你等着,回頭我就把你們家抄了,給你留片瓦我就不姓孫。
孫策咬咬牙,正準備下令郭暾發起攻擊,有騎士從遠處奔來,将一份軍報送到郭嘉面前。
郭嘉看了一眼,拿着軍報,噔噔噔上了指揮台。
“将軍,劉備在倉垣城。
”
孫策轉身在地圖上找到倉垣城的位置,脫口罵了一句粗話。
陳王看在眼裡,沒吭聲。
倉垣城就在封丘境内,朱儁囿于成見和資源,沒能發現這個隐患。
如果不是孫策極力堅持,這個疑點就被放過了,最後很可能會成為戰局的轉折點。
“将軍,雖說劉備的位置偏東,最可能的目标是曹豹、許眈,但他也可能針對我們。
”
孫策轉頭看向郭嘉,眼神微縮。
他明白郭嘉的意思。
郭嘉對尊奉朝廷一直沒什麼興趣,他更在意拿下荊州,進而向揚州、益州兩翼拓展。
估計他現在又打算進言,讓他放棄支持朱儁。
與相對老派的張纮相比,他沒什麼底線可言,非常現實。
郭嘉眨眨眼睛,沒說話,笑了。
孫策知道他想說什麼,他也知道孫策清楚他想說什麼。
孫策搓着手指,反複權衡當前的形勢。
查清劉備的位置,調整兵力部署,做好防範措施,至少需要兩天時間。
兩天之後情況如何,誰也不好說。
如果他現在停止攻擊,理由很充足,朱儁也沒什麼話可說。
救不出于毒、苦酋,黑山軍大概率會翻臉不認人,朱儁控制河内之前,西行勤王基本上就是一句空話,很可能無疾而終。
天子依然在長安,控制在王允、曹操手中。
袁紹在河北,他在東南,三方對峙,各有優勢,他沒什麼好怕的,隻要運籌得當,給他幾年時間積累,他依然有機會幹掉袁紹。
但是這樣一來,戰事就會拖得更久,傷亡就會更大,數以千萬計的百姓将死于非命。
就算他建立了孫家王朝,依然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比司馬氏的西晉好不到哪兒去。
更重要的是,等了這麼久,前面的努力全白廢了。
這不能忍!
孫策的嘴角抽了抽,眼中殺氣騰騰。
“奉嘉,有沒有……速戰速決的辦法?
”
郭嘉笑得更加燦爛。
“有,就是風險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