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做了決定,辛毗負責細化方案。
最大的問題還是兵力不足。
魯肅麾下主力不足萬人,還有五萬多屯田兵。
屯田兵當然可以作戰,但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屯田,訓練有限,戰鬥力也一般,負責辎重運輸,甚至輔助作戰都沒問題,遇到西涼兵就有不夠看了。
況且荀衍就在河内虎視眈眈,也要留一些人馬戒備。
魯肅決定請兵,至少要請一萬主力。
有兩萬主力,他就有把握拿下弘農。
孫策收到報告後,經軍師處審議,很快做出決定,調徐盛、呂蒙、蔣欽率部助陣,并由浚儀督呂岱接管荥陽防務,分擔魯肅的壓力。
與此同時,孫策移書陳留太守張邈,請他出兵助陣,并提供一些糧食。
驿馬奔馳,軍報頻傳,南陽、颍川、陳留迅速行動起來。
河内的荀衍收到消息,不敢大意,再次進入戰備狀态。
秋收前的那次戰事讓他損失不小,河内的莊稼被黑山賊連搶帶燒,毀掉近一半。
如果再來一次,他就支撐不住了,隻能向袁譚請援。
十一月下,駐紮在魯陽的蔣欽率先趕到。
緊接着,徐盛率領水師轉入洛水,趕到洛陽。
魯肅随即命二人進逼函谷關。
本以為會一場攻城惡戰,沒想到前鋒蔣欽還沒到函谷關,董越就撤了,放棄了函谷關。
辛毗又驚又喜,還有點懵。
勝利來得太突然,他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不過他沒有失去理智,反而更加謹慎。
他建議魯肅派蔣欽進駐函谷關,緩步前進,以防不測,徐盛則溯洛水而上,取宜陽、盧氏。
這兩個縣城與陝縣之間隔着崤山,又有洛水可通,運輸方便,可以輕松奪取。
拿下盧氏城後,即可從南側威脅陝縣。
魯肅反複思考之後,拒絕了辛毗的提議。
董越連函谷關這麼重要的關隘都放棄了,在新安、黾縣阻擊的可能性也不大,很可能會直接退守陝縣。
這麼做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誘敵深入,讓我們後力不繼,或者在崤山伏擊我們,要麼是他根本沒有戰意。
不管是哪種原因,這時候都不應該遲疑,迅速向前挺進,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如果能一口氣攻取陝縣,兵臨黃河,盧氏、宜陽不用打都是我們的。
如果董越死守陝縣,堅決不退,我們拿下盧氏、宜陽意義也不大,遲早也會放棄,反而分散兵力,影響當下的攻擊力。
辛毗雖然覺得魯肅過于冒險,但他是軍師,隻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既然魯肅決定了,他就隻能按照魯肅的要求拟定作戰計劃,最多将計劃上報軍師處存檔。
這時,呂蒙也率部趕到了洛陽,魯肅随即将洛陽的防務交給呂蒙,親率主力西進,命令蔣欽追擊董越,隻是要多派斥候,别被董越打了伏擊。
徐盛則率領水師轉入黃河,溯河而上。
收到命令,蔣欽開始猛追,連新安、黾池都沒興趣接管,隻留下一營将士接管函谷關,其餘人狂飚突進,追擊董越。
董越完全沒想到蔣欽會追得這麼猛,他安步當車,剛剛進入陝縣境内,蔣欽就接踵而至,險些将他截在城外。
董越措手不及,連忙向賈诩請計。
賈诩也有些意外,他讓董越退守陝縣,自己渡過黃河,進駐大陽,同時派人趕往大陽東四十裡的砥柱。
砥柱是黃河中央的一道石山,将河水分為三股,又稱三門,中間為神門,南側為鬼門,水流湍急,無法行船,隻有北側的人門可以行船。
由此以下一百餘裡就是後世三門峽,山谷夾峙,灘險水急,被稱為黃河中的三峽。
不過時值隆冬,水量不如汛期,而江東又擅長操舟,怕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賈诩沒指望能在水戰上擊敗魯肅,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隻是想知道魯肅究竟有多大決心,是到陝縣為止,還是打算一股作氣,拿下整個弘農。
陝縣以西就是弘農郡的郡治弘農縣城,正面強攻幾乎無法攻克,如果魯肅打算長期圍攻弘農,必然要派水師逆流而上。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徐盛率領的水師。
看到滿載士卒和辎重的戰船逆流而上,賈诩意識到麻煩來了。
魯肅這是鐵了心要取弘農,不打算走了。
這當然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西有朝廷,東有袁譚,中間還有他們西涼人,魯肅要在千裡戰線上同時與三個對手對峙,絕不是他一個戰區督就能承擔的責任。
可若是孫策增兵河南,甚至親自坐鎮河南,朝廷将不得不轉移重心,阻止孫策突入關中。
如此一來,戰場中心将由南陽轉移到河南,甚至是弘農。
對孫策來說,這當然增加了負擔,随時可能面崩潰。
可是有危險的不僅僅是孫策,他的處境更危險。
首先他要面對的一點就是他不得不兌現承諾,将河東交給董越。
河東雖然隻是一郡,人口、财賦卻比并州還多,又有鹽池、鐵官,交出河東,等于交出一大半的人口和财賦。
除了實力的損失,形勢也對他非常不利。
他除了要面對朝廷與袁譚的夾擊,還要面對孫策。
以前與孫策是盟友,他不僅不用擔心孫策的威脅,還可以得到孫策的支援。
現在孫策翻臉了,四方勢力角逐,他作為實力最弱的角逐者,随時可能被人一口吞掉。
他本想在朝廷和孫策之間保持中立,現在卻不得不做出選擇。
否則等不到孫策崩潰,他就先完了。
明明是一盤精妙的棋局,偏偏遇到一個莽漢,不僅将棋局攪了,連棋枰都砸爛了。
怎麼辦?
賈诩騎虎難下。
事到如今,他也不能突然改口,放棄為董卓複仇的口号,轉投孫策,隻得命令董越放棄陝縣,退入河東。
一旦遲了,後路被徐盛切斷,董越想退都退不了。
收到消息,董越不敢怠慢,第一時間渡河,總算搶在徐盛趕到之前安全撤到河東境内。
魯肅進駐陝縣,也迎來了他進入弘農郡後的第一個考驗,也可以算是賈诩給他出的一道難題。
如果不能攻克弘農,他不僅不能渡河進攻河東,還必須派重兵把守陝縣,孤軍深入,長期對峙對他非常不利。
若攻擊受挫,損失太大,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弘農縣城就是函谷故關,西漢時,應樓船将軍楊仆之請,漢武帝将函谷關東移三百裡,故關就喪失了作為要塞的意義,成了一個普通的縣城,後來一直做為弘農郡治。
作為曾經的函谷關,如今的弘農縣城雖然不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地勢險要卻毋庸置疑,依然是個易守難關的要塞。
董越占據弘農數年,卻一直沒能進駐弘農,這裡是弘農太守的控制範圍。
現任太守傅允是涼州北地人,三年前由皇甫嵩舉薦出任弘農太守。
傅允一直沒把董越放在眼裡,這幾年不斷加強城防,防止董越強取。
面對突如其來的魯肅大軍,傅允同樣沒有一絲懼意,一面傳書朝廷求援,一面動員全城百姓上城,準備死守弘農。
魯肅命令徐盛、蔣欽溯河而上,攻取弘農西的湖縣,阻擊從關中方向來的援兵,為進攻弘農做準備。
收到消息,賈诩一聲歎息,派人聯絡還滞留在弘農的趙衢,催促朝廷答複。
趙衢就在弘農,他也氣得無話可說。
在他看來,魯肅這麼快就兵臨城下,自然是賈诩引狼入室,養寇自重,逼着朝廷答應他的條件。
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别的選擇,如果不答應賈诩,賈诩和魯肅聯手,别說弘農守不住,關中也有危險。
由河東渡河,可以繞過潼關,直接進入馮翊。
――
天子大發雷霆,将趙衢的書信撕得粉碎。
“糊塗!
”天子氣得臉色蒼白,嘴唇哆嗦。
“皇甫太傅是朕的師傅,是平定黃巾、拯救大漢的功臣,能用來交易的嗎?
賈诩提出這樣荒唐的條件,你們不鳴鼓而攻之,還想和他讨價還價?
”
楊阜、趙昂跪倒在天子面前,汗如雨下,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們當然沒打算答應賈诩――在他們眼中,十個賈诩也比不上一個皇甫嵩,安定皇甫世家豈是賈诩這些人能夠相提并論的――但他們沒想到賈诩會出這樣的損招,直接放棄了函谷關、陝縣,引魯肅長驅直入。
如果不是傅允守在弘農,魯肅就直接叩關了。
現在問題嚴峻了,朝廷不僅要面對魯肅,還可能遭受賈诩的攻擊。
如果賈诩與魯肅聯手,弘農失守是遲早的事。
一旦弘農失守,僅憑潼關是攔不住魯肅的,更攔不住賈诩。
天子一聲長歎,揮了揮衣袖,示意楊阜、趙昂退下。
他知道這兩人沒有歹意,隻是太年輕了,低估了賈诩的狠毒,以為都是涼州人就能同心同德。
他們也不想想,賈诩等人是董卓的舊部,這些年之所以安份守己,并不是洗心革面,而是實力有限,不能為惡。
說起來,這還是孫策當初一戰全殲兩萬西涼精銳的功勞。
“虧得王公築了潼關,冥冥之中,也是天意。
”天子站在地圖前,看着與弘農相距不遠的潼關,感慨不已。
弘農雖然險要,畢竟不是當年的函谷關了,如果沒有援軍,堅守不了太久。
好在當年西遷入關之後,王允讓當時的弘農太守王宏修築了潼關。
潼關位置更西,更利于防守,以免在誅殺董卓後,當時駐守在弘農、河東的牛輔等人反攻關中。
當時沒用上,還有人說是浪費人力、物力,現在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子揚,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