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還不是為我撐面子。
”孫堅一邊拍着腿一邊感慨道,既得意又心疼。
孫家有多困難,孫策有多困難,他就算不全清楚也能理解大半,若非朱儁是他的故主,孫策肯定不會這麼大方。
說不定還要從朱儁那兒撈點好處。
“令郎這麼做,的确有為君父分憂的考慮,但如果僅止于此,他就不值得将軍得意了。
”張昭臉上挂着淺淺的笑。
看向孫堅的眼神雖然溫和,卻多少有些一遺憾,還有一些說不出的憂慮。
孫堅英勇善戰,但是他對政務一竅不通,大局觀更是一點也談不上。
相比之下,孫策更有城府,甚至有城府得讓人心生不安。
大漢有這麼一個臣子,究竟是禍是福?
孫堅不解其意。
“哦,還請府君指教。
”
“将軍剛才也看到了,許劭對太尉府的命令不是很贊同,将軍想過為什麼嗎?
”
“那還用說,自然是因為他們不肯出錢出糧。
”
“這當然是原因之一,卻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文書不是太尉府所出,而是司徒府所出,我想他們不僅不會反對,而且會全力支持。
”
孫堅眼神淩厲起來,正要說話,張昭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由公而言,太尉府掌兵事,不管民事,的确不能直接給汝南郡下命令,由司徒府下文書才是名正言順。
這也是朱太尉将命令下達給你這個征東将軍,由你轉達的原因。
由私而言,一百萬石超出了汝南能夠承受的範圍,有所抵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
孫堅擰着眉頭,很是不高興,卻無法反駁。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那府君能征收到了足夠的糧食嗎?
”
張昭兇有成竹。
“将軍大可放心。
隻要朱太尉穩定了洛陽形勢,就算再難,我也能籌措好這一百萬石糧食,保證不會耽誤将軍的行動。
将軍現在要做的就是準備秋後的戰事,争取以最短的時間、最小的代價拿下九江、廬江。
這才是令郎全力支持朱太尉的原本。
确保洛陽安全,袁紹的勢力暫時無法直接影響汝南,我們才能在汝南大規模的度田,清查被世家豪強隐匿的戶口。
”
孫堅很滿意。
雖然他不知道張昭會用什麼辦法,既然張昭這麼說了,他就願意相信他。
其實他也不是相信張昭,而是相信孫策,相信孫策選擇張昭做汝南太守是正确的。
得到了張昭的保證,孫堅滿意而去。
張昭随即安排人征集船隻,送往戰場。
——
孫堅回到大營,叫來了程普、黃蓋等人,又派人請來黃忠,一起商量要不要派人增援孫策。
朱儁的命令中隻有征調陳王劉寵和他麾下三千強弩兵的命令,沒有要求孫堅派人增援。
孫堅在朱儁麾下大半年時間,知道除了孫策和曹豹的部下之外,其他各營的戰鬥力都不怎麼樣,面對袁譚和他所領的兖州兵,朱儁其實沒什麼優勢可言。
諸将意見不一,有的覺得應該支持,否則這可能是一場慘勝,特别是作為主力的孫策會損失很大。
有的則覺得沒有必要,既然孫策沒有提要求,就說明他有把握,孫堅還是把精力集中在即将開始的戰事上好。
如果來回奔波,将士們的體力肯定會受影響。
決定不下,孫堅難以決斷,最後還是詢問黃忠的意見。
他雖說是孫策的父親,但他和孫策一起作戰的機會不多,相比之下,還是黃忠對孫策的實際戰力更清楚。
黃忠謙虛了幾句,謹慎地表達了自己看法。
他說,孫策作戰往往謀定而後動,不會輕易與對手決戰。
如果他覺得兵力不足,一定會主動要求增援。
既然他沒說,暫時就沒有必要,增援隻會增加辎重供應的負擔。
況且不僅僅是汝南有兵,颍川、陳國、梁國都有駐兵,許縣還有屯田兵,随時可以策應孫策。
孫堅覺得有理,這才打消了增援的計劃。
三日後,三百多隻船趕到陳縣,與陳王、袁敏會合,進入陳留郡。
張邈早就收到孫策的知會,知道這些人都是去增援的,不是攻擊他。
收到消息後,他非常“震驚”,立刻率部阻擊,雙方發生戰鬥。
在陳王劉寵神乎其技的射藝面前,率先出戰的一千餘人還沒能趕到水邊就被射倒了幾個,吓得紛紛駐足,不敢進入射程之内。
張邈派人敲鑼打鼓的喊了一陣就放棄了進攻,一邊率部尾随,一邊派人通知袁譚。
——
袁譚手一抖,琥珀色的酒液險些潑出來。
他不動聲色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與辛毗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神中既有欣喜,又有不安。
孫策來了援兵,是真是假?
如果隻是張邈不想參戰的借口,那也就罷了,反正也沒指望他出力。
如果是真的,那可有些麻煩。
眼下雙方實力相當,他還有取勝的機會。
如果孫策再增兵,主動權就不在他手裡了,勝負要由孫策說了算。
辛毗拿起張邈的書信,紙是上好的南陽紙,看來張邈是一點也不遮掩他和孫策的關系啊。
這倒也是好事,可以證明他沒必要說謊。
他将張邈的信看了一遍,又問送信來的人。
“敢問足下姓名鄉裡,在太守府任何職?
”
“小吏衛恂,無字,陳留人,出自行伍,在太守府任兵曹吏。
”
“兵曹吏?
”辛毗很驚訝。
通常來說,做使者的都是擅長辭令的讀書人。
“那你是怎麼成為使者的?
”
衛恂猶豫了片刻。
“是……高文惠向府君推薦的。
”
辛毗很茫然,他不認識這個人。
袁譚想了想。
“是陳留圉縣高家的高柔嗎?
”
“正是。
”
袁譚點點頭,對辛毗解釋了一下高柔和高幹的關系,特地點明了他的法家學問。
辛毗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眉宇間卻有些鄙視的意思,張邈真是急了,居然讓一個文法吏推薦的行伍賤人擔任使者,可見沒什麼人才可用。
當然了,這也可能是張邈藏拙,不想讓真正的人才出現在袁譚面前。
和袁譚相比,他的号召力不夠,人才很容易被袁譚搶走。
“既能為使,想必張府君對你很是信任。
你可曾親眼看到豫州來的援軍?
”
“随張府君出征,親眼所見。
”
“有多少船?
”
“三百五十一隻,前後二十餘裡。
”
“如此長的隊伍,又是沿水而行,如一字長蛇,防守必然首尾難以兼顧,張府君居然無法截住?
”
衛恂早有準備,拱手施禮。
“請使君賜以紙筆。
”
袁譚不解,卻還是讓人拿來紙筆。
衛恂拿起筆,畫了一個示意圖。
袁譚和辛毗一看就明白了。
袁譚苦笑一聲:“久聞這位陳王劉寵善戰,果然名不虛傳。
朱太尉調他參戰,這是要占着浚儀不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