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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8章 掩人耳目(江山不夜千堆雪打賞加更)

策行三國 莊不周 2454 2024-01-31 01:12

  戚裡,蔣幹下了車,提起衣擺,進了裡門。
腳還沒站穩,一個中年漢子迎了上來,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蔣幹,手握着腰間的刀柄。

  “足下是哪位?
走親還是訪友?

  蔣幹掃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四周散落的幾個健碩身影,擺了擺手,示意随從不要沖動。
“我是鎮北将軍的門客,九江蔣幹蔣子翼,特來訪客曹益州的家眷,煩請閣下指個路。

  那漢子一聽,神色微變,重新打量了蔣幹兩眼,向前一指。
“第二個十字路口左拐,第二家,門前有一株桃樹的便是,很容易認的。

  “謝了。
”蔣幹使了個眼色,随從掏出一串錢,塞到那漢子手裡。
那漢子欣喜不已,連忙接過,又躬身向蔣幹緻謝。
蔣幹帶着随從,沿着小路向前走去,按照漢子的指點,很容易就找到了曹家。
曹家門戶一般,門戶很一般,除了門前的桃樹之外,與其他人家沒什麼區别,和曹操益州刺史的身份很不般配。
他剛在門口站定,大門就吱呀一聲開了,卞秉站在門口,一臉郁悶地看着他。

  蔣幹笑了。
“卞君,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不速之客,何道之有。
”卞秉擋在門口,一點也沒有請蔣幹進去的意思。

  “雖是不速,卻無惡意。
”蔣幹不以為忤,笑容狡黠。
“我已經到了這裡,就算你不讓我進去,也會落到有心人的眼裡。

  卞秉還在猶豫,身後傳來一個略顯豐腴的身影。
卞氏将卞秉輕輕推開,向蔣幹行了一禮。
“不知蔣君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蔣君海涵。

  蔣幹很放肆的打量了一下卞氏,拱手緻意,進了門。
這個宅子不大,隻有一宇兩内,但是院子裡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階下站着兩個小兒,一個六七歲,一個三四歲,六七歲的虎頭虎腦,眼神兇狠,三四歲的文靜些,咬着手指頭,歪着頭好奇地打量着蔣幹。

  見蔣幹打量那兩個孩子,卞氏輕聲說道:“彰兒,植兒,快來拜見蔣君,他是你們父親和子修兄長的好友。

  曹彰聽了,眼神立刻變了,大聲道:“你是從兖州來,還是從益州來?

  “豫州。

  “豫州?
”曹彰有些詫異,濃得像兩把小刷子的眉毛豎起。
“我大兄去了豫州嗎?

  “不,我是鎮北将軍孫伯符的門客,和你大兄見過幾次面。

  “原來你是他的門客啊。
”曹彰頓時變了臉,拉起曹植就走。
卞氏叫了兩聲沒叫住。
蔣幹笑笑。
“看來夫人一家對孫将軍頗有誤會啊。

  卞氏尴尬地笑着,請蔣幹上堂就坐。
卞秉取來酒水,蔣幹端起杯子,和卞氏重新見禮。
他呷了一口酒,很随意地說道:“夫人,我如果記得不錯的話,你是琅琊人吧?

  “琅琊開陽人。

  “哦,你們來了長安後,和家鄉有聯系嗎?
去年那場大疫,家中可有人被殃及?

  卞秉說道:“有兩個族人染了病,後來得遇神仙于吉,幸免于難。

  蔣幹點點頭。
“那你們應該知道于神仙現在在汝南吧?

  卞秉沒吭聲。
卞氏說道:“去年那場大疫,孫将軍傾力救助百姓,深得民心,我們也有所耳聞。
他輸糧關中,我們也得以從中受益,一直沒有機會表示感謝,既然蔣君至此,還請蔣君代為轉達我們的謝意。

  蔣幹笑笑。
“孫将軍救助百姓,本不指望什麼謝意,隻不過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罷了。
這一點,想必尊夫曹使君也是這麼想的。
說起來,他們雖然曾在戰場上殺得死去活來,卻英雄相惜,孫将軍為曹使君鳴不平,罵得許劭無地自容。
曹使君在益州推行新政,頗有孫将軍氣度。

  卞氏有點尴尬。
“是嗎,這倒是不太清楚,拙夫遠在益州,很少有消息來。

  “可以理解,避嫌嘛。
”蔣幹打量着四周。
“益州天府之國,易守難攻,曹使君出身又有些不足,難免受那些正人君子排擠猜忌,且用且疑,夫人便是人質。
他越是關心,夫人越是危險,他不聞不問,夫人反倒安全些。
一片苦心,也是無奈之舉。
夫人聰慧,想必是清楚的,隻是委屈了卞君,隔三岔五要去受丁沖的羞辱。

  卞秉失色,卞氏卻還算平和,臉上挂着平和的淺笑,并不解釋。

  “隻可惜,夫人與幾位郎君不太像饑苦之人,反倒有些弄巧成拙了。
”蔣幹戲谑地看着卞氏姊弟。
他一眼看到卞秉的時候就覺得他不像是困苦到要向丁沖借貸的人,現在看到卞氏和曹彰、曹植,心中更加笃定。
雖然他們住的地方很簡樸,但他們的氣色都挺好,尤其是兩個小子白白胖胖。
其實也可以理解,曹操再無情,也不至于讓自己的孩子忍饑挨餓,就算知道裡門口有人監視,卞氏又怎麼舍得有糧食也不給孩子吃,非要把他們餓得面黃饑瘦的掩人耳目。

  卞氏的笑容有些苦澀。
卞秉隻是歎氣。
蔣幹一眼看破,那天子的人又怎麼可能看不破,以前那些屈辱都白受了。

  蔣幹站了起來,撣撣衣服。
“煩請夫人轉告曹使君,大丈夫立世,直道而行,不必遮遮掩掩。
有些事,不是你想瞞就能瞞得過去的。
瞞得一時,還能瞞得一世嗎?
另外,有件事不知道曹使君有沒有轉告你,我在這裡不妨多一句嘴。
曹兖州和孫将軍已經見過面,一見如故,相交莫逆,他的妹妹曹英和我家二将軍更是一見鐘情,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結秦晉之好。
這件事不是秘密,朝廷可能早就知道了。

  蔣幹說完,拱拱手,轉身告辭。
卞氏呆立堂上,卞秉隻好起身送客,将蔣幹一直送到門外,遠遠看着那幾個隐約的身影,卞秉暗自苦笑。
蔣幹卻坦然自若,說道:“卞君,長安物價騰湧,就算曹使君暗中接濟,隻怕也難免一時之急。
如果有什麼急事,不妨去城西的柳市找一個金姓的商人,就說我吩咐的,隻要力所能及,他一定會幫忙。

  卞秉隻是苦笑,并不接話。
蔣幹也不勉強,拱拱手,轉身離開。
卞秉關上門,轉身回到堂上,卞氏還在發呆。
卞秉叫了一聲,卞氏回過神來。

  “走了?

  “走了。
”卞秉搖搖頭,懊惱不已。
“今天是我疏忽了,早就應該認出那輛車的。

  卞氏一聲輕歎。
“又有什麼區别?
他說得對,我們這麼做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有心人早就看在眼裡,明鏡也似。
正妻在益州,長子在兖州,我們算什麼,敷衍朝廷的替死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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