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與蔡珂說笑,周圍的衆人都豎起了耳朵,聽他們說些什麼。
蔡珂既是孫輔之妻,身後又站着蔡家。
蔡家自從選擇支持孫策之後,幾年間财富就翻了幾倍,由襄陽首富一躍成為荊州首富,連南陽郡那些開國功臣之後都被蔡家壓了一頭,俨然是荊北三郡的領頭人。
孫策針荊州豪強的任何措施都避不開蔡家,蔡家也很自覺的充當着荊州豪強的代言人,與孫策進行交涉。
雖然聽不懂摸金校尉究竟是什麼官,可是孫策一見面就哭窮,要化緣,還是讓很多人很緊張,同時又有一絲期盼,尤其是之前支持劉表,沒有及時表示支持孫策的人。
當年孫策剛剛出道,誰能想到他會在短短幾年時間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連蔡家都是沒辦法,被孫策強行綁上戰車的。
如今蔡家因禍得福,孫策擊敗袁紹,割據五州,俨然天下最強諸侯,他們當然想分一杯羹。
孫策要錢,他們要官,原則上并不矛盾,就看價錢能不能談攏了。
孫策與蔡珂說笑了幾句,便向龐德公走去,以子弟禮拜見,恭敬有加。
龐德公是襄陽士林領袖,又是龐山民、龐統的長輩,對他禮敬就是給荊州士人面子,就是擡舉龐家。
蔡家是荊州财富的代表,龐家則是荊州智慧的代表,兩者不可偏廢。
龐德公心知肚明,坦然受了禮,配合孫策表演。
孫策和龐德公寒喧完,諸葛亮又上前見禮。
他的大姊不久前剛和龐山民定婚,很快也會趁回家省親過年的機會完婚。
龐德公很欣賞諸葛亮,拉着他說了好一會兒,又邀請他有空到草廬做客。
孫策與來迎的諸人或多或少的聊了幾句,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蔡諷。
不僅沒看到蔡諷,連蔡瑁的兩個從弟也一個沒來。
孫策沒吭聲,知道較量已經在無聲無息中開始。
蔡家是荊州首富,蔡諷不出現,既有試探的意思,也有示威的可能,至于這個示威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思,那就兩說了。
船隊入津,将魚梁洲團團圍住,孫策在孫輔、徐晃的陪同下進入駐地。
駐地收拾得很整齊,各種用具齊全。
魚梁州是江中沙丘,西北高而圓,是魚頭,東南低而扁平,是魚尾。
蔡邕來到襄陽後,蔡家在魚梁洲上建襄陽書院,占據了最好的地方。
孫策這次來,原本被安排在襄陽書院的客舍,但孫策否決了,他就住在魚尾處的軍營裡,離津口很近,出入方便。
蔡珂陪着尹姁、麋蘭進入她們專屬的帳篷。
帳篷很寬敞,裡面擺着各種各樣的用品,擺放得整整齊齊,十個相貌出衆的錦衣少女站在一旁,一見尹姁、麋蘭進來,立刻上前為她們脫下外衣,将她們引到席中,有人打扇,有人端水,有人捧着香胰,兩人跪在面前為她們洗手、修甲,井然有序,不用她們費力,一會兒功夫就忙得妥妥貼貼,收拾得幹幹淨淨。
“二位妹妹,時間還很充裕,要不要先洗個澡,換身衣服?
”蔡珂殷勤地說道,招了招手,錦衣少女們舉着一件件新衣走了出來,有華美的絲衣,有樸素的越布單衣,有外衣,有亵衣,種類繁多,看得尹姁花了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多謝嫂嫂費心。
”麋蘭笑道:“我們這麼穿出去,可不是打将軍的臉麼。
”
蔡珂心領神會,掩嘴笑道:“要我說啊,将軍是越來越會說笑了,三年不見,一見面就拿我這個嫂嫂開心。
就算他欠人再多的錢,也不需要我蔡家幫忙啊。
在東海麋氏這樣的大海商面前,蔡家這點小本生意算得了什麼。
”蔡珂親親熱熱地坐到麋蘭身邊。
“聽說你到宛城的時候,宛市商戶夾道歡迎,那陣地和講武堂的學生歡迎尹妹妹不相上下,我可是羨慕得很呢。
”
麋蘭不緊不慢地說道:“嫂嫂說笑了,講武堂的學生歡迎尹姊姊,宛市的商戶歡迎我,說白了都是給将軍面子,感激将軍給他們前程,我們不過是跟着沾光罷了。
嫂嫂則不然,你的夫君是鎮守襄陽的大将,你的母家是荊州第一大戶,你可是左腳在軍,右腳在商,我們倆加起來也未必能和你相比。
”
蔡珂樂不可支。
“麋妹妹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說起話來可比我這襄陽縣界都沒出過的鄉下人妥貼多了。
你們是沾将軍的光,我難道就不是……”話剛出口,她又連連搖手。
“不對,不對,不是我,是我們夫妻。
如果拙夫不姓孫,我如何能有今天?
”
麋蘭瞅了蔡珂一眼,蔡珂微怔,随即有恍然大悟,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你看我,又說錯話了。
妹妹别介意,我可沒有那意思,舍弟如何能和你的兩個兄長相提并論,他啊,就會做點小生意,做不了高官,發不了大财……”
尹姁忍不住笑出聲來。
“嫂嫂是打算舍了吳郡太守這小官一心做生意,還是打算舍了這小生意一心做官?
”
蔡珂心裡惱怒,雖然臉上還有笑容,卻淡了幾分。
一個武夫之後,又是被孫策俘虜的女人,不過有幾分姿色,又生了個兒子,便如此放肆,虧得你不是正妻,兒子再年長也不是嫡子,将來能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若不是麋蘭在,誰願意搭理你。
見蔡珂不說話了,尹姁知道自己傷了蔡珂的面子,呐呐的閉上了嘴巴,借口看風景,起身出去了。
蔡珂示意兩個侍女跟出去,站在帳外看着,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妹妹,将軍囊中空虛,蔡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家父正在聯絡好友鄉黨,為将軍籌款,妹妹通曉商務,你幫我們出出主意,看看怎麼做才合适?
”
麋蘭擡起眼皮,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蔡珂,看得蔡珂心裡發慌,笑得勉強,卻又不能後退,隻能堅持着。
麋蘭收回目光,垂下眼皮,淡淡地說道:“嫂嫂放心吧,将軍雖然推崇《鹽鐵論》,卻做不出告缗那樣的事,隻要蔡家的生意做得規距,就算賺再多的錢都不用怕。
”
蔡珂長出一口氣。
麋蘭停了片刻,又說道:“當然了,尊夫也姓孫,嫂嫂還是月英妹妹的姑姑,蔡家和孫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是掰扯不開的,将軍為長遠計,有所損益,想來嫂嫂也能理解,一定會全力支持。
嫂嫂,你說對嗎?
”
蔡珂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