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被人從睡夢中叫醒時,吓了一跳,等他看完軍報,卻是又驚又喜,而且喜多于驚。
袁譚雖然受了重傷,但沒有性命之憂,孫策卻昏迷不醒,最大的威脅已經去除,他再也不用擔心孫策會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了。
這些天來,他代掌兵權,最擔心的不是朱儁,而是孫策。
就怕孫策甩掉袁譚,突然發起攻擊,讓他成為第二個劉備。
“這豎子還真是善戰。
”劉表感慨不已,又慶幸不已,對聞訊趕來的邊讓說道:“區區八千人馬,不僅吞掉了劉備五千人,擊潰了蔣奇一萬人,還和袁使君戰至兩敗俱傷,簡直是奇才。
”
邊讓很不以為然,覺得劉表這是為他丢失荊州開脫。
“劉備拙于用兵,不值一提。
蔣奇急行數百裡而來,将士皆疲,一時不慎,着了孫策的詭計。
至于袁使君,他雖然有一萬多人,可是未必能全力以赴。
”
劉表不解,也對邊讓的狂傲很不高興。
“文禮這話是什麼意思?
袁使君都受了重傷,還不是全力以赴?
”
“你怎麼不想想張府君?
”邊讓冷笑道:“怎麼就這麼巧,昨天張府君剛剛趕到小黃,孫策夜裡就突圍。
袁使君與孫策惡戰至兩敗俱傷,卻沒聽說張府君有什麼動靜,難道沒問題?
”
劉表心中一動,重新拿起軍報。
袁譚的确沒有提及張邈,這絕不是一個疏忽,而是刻意的遺漏。
張邈率領大軍趕過去是支援袁譚的,為什麼卻沒有參戰,這本身就值得懷疑。
如果他匆匆趕去不是支援袁譚,而是支援孫策,那就可以解釋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張邈和袁紹的矛盾就相當深了。
劉表承認邊讓提醒得有道理,但是對邊讓的态度很不滿。
他耐着性子,說道:“孫策被袁使君擊退,眼下正向浚儀趕來。
袁使君有傷在身,又要牽制張孟卓,恐怕是不能追擊了。
文禮,你看我們該如何應對,孫策若是出現在浚儀,将攻何處?
”
邊讓撫着胡須,半天沒吭聲。
孫策神出鬼沒,用兵無迹可尋,他哪裡知道孫策可能會攻哪裡。
從浚儀周邊的形勢來看,除了南門,其他三門都有可能。
可他要是這麼說,肯定會被劉表笑話。
他想了很久,最後選擇了一個覺得可能性最大的。
“東門兵力最少,程昱未經戰陣,素無戰功可言,孫策又是從東來,如果要攻擊,最可能的自然是東門。
”
劉表暗笑,邊讓一向看不起程昱,分析形勢依然不忘貶損程昱。
他說得的确有道理,程昱的确是最有可能被攻擊的薄弱點,可是現在孫策受傷,他怎麼可能有心思攻擊程昱,自然是趕緊回到鴻溝南側,與朱儁會合為上。
到時候軍議,程昱和邊讓肯定又會發生争執,讓他居中為難,還是趁早将邊讓打發走比較好。
“文禮說得有理,如此說來,袁使君這一戰勝得雖然慘烈些,卻意義重大。
文禮,你文才出衆,這封軍若是由你來寫,想必又是一篇雄文,就連陳孔璋也要甘拜下風的。
”
邊讓哈哈一笑,顧盼自雄。
劉表又道:“隻可惜文禮不在袁使君身邊,少不得要讓路文蔚占先了。
”
邊讓臉色微變,随即拱拱手道:“使君受傷,我等理該前去探望。
景升兄有重任在肩,不便輕離,不如就由我代為轉達吧。
”
劉表正中下懷,草書一封,讓邊讓帶給袁譚。
邊讓擔心被路粹占了先,搶了這個做文章的好機會,拿到書信便匆匆離去。
劉表這才召集衆将議事,轉達袁譚的軍報。
他當然不會提張邈與袁譚面合神離的事,卻不動聲色的将邊讓看不起程昱的話轉述了一遍。
程昱當時就變了臉色,低聲咒罵了兩句。
盡管如此,劉表還是提醒程昱,要防備孫策與城中的黑山賊裡應外合。
在劉備投降,蔣奇陣亡,袁譚又受了重傷的情況下,浚儀城外袁軍的兵力優勢已經不明顯,如果再算上城裡的黑山賊,他們已經處于劣勢。
孫策雖然受重傷,但他麾下将士損失不大,還有可能發起攻擊,接應黑山賊出城。
為此,他準備調三千人支援程昱。
程昱求之不得,立刻趕回大營,調整陣地。
曹昂也不敢怠慢。
他這些天壓力不大,那是因為孫策帶走了精銳,隻剩下龔都率領的五千黃巾。
現在孫策又回來了,他面臨的壓力大增。
會議一結束,他就匆匆的走了。
朱靈在城南與朱儁對峙,無法親自參加會議,劉表派人将會議内容轉達朱靈。
朱靈收到消息後,給劉表提了一個建議:最危險的地方不是程昱部,而是城北大營。
城東地形狹窄,不利于兵力展開,孫策擁有一千親衛騎,城北最适合騎兵沖殺。
在騎兵被袁譚帶走之後,沒有騎兵的中軍一旦遇到騎兵沖擊,後果不堪設想。
劉表覺得有理,連忙将原本準備支援程昱的三千人又撤了回來。
程昱回到大營,好容易将陣地調整好,卻遲遲沒有等到劉表安排的援兵。
他等得不安,派人到中軍一問,這才知道朱靈提了個建議,劉表又改主意了。
程昱氣得仰天長歎,也懶得再對劉表解釋,迅速恢複了陣地,準備獨力對付孫策,用戰績證明自己的能力。
來回一折騰,一天時間過去了。
程昱在城外移營的時候,張方一直在城上看着。
他還沒收到消息,但是從城外袁軍的頻繁動作來看,應該是孫策要來了。
孫策曾經說,他會親自來解浚儀之圍,眼下約定的時間已到,戰鬥即将打響,他既興奮又緊張。
“五鹿,你說孫讨逆能及時趕到嗎?
”
五鹿還沒說話,苦酋便接過了話頭。
“少帥,你真把他當信陵君啊?
這裡雖然是夷門,卻沒有侯嬴和朱亥,更沒有信陵君,依我看,朝廷的人都靠不住,最後還要我們自己殺出去。
”
張方看看苦酋,笑了笑。
“你這個苦酋啊,在大獄裡呆得太久了,看誰都不像好人。
别人我不知道,孫讨逆我還是有把握的,他既然說了來,那就一定會來。
你要是不信,我們打個賭,如何?
”
“賭什麼?
”
“如果孫讨逆來了,而且解了浚儀之圍,接應我們出城,以後你就做我的部曲督。
如果他不來,或者來了也沒能解圍,那我就做你的部曲督,如何?
”
苦酋舉起了手掌。
張方見狀,也舉起手掌,與苦酋擊掌為誓。
擊掌聲猶在耳,張方的手還沒放下,一個小帥匆匆趕上城來,氣喘籲籲的說道:“少帥,大事不好,我聽說孫讨逆與袁譚惡戰,受了重傷。
”
張方揚了揚眉,哼了一聲:“胡說八道,孫讨逆怎麼可能受重傷,你肯定是聽錯了。
”
苦酋得意地看看張方,放聲大笑。
“少帥,要不要再加點賭注?
”
張方冷笑一聲:“奉陪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