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對朝廷的态度就是好處收下,鍋堅決不背。
他對朝廷沒什麼感情,也不想把命運——不管是自己的還是民族的——交給别人。
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比荀彧更好。
比武大會籌辦事務交給了南陽太守府,治安的事交給了劉備,在給老爹孫堅派了秦松、甘甯和關羽三個援兵之後,廬江戰事已經很快能分出勝負,豫州周邊無強敵,他現在隻有一件事,等黃忠班師。
黃忠是他收的第一個大将,在過去的一年裡,黃忠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攻則無堅不摧,守則任勞任怨,是個能讓人放心的大将。
這次黃忠與李通一起夾擊劉勳,快準狠,一擊緻命,再次立功。
當他打算離開南陽時,想到的第一個人選就是黃忠,有黃忠鎮守南陽,他沒有後顧之憂。
孫策又和郭嘉商量了新定的江夏、南郡的人選,決定由文聘守江夏,李通守南郡。
文聘不顯山不顯水,但思維缜密,做事很穩。
李通頭腦靈活,作風大膽,又忠勇有加,這兩個人都可以大用。
郭嘉贊同孫策的意見,兩人幾乎是一拍即合。
得到郭嘉的支持,孫策随即又請來張纮,張纮也沒什麼異議,覺得可行。
孫策随即請張纮留守南陽,總攬全局。
在他部下的文武中,張纮是綜合素質最高的,既有紮實的經學基礎,又有一流的文筆,更重要的是他們對天下大勢的觀點幾乎一緻。
張昭有擁有前兩者,最後一點分歧則比較大。
孫策将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讓張纮能準确的理解他的思路,萬一有意外出現,他也可以及時調整。
會稽在千裡之外,又隔着大江,靠人馬來送傳消息終究不怎麼方便,有些事需要張纮及時處理,來回請示會耽誤時間。
商量了半夜,盡可能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做出預案,孫權、陸議都熬不住,趴在案上睡着了,會議才算結束。
張纮、郭嘉各自回帳,孫策親自将孫權、陸議抱到旁邊的帳篷裡安頓好,回到帳中,雖然身體很累,腦子卻有些亢奮,還在反複推敲各個細節,總覺得難以完全放心。
說到底,他畢竟不是天才,行政經驗也非常有限,空有先進的理念,對能不能落到實處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反不如去沖鋒陷陣來得自信,畢竟這個身體的武功還是出類拔萃的。
有一個好身體不容易,但有一個好腦子更難。
他有自知之明,不敢有絲毫懈怠。
孫策在床上輾轉反側,快到天亮才睡了一小會兒,打着哈欠起身洗漱,準備進行每日例行晨練。
武功是他的立身保命之本,他一直堅持鍛煉,保持狀态,随時準備接受挑戰。
——
楊修睜開眼睛,頭痛欲裂,眼睛酸脹,忍不住哼了一聲。
“公子醒了?
”
身邊坐起一個人,睡眼惺忪,披頭散發,臉上更是花裡糊哨,一團糟糕。
楊修吓了一跳,差點從床上摔下來,一下子睡意全消,連酒都醒了不少。
“你是誰,怎麼在我床上?
來人,來人!
”
兩個衛士推門而入,拱手施禮。
“公子有何吩咐。
”
“這是誰啊,把她給我趕出去。
”
兩個衛士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低聲說道:“公子,你……昨天說要納她為妾的,我們才讓她進房侍候公子。
”
“她?
”楊修看了一眼那女子,又被她臉上的慘不忍睹的妝容吓了一跳,不敢再看,連連揮手。
“酒後之言,焉能當真,賞她一萬錢,讓她走。
”
衛士心知肚明,立刻上前去拽那女子,直接将她從床上拖了出來。
這是太守府的官奴婢,以前大概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妻女,犯了事,才做了藝伎,專門侍候官員,這些衛士平時隻能看,不能碰,現在有機會揩油自然不肯放過,少不得上下其手。
那女子連聲尖叫,奮力掙紮,氣得急了便破口大罵,連撕帶咬。
楊修清醒了些,連忙喝令衛士放手,向那女子拱手施禮。
“修無狀,酒後失德,尚請海涵。
”
女子氣喘籲籲的掩好衣襟,鄙夷的唾了楊修一口。
“呸!
言而無信,什麼四世三公,全是僞君子。
你不願守諾,乃母還看不上你呢。
這些錢乃母不要了,留着你吃藥吧,年紀輕輕的就疲軟,三兩下就清潔溜溜,弘農楊家怕是要絕後了呢。
”說完,一昂頭,揚長而去。
楊修臊得滿面通紅,張口結舌。
那兩個衛士想笑卻不敢笑出聲來,忍得很辛苦,肩膀一陣陣地抽動。
楊修惱羞成怒,喝了一聲:“混賬東西,還不給本公子打水洗漱,戳在這裡幹什麼?
”
見楊修怒了,衛士不敢怠慢,争先恐後的出去了。
楊修坐在床邊,看着淩亂的被褥,隐約想起夜裡的荒唐,不由得一聲哀歎,用力拍了拍額頭,一個頭兩個大。
昨天為馬超、閻行接風,說得很不愉快,馬超當面質問他為什麼孫策會知道比武的事,南陽太守府為什麼會協助孫策籌辦比武大會,将他們置于尴尬之地,雖然沒有點楊彪的名,但馬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直指楊彪打壓他們西涼人。
楊修有苦難言。
他知道荀彧是背後推手,楊彪隻是在台前配合,馬超等人根本不明白其中的關竅,以為楊彪是三公,整件事都是由他推動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又不想和馬超當面争吵,隻能不停的喝酒,一下子就喝醉了,結果鬧出這樣的荒唐事。
事非經過不知難啊。
楊修想起臨行前母親的擔憂,深以為然。
馬超粗魯彪悍,盛氣淩人,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以前覺得孫策蠻橫,和馬超一比,孫策簡直堪稱君子,至少沒有把唾沫噴到他臉上。
這都是一些什麼人啊。
尚武,尚武,荀彧将來一定會後悔的。
董卓殷鑒在前,這些武夫根本不懂治國之道,他們隻配做一把刀,掌握在讀書人的手裡,哪裡有能力和讀書人一起共掌朝政。
楊修在床邊坐了一會,衛士打來了水。
楊修用涼水洗漱一番,頭雖然還疼,腦子卻清醒了一些。
他站起身,在院子裡來回轉了兩圈,突然停住,咬咬牙,用力握了握拳頭。
“準備車馬,去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