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對一下時辰!
”
身穿皮甲的校尉摸出了一隻懷表,圍在他身旁的副尉、旅帥同樣都摸出了一隻。
銀質的懷表是内廠所出的“内廠精工”,武漢本地“土貢”之中位列第一。
因為内廠在江夏,所以是以李道宗的名義,入貢皇家。
軍官們熟練地校對好了時間,随後校尉伸手接過親兵遞來的頭盔,将面罩拉下,然後下令:“一個時辰後,同時動手。
”
“是!
”
一人雙馬甚至三馬,除了正兵之外,還有騎馬“輔兵”。
這些“輔兵”哪怕在地方軍府之中,也是頂級的正兵,身着半身甲,配有馬槊、手弩、馬弓、骨朵。
隻是在特殊時候,羽林軍精銳作戰,他們要承擔迅速給精銳“換裝”“補給”的任務。
僅僅是把全身甲從馬背上卸下來,然後一刻鐘之内給精銳換上,就不是一般的新兵蛋子可以做到的。
這一支在臨清縣的羽林軍規模不大,數量隻有兩千編制。
但是,整個貝州,經城、宗城、鄃縣、曆亭、漳南、武城、清陽、清河等八縣,都有如此規模的羽林軍進入,這就是規模極為罕見的軍事行動。
哪怕是暴擊突厥,李靖和張公謹兩人手頭的頂級戰力數量,也不過是三千而已。
“過子時了。
”
“淩晨一點進攻,不要急。
”
夏季的中原,若是遇上晴空萬裡的天氣,一到夜裡,那當真是星河燦爛。
蟲鳴聲陣陣入耳,相當的舒服。
隻是,這種蟲鳴對羽林軍來說,卻是半點趣味都沒有。
哪怕是夜裡,沒有風也是熱的厲害。
将頭盔取下,遠遠地看着那些布置嚴整的烏堡、寨牆、望角……軍官們都在盤算着。
郭孝恪當年為貝州刺史,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幹。
至少,如今遼地還有一比一複制出來的諸多崔氏烏堡。
至于縣城……反而沒什麼要擔心的。
細密的聲響從懷表中傳出,這種遊絲特有的聲音,一聽便讓人覺得十分精緻,它比蟲鳴的聲音小多了。
吭!
戰馬偶爾會打一個響鼻,夜裡的蚊蟲叮咬,也是相當的厲害。
好在羽林軍都常備驅蚊水,安利号從艾葉中萃取的精油,還是有點用場的。
“弛道土工的人準備好了沒有?
!
”
“喝了‘卡瓦哈’,現在精神正好。
”
“快到了。
”
“是!
”
嗒。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表到點發出的聲音,總之,當各地校尉、副尉、旅帥盯着懷表的一刹那,伴随着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各地崔氏烏堡寨牆大門立刻被炸成稀巴爛,巨大的缺口讓“具裝甲騎”迅速進入。
陌生又“熟悉”的烏堡地形,讓羽林軍同樣有一種新奇的怪誕作戰感受。
哪個地方有“莊客”,“莊客”數量是五十還是一百,他們心中有數。
哪個地方有彈劍而歌的外來劍客、刀客,是住大通鋪還是單獨有個房間,他們也一清二楚。
哪裡是本地的武器庫,大概能存多少弓矢,也是有所估計。
“有賊寇!
有賊寇!
有賊……啊!
”
嗤!
疾馳而過的騎士握着一柄沒有開刃的馬刀,僅僅是依靠戰馬的速度,然後慣性帶走,便是收了一條性命。
夜裡的更夫哪裡能想到會有這般動靜?
這世上,怎麼會有膽敢對五姓貴種動歪腦筋的賊寇?
一個烏堡之中,數百上千能上戰場的壯丁比比皆是。
更不要說還有退役的軍官大兵,都是行伍中的精英。
便是良将,在五姓之中,也是不少的。
然而來者卻相當的肆無忌憚……
“警察衛辦事!
崔氏窩藏叛逆,辜負皇恩,罪大惡極,凡負隅頑抗者,殺——”
“殺!
”
“殺啊——”
警察衛?
那些個分守在崔氏本族的崔氏族老、分家家長,都是露出了慘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但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皇帝真的就動了手,而且雷霆一擊,根本沒有給他們翻本的機會。
“快!
快去通報清河宗家——”
“沖出去,沖出去,逃往武城,清河這裡不能留了——”
星夜燦爛,隻是烏堡的“護城河”外,那些個坐地休息的“輔兵”正在吃着東西。
前面傳來的動靜不小,但隻看火光搖曳,便知道大勢已定。
“隊副,先頭那動靜,什麼來曆?
怎地這些個‘弛道土工’,還有這能耐?
”
“都是王學子弟,有這手段,不是很正常嗎?
”
“王太史真成神仙了?
”
“聽說是薛公修路時候,開山用的物事。
天下獨一份,武漢都不一定有。
”
“王太史這物事,武漢也沒有麼?
”
“想來是沒有的,若是有……”
隊副吃着肉幹,忽地一個激靈,“若是有……”
“隊副!
漏網之魚沖出來了。
”
嘀——
急促的哨聲響起,“輔兵”們紛紛持弓搭箭,伴随着一聲令下。
嘭的一聲,貢獻震動,箭矢疾射而出,立刻隔着河岸,就将想要過河逃竄的崔氏人員射翻馬下。
嘀——
又是一聲急促哨聲,新一批箭矢再度“嘭”的一聲,夜裡的蟲鳴終于消失了。
“諸君!
殺賊——”
面罩紛紛落下,即便隻是半身甲,但哪怕是暗箭射來,也是不怕。
飛箭破空而來,哪怕是正中軀幹,在闆甲上,隻不過是擦出一道火星,然後箭杆被震彈斷裂,箭頭也不知道崩到了哪裡去。
羽林軍“輔兵”數量不多,但是這些“輔兵”殺人的效率卻不低。
咔!
咔!
咔……
步伐節奏極為有力,僅僅是一個橫隊,手中的長槍長矛,隻要刺出,必定帶走一條性命。
效率之高,比馬隊還要厲害。
吭!
吭!
吭……
還在休息的戰馬打着響鼻,“輔兵”的馬隊并沒有壓上,而是緩慢地遊弋在外圍,一邊讓戰馬恢複氣力,一邊用弓箭射殺那些單獨流竄出來的崔氏族人。
整個貝州淩晨一點鐘的喊殺聲,一直持續到了淩晨一點半,懷表走了三十分鐘,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天剛剛亮,八縣縣城之中,全然不知道縣城之外發生了什麼。
隻是覺得早上的販夫走卒似乎是少了許多,老面孔更是不得見着,還覺得怪異。
就發現各地就有羽林軍騎士陸續沖入縣城,然後,換了天地也似,一個個崔氏俊才,竟是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扒了衣服,然後拖拽到了囚籠之中。
光天化日之下,這一刻,整個貝州都在震動,不拘官吏百姓,一顆顆心髒都像是被什麼手指捏住,全然忘記了活着一般。
德州鬧恁大動靜,隻覺得這是遙遠江湖,隻這一刹那,看着羽林軍猶如神兵天降進進出出,整個貝州的官吏百姓,都惶恐不安地跪倒在地。
“吾皇萬歲——”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嗓子,于是,整個貝州,仿佛便隻剩下這個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