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尾聲
開寶十九年五月,京城早就沒有了地動和朝代更替的痕迹,馬行街已經繁華到不堪,無數的商戶和客人從馬行街兩頭往外漫延,漸漸将和馬行街相接和相鄰的街道擠成了馬行新街,以及馬行二道街。
端木桐跟在福姐兒後面,隻覺得眼睛不夠用,他在北地邊關十數年,經過無數的大仗小仗,将韓家壓制到山海關以北,成為元熙朝從朝廷到民間,沒人任何争議的新的軍神。
年前,他被父親一紙诏書召回,他需要回來習學政務,為幾年後承擔整個帝國的責任做演練。
春節,以及随後的春闱把他忙的頭暈腦漲,唉,這政務之驚心動魂,一點也不比戰場上輕松!
春闱放了榜,新科進士們的熱鬧榮耀過去,各入其職,金明池開放,整個京城,或者說整個帝國,進入了春天的遊玩和節日中,福姐兒死拉着他出來逛逛,美其名曰,帶大哥出來疏散疏散才是對大哥最好的關心。
端木瑞跟在最後面,他不喜歡這馬行街的喧嚣,可是姐姐喜歡,端木瑞無聊的打了個呵欠,姐姐最疼他,不管什麼東西,隻要她覺得好,就非得塞給他不可!
每回他說‘姐姐,我不喜歡這個’,姐姐就會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你太小,不知道這是好東西很正常,沒事,先拿着,等以後你就喜歡了!
”
可以後他也不喜歡啊,比如麻辣羊蹄,他就是不喜歡!
還有這馬行街。
“阿弟累了?
”瑞木桐時不時回頭看看弟弟,見他連打了兩三個呵欠了,忙停步笑問道。
“不是累了,是……”瑞木瑞看了眼姐姐,聲音就低下去了,“累了。
”
“大哥你看看他!
咱們怎麼會有這麼個弟弟?
小時候練功夫,剛紮上馬步,連幾息都沒有,就哭的要斷氣,功夫沒練成也就算了,逛個街都累!
真丢人,别說你是我弟弟!
”福姐兒拍拍敲着瑞木瑞的腦袋。
瑞木桐忙伸手托起福姐兒的手,伸手拉過弟弟笑道:“我也累了,要不咱們去樊樓喝杯茶歇一歇,聽說樊樓今天的文會特别熱鬧,不但有詩詞文章,還擺了沙盤,說請了高人點評開國前後的幾場大戰,咱們正好聽聽。
”
“好!
“瑞木瑞眉開眼笑,福姐兒白了他一眼,嘟着嘴嘀咕道:“開國前後那幾場戰事有什麼好點評的?
主帥都是阿爹,那幫人除了誇就是誇,挖空心思的誇,看誰誇的别出心裁,好沒意思!
”
端木桐失笑,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轉進條小巷,往樊樓過去。
他這一妹一弟,性别要是倒過來就好了。
妹妹自小就精力過人、片刻不閑,會走路就跟着阿爹練功,練了一身好功夫不說,還特别愛打仗,前幾年偷跑到自己軍中,正經打了幾年仗,要不是自己能象阿爹放自己那樣咬牙狠心放出去,她就算做不了主帥,一個名将還是穩穩的。
就是脾氣,也是男人脾氣,心眼是有,就是直,忍不住氣,跟人争論幾句話就急眼,一急眼就動手……
阿娘愁她嫁人的事,他也愁……
小弟吧,自小柔弱,眼淚多的能淹死人,愛靜不願動,人又憨厚,阿娘說他随足了四叔,還真是跟四叔一樣,人憨憨的,不管對誰,都是打心眼裡實實在在的好。
妹妹最恨有人利用小弟,但凡讓她發現,二話沒有先動手,揍一個死去活來,端木桐想到這個,又想笑又想歎氣,妹妹這嫁人的事,真是愁人哪!
樊樓裡很熱鬧,三人從後角門上了樓上雅間,在角落裡擇了張桌子,越過半人高的欄杆往下看熱鬧。
看樣子,樓下的文會已經進行了幾輪,士子們三兩成堆,聚在一起說說笑笑,整個樓裡笑聲此起彼伏,非常熱鬧。
門外進來一個十八九歲,衣衫褴褛,腰間系了根破布帶子的年青人,年青人頭上戴着象征士子身份的瓦楞帽,居高臨下看下去,那帽子上面裂開個大口子,象是張笑的合不攏的嘴,露出裡面亂七八糟夾雜着不少草梗的頭發。
年青人雖然乞丐一般,卻眉眼飛揚,昂首闊步,潇灑非常。
他一進來,象抽響了一聲淨鞭,樓下的熱鬧戛然而止,大家齊齊轉頭看向他,片刻之後,熱鬧又起,一陣譏刺聲直傳樓上。
“唉喲!
江南才子、文會首領來了!
”
“唉呀呀!
這一科可偏了你了!
你不是自诩文采無人可及嗎?
怎麼倒落了第了?
”
“是主考官有眼不識你這金鑲玉?
還是你根本是那繡花枕頭,就是一包草啊?
”
“我還以為周兄慚愧的跳河了呢,原來沒有!
怎麼?
臉都不要了?
”
……
樓上,端木桐皺起了眉頭,正要吩咐小厮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旁邊桌子上傳來說話聲,“周子玉不過落第了兩科,何至于此!
”
“噢?
那人你認識?
怎麼回事?
”
“那是我們桐州老鄉,怎麼不認識?
周子玉是我們桐州出了名的神童才子,中秀才那年才七歲,隔年他養母病亡,他守孝誤了一期秋闱,孝滿後鄉試就考了第一,十三歲的解元!
聽說過沒有?
”
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左右中年人,面團團一臉和氣。
“隔年他就啟程到京城備考,誰知道上一科考試前,他偏偏病了,拉肚子拉的站不起來,就誤了一科,到今年,倒是好好的考完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落了第!
倒是我這樣的竟中了!
真真是……”
中年人不停的搖頭。
“先生這樣的怎麼要用一個竟中了?
”端木桐搭話笑問道。
“怎麼不是竟!
劉兄最知道我,”中年人笑起來,被他點名的劉兄一邊笑一邊搖頭,“張兄自謙過了,若論才學,張兄也不算太差。
”
福姐兒捂着嘴兒笑,這位劉兄可真會誇人。
看樣子都是極好的朋友,那位張兄哈哈笑着和端木桐道:“不敢打诳語,在下一來天資一般,二來不夠勤奮,這學問文章上真是一般得很,當年讀書,就想考中個秀才,讓家裡免個錢糧就行,誰知道俞氏作亂,新舊朝更替,桐州那幾年亂的不得了,那年的鄉試,哪有人去考?
我膽子大,就去了,整個考場空蕩蕩的,就沒幾個人,凡去考的,都中了,我就成了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