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修文晨練完後,簡單地沖洗了一番身上的汗味,便出門去了。
經過駱養性的特許,他今日不用去北鎮撫司報道。
李修文心裡暗想道:“這領導不錯,為了讓自己去見他的妹妹,還給自己安排好了假期。
這要放在前世,那不就是帶薪休假嗎?
”
駱養性的宅子也在宣武門地區,隻是離鎮撫司衙門更近一些,倒是和李修文所住的地方距離不遠,這大大的方便了李修文登門拜訪。
要知道他作為一個路癡,一旦距離家門稍遠一些,怕是要靠着嘴皮子,一路問人地繞上大半天了。
駱養性昨天特意交待,隻能他一人前往。
憑着李修文的直覺,便知道他定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讓外人知道的。
按着駱養性告訴他的地址,李修文一路走來,終于看到了駱府大大的匾額。
門口兩邊,一對石獅子雄赳赳地屹立着,宣示着這座宅子主人的顯赫地位。
整條街上的高門大院,豪宅數不勝數。
可唯獨駱養性的這座宅子,給人氣派無比的感覺。
這和他的身份有關,駱養性年紀輕輕便已身居高位,是當朝的一品大員,且還領着錦衣衛這樣的重要部門,自然是權柄滔天。
“甚麼時候,老子的宅子也能這般氣派?
”李修文嘀咕了一聲,便走上前去扣門。
很快大門便從裡邊打開,應該是得了駱養性的吩咐,李修文報上姓名後,開門的那下人都不用通禀,直接引着他進入了宅子。
駱養性的宅子是一座五進的院落,李修文跟着那下人走了半天,還沒到達目的地。
這又讓他感慨不已:“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這一品大員的宅子,也夠大的了。
嘿,真不知道侯爺的宅子又是怎樣的,相比于周王府,怕也隻是稍遜一籌吧?
”
來到了一處偏廳,那下人在門口禀報了一聲,便将李修文請了進去。
李修文邁步入内,便見到了坐在上首官帽椅上的駱養性。
他忙單膝下跪,抱拳行禮道:“見過提督大人!
”
駱養性起身走上前來,伸手将他扶了起來:“在家裡就不必多禮了。
我年齡稍長,今後沒有外人在時,你便稱我一聲駱大哥吧。
”
李修文受寵若驚,有些拿不準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駱養性像是沒看到他的表情一般,請他落座後,便對門外喚道:“給李公子上茶。
”
李修文本不是個膽小之人,駱養性這一番客氣的舉動,倒是讓他有些拘束起來。
“你也住在這附近吧?
”駱養性笑呵呵地問道。
“是,下官也住在這附近。
”
李修文中規中矩地答道,心裡卻在暗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
“平日空暇時,可以多多過來。
”駱養性又說了句沒營養的廢話。
李修文雖是個文人,可也不喜歡這般彎彎繞繞,山路十八拐的說話方式,寒暄多了簡直是浪費時間。
想了想,李修文開口道:“大人,是不是讓我先見見令妹?
”
駱養性面色有些猶豫起來,沉吟半晌才說道:“有件事情,我還沒對你說起過。
”
李修文有些好奇,問道:“甚麼事?
”
“舍妹早已嫁人。
”駱養性說道。
李修文點了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時從駱養性口中得到這個答案,他心裡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卻不想駱養性接着說道:“還讓人休了。
”
“甚麼?
!
!
”
李修文從椅子上“騰”地一下竄了起來,這才想起自己表現的有些激動,讪讪地又重新坐了下來,問道:“這卻是為何?
”
“天意弄人吧!
”
駱養性歎了口氣,說道:“三年前,時任兵部左侍郎的楊一鵬楊大人,其子楊昌朝看上了舍妹嫣然,請他父親登門提親。
兩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且楊昌朝又有舉人功名在身,舍妹嫣然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當時家父已經不在人世,長兄為父,我便做主允了這門親事。
”
“嫣然過後得知此事時,也沒有什麼異樣。
”
駱養性說到這裡時,面露痛苦之色:“誰也不曾料到,就在他們成親當日,在花轎上時,嫣然竟竟來了月事!
”
李修文聞言一愣,來月事?
他在前世就聽過一句老話:“騎馬拜堂,家破人亡。
”
見到李修文的表情,駱養性點了點頭:“沒錯,騎馬拜堂,家破人亡!
”
“難道楊家就為此休妻?
”
李修文有些詫異,這哥們腦袋被門擠了吧?
駱養性搖了搖頭,接着說道:“楊家沒有讓嫣然入門,又将她送了回來。
這事是我駱家理虧,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
“那後來呢?
”
李修文問道。
他知道這件事應該沒那麼簡單。
難不成楊家真出事了?
駱養性繼續說道:“後來楊大人升為戶部尚書,總督漕運,兼巡撫鳳陽。
楊家也就沒再說什麼,我們兩家商量着,隻等楊大人回京,便操辦婚事。
”
李修文點了點頭,他已經猜到了,後邊絕對出事了。
果然,駱養性緊接着說道:“就在去年,亂軍攻克鳳陽,焚毀了皇陵。
當今聖上龍顔大怒,以渎職之罪處死了楊大人。
”
“所以,楊昌朝就怪罪嫣然,因此而休了她?
”
李修文出聲問道。
他已經記住了她的名字,駱嫣然。
駱養性颌首道:“楊昌朝一紙休書送來之後,許多人都對嫣然指指點點,看着她每日以淚洗面,日漸消瘦,我這做大哥的也是毫無辦法。
”
李修文也隻能是輕輕歎息。
在他看來,這種事純屬巧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這時的人太過迷信,怕是會把駱嫣然當成不祥之人吧?
這時的女子,一旦讓人休了,就再也難以嫁出去了。
讓李修文萬萬想不到的是,駱養性接下來的話,才算得上是重磅消息。
“一日,嫣然獨自上街,不想遇上了楊家夫人。
楊夫人對嫣然心懷恨意,當下便讓下人将嫣然圍住。
”
駱養性聲音有些哽咽道:“好在當時蕭雲路過,他認出是舍妹。
在他們一番扭打之時,出手救下了嫣然的性命。
嫣然被送回來後,便将自己關在了房間裡誰也不見。
第二天我撞開了房門,才發現她已經昏倒在了房間裡。
等到她醒來時,卻卻失憶了。
”
“我想見她。
”
李修文再次站了起來。
他沒想到駱嫣然會有這樣的命運,他現在隻想盡快見到這個女人,這個不幸的女人!
“嫣然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怕是認不出你來。
”
駱養性說道。
他見李修文神色激動,心裡頓覺寬慰了許多。
駱養性本來以為,李修文聽到這事後也會覺得為難。
他卻是沒想到,對方對此居然一點兒也不在意,這讓他對李修文好感倍增。
“我想見她!
”
李修文加重了語氣,再次說道。
他此時俨然忘記了,面前的人是他的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