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距離寒食日已經過去很多天。
不過,這天氣卻始終不見好轉,連續十幾天的靡靡細雨,讓人的骨頭縫子裡都帶着一股子潮氣,一動就嘎巴響。
終于,雨停了,太陽也出來了,陽光普照大地。
石城山的桃花、杏花被雨打風吹落,狼藉一片。
遠遠看去,整個環翠峪都好像被漫山遍野的绯紅粉白覆蓋,令人更添了幾分惆怅。
“兕子,小心點。
”
楊氏慢慢松開了楊守文的胳膊,見他撐着一對拐杖,緩緩從客廳裡走出來。
陽光照在身上,好舒服的感覺。
楊守文在門廊上架拐站立,仰起頭頗有些貪婪的呼吸着空氣。
嗯,這是陽光的味道!
自從楊守文受傷之後,這小院裡就變得熱鬧了。
本來,楊氏和楊茉莉住在這裡,再加上一月和小金,以及悟空四隻狗,一隻海東青,還不算特别擁擠。
可是在阿布思吉達從荥陽返回之後,二話不說就搬過來。
這一來,三間廂房滿滿當當,全都住下了人。
海≌,東青和悟空它們,在經過了最初的敵視之後,關系變得緩和了一些。
可無奈有那麼一隻調皮的猴子,整日裡上蹿下跳。
小金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它并不得楊守文太多的待見。
可是,它卻是一月最熟悉的夥伴,也讓它找到了靠山。
楊守文很疼愛一月,楊氏也是如此。
仗着有一月撐腰,小金就變得有些掌控起來。
這不。
它居然跳到了悟空的背上。
揪着悟空的耳朵。
吱呀叫個不停。
可悟空是什麼來曆?
那是楊守文的嫡系!
而且,它還有三個兄弟,又怎可能坐視老哥被一隻猴子欺負?
好吧,雖然它們老哥霸占了小金祖宗的名頭,可這種事幫親不幫理。
于是乎,八戒三個就跟在悟空左右,想要把小金幹掉。
悟空更是使出了各種招數,但卻甩不掉小金。
小金太機靈了!
要知道。
它原本是把戲團的首席,受過專門的訓練……猴子叫,獒犬吠,鬧得這小院裡雞飛狗跳。
楊守文本來打算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可是見此情況,頓覺鬧心。
“大玉!
”
他嘬口一聲呼哨。
原本在樹上看熱鬧的大玉,聽到楊守文的命令,立刻俯沖下來。
這一下,猴子慌了。
它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悟空身上跳下來,慌不擇路便跑到了門廊上。
可是。
吉達正在做水勒缰,它想要從吉達身邊逃走。
卻弄亂了吉達擺放在身邊的工具。
這一下卻惹怒了吉達,探手一把就抓住了猴子的脖子向外一丢,正好落在了楊茉莉的頭上。
楊茉莉呢,此時正美滋滋拿着一根油亮的雞腿,那猴子抱住了他的腦袋,讓他失手就把雞腿掉在地上。
這可是一個視食物如生命的家夥!
“小金!
”
楊茉莉怒吼一聲,就要去抓猴子。
那猴子一見,連忙奪路而逃。
它終于看到了一月,連滾帶爬的向一月跑去。
可沒等它靠近楊氏,一隻大手就抓住了它的脖子。
猴子在空中吱呀亂叫,似乎是向一月求援。
不過,它那狼狽的模樣,卻惹得一月呀呀直笑,眼睛更笑出來兩個月牙。
楊守文一隻手抓着它的脖子,惡狠狠道:“楊茉莉,把它給我丢出去。
”
這混帳東西太鬧騰了,鬧騰的連狗都嫌棄。
小金這下子老實了……它在楊茉莉手裡發出了哀鳴,眼巴巴向楊氏看去,還做出了難過的表情。
楊氏忍不住笑了,抱着一月走上前。
“楊茉莉,把它交給我吧,我帶你去拿吃的。
”
楊茉莉看了楊守文一眼,見楊守文點頭,便松開了猴子。
那猴子跐溜一下就爬到了楊氏的肩膀上,吱呀叫着,似乎是向楊氏訴苦。
“你呀!
”
對猴子的調皮,楊氏也無可奈何,隻能警告道:“這次我幫你,若下次再調皮,就等着讓大玉收拾你。
”
猴子似乎聽得懂楊氏的話,連連點頭,更抱着楊氏的脖子,把那猴臉貼過去。
那副賤模樣,讓楊守文又生出了想要暴揍它一頓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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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被帶走了,院子裡又恢複了甯靜。
大玉重又飛到樹上,而悟空四個則趴在小樓門口的門廊上曬太陽。
楊守文拄着拐杖走到吉達身邊,疑惑問道:“大兄,你不是剛做好了一根水勒缰嗎?
”
吉達擡起頭,露出燦爛笑容。
他比劃道: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
”
吉達有一手制作水勒缰和馬鞍的好手藝,據說是早年在老軍客棧裡,跟一個老匠人學的。
此前,他就為他的斧頭做了一套馬鞍和水勒缰,非常漂亮。
楊守文當時就想着要過來,但是卻被吉達拒絕。
今天,吉達居然專門為他做水勒缰,倒是讓他感到有些奇怪。
把自制的木拐松開,楊守文慢慢蹲下,在吉達面前做好。
他從地闆上拿起一根牛皮條,看了兩眼忍不住道:“這牛皮不錯啊,好像不是耕牛,更像是野牛皮,你哪裡弄來的?
”
純正野牛皮!
吉達咧嘴笑了,放下手裡的工具,朝着楊守文比劃起來。
“你從潘家搶來的?
”
吉達連連點頭,又比劃道:那天我摸進潘家,結果發現他們守衛很嚴,沒辦法下手。
于是我就摸到了他們的倉庫,在裡面發現了這張野牛皮,然後就順手拿走了。
“那你運氣不錯……慢着!
”
楊守文突然停頓下來,指着吉達,一副恍然之色道:“大兄,你不會是前天晚上又跑去潘家了吧。
潘家那場火,難道說不是走水,是你放火燒得嗎?
”
吉達咧嘴,笑得格外開心。
自從楊守文受傷,吉達跑去找潘家的晦氣。
後來他被楊守文給找了回來,可是卻不願意就這麼放過潘家。
這一下子,潘家就遭了殃……鄭家和潘家開戰,吉達經常跑去渾水摸魚,還幹掉了十幾個潘家子弟。
這也就罷了,他還經常會跑到潘家的祖宅裡進行刺殺,鬧得潘家雞犬不甯。
現在更厲害了,他似乎已經不在單純的滿足于殺人,還學會了放火。
楊守文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心裡面卻充滿了感激。
他知道,吉達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他出口氣。
沉默片刻,楊守文輕聲道:“大兄,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報仇,可是那潘道子已經死了,你不要再去潘家殺人了!
夜路走多終遇鬼,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我可不想幼娘還沒有找回來,你卻先出了事情……我要找回幼娘,還需要你的幫忙。
”
吉達用力點點頭,表示他曉得分寸。
有些話,說一次就足夠了,說得多了,反而會适得其反。
楊守文很快就把視線轉移到了吉達手上的水勒缰上,他慢慢站起身來,拿起拐杖。
“為什麼大家今天都怪怪的?
”
吉達要送他禮物,而父親楊承烈一天都不見人。
往常,楊瑞和青奴都會跑來陪他聊天,可是今天也沒有看到人影……還有,嬸娘看上去也是怪怪的,神神道道不知道在做什麼。
楊茉莉要吃東西,自己去夥上就是。
反正夥上也有人,何必楊氏親自帶他前往?
不對勁,就是不對勁!
楊守文搖搖頭,拄着拐杖便回到了小樓裡。
他身上的傷勢大都已經結疤,隻是腿還不太方便。
頗有些吃力的上了二樓之後,楊守文便走進了書房之中。
而今他的書房,和他剛來的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不但配備了文房四寶等一應物品,原本空落落的書架上,也擺滿了書籍。
其中有絕大部分,都是鄭鏡思派人送過來的。
慢慢在窗邊的圍榻上坐下,楊守文鋪開了紙。
《西遊》已經寫完了,下一步該寫什麼?
老爹不希望自己步入仕途,官場看樣子是沒希望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另辟蹊徑。
寫作倒是一件很不錯的選擇,可問題是,該寫什麼呢?
水浒直接刨除,紅樓他不喜歡。
剩下一部三國,可裡面的人物實在太多,線索也很複雜,楊守文這心裡面還有些躊躇。
嗯,好煩啊!
他靠着窗台,眺望環翠峪。
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他自言自語道:也許把那本書寫出來,效果應該會很不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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