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安靜下來。
楊守文坐在席榻上,疑惑看着楊承烈。
而楊承烈呢?
則靜靜坐在圍榻上,他手指頗有韻律的敲擊着桌面,似乎在想着心事。
“父親,你找我有事?
”
楊承烈回過神,目光複雜的看着楊守文,半晌後歎了口氣。
“兕子,你這首詩,是不是想要為我正名。
”
“啊?
”
楊承烈把楊守文寫的那首行路難遞給了他,然後沉聲道:“你是不是覺得,官場之上雲詭波谲,我當年挂印辭官,帶你去昌平隐姓埋名,是受到了他人的迫害?
”
楊守文接過那首行路難,“這不是我作的那首詩嗎?
”
“是!
”楊承烈道:“那石匠離開的時候,正好被鄭鏡思看到,于是就拿來欣賞。
我本來好奇,你這次會寫出怎樣的文章。
可是看完之後,我卻發現有些不正常。
你想要借此詩,為我喊冤嗎?
”
李白三首行路難,唯有這一首與其他兩篇有很大的區别。
其他兩篇行路難或是展現官場失意後的迷茫,或≡■,是安置官場醜陋,相互傾軋的局面。
但這一首,卻是通篇借用對比手法,先是說人生需要和光同塵,不無虛名;而後又列舉了曆史上功成不退而身殒的例子。
在楊承烈看來,楊守文這就是在為他喊冤,為他抱屈。
正是因為那官場上的傾軋,以至于楊承烈才變成如今模樣。
你看他,自昌平遷徙而來之後。
卻避居于青山之下。
是趨利避兇的做法。
而他适意自由。
不願重返官場,也是擔心似曆史上那些功成不退之人一樣,落得凄涼下場。
說穿了,楊承烈是在避禍。
楊守文沉默了,沒有回答。
他倒是有這樣的想法,希望楊承烈能夠東山再起。
可是他卻沒想到,楊承烈的反應,竟然是如此的劇烈……
楊承烈歎了口氣道:“我這十幾年。
的确是在避禍,所以才會躲在昌平。
這次來荥陽,我也的确是有些害怕,故而選擇了這石城山腳下居住。
一直以來,我都在猶豫,要不要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你。
原本我是不想你太過鋒芒畢露,可現在看……好吧,我和你說過,我的确是在躲避仇人,不過呢。
和朝廷并沒有關系。
”
楊守文心裡一動,看着楊承烈一言不發。
楊承烈猶豫了片刻之後。
沉聲道:“嗣聖元年,當時你母親因病故去,而你又患上了癡症。
你祖父很擔心,所以帶着你四處奔波,想要找到讓你康複的辦法。
而我呢,因為你母親過世,所以整日裡醉生夢死,對你也就少了些許照顧。
那時候我在均州折沖府做校尉,雖說不上是位高權重,但卻統領一府兵馬,坐鎮均州。
有一天,你祖父帶着你從外面回來,告訴了我一件事情。
他說你們從武當山回來的時候,途中遇到一夥黑衣人正在圍攻一隊車馬,于是他就仗義出手。
”
楊守文聽得心裡一動,連忙道:“結果呢?
”
“結果?
”楊承烈笑道:“你祖父性如烈火,而且頗有俠義之風。
雖說從軍中退下來後,他開始修身養性,可那骨子裡的任俠氣卻一點都不見減少。
你祖父說,被圍攻的人看上去很凄慘,并且車馬裡還有孕婦将要生産。
你祖父自然無法袖手旁觀,于是就上去将那一家人救下,更殺死了那圍攻的黑衣人。
”
說到這裡,楊承烈深吸一口氣。
“我本來也沒有在意此事,可沒想到,第二天卻接到了上峰的命令,着我配合均州州府,捉拿一個帶孩子的老人。
我細一打聽,才知道那天你祖父救下的一家人,竟然是廬陵王千歲。
”
“廬陵王?
”
楊守文聽到這裡,有些不淡定了,臉上露出一抹驚色。
楊承烈道:“沒錯,就是廬陵王,也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兕子,你沒想到吧,咱們家居然是當今太子的救命恩人……你一定奇怪,既然咱們是太子的救命恩人,為什麼要隐姓埋名呢?
呵呵,因為圍殺太子一家的兇徒,來自于武氏。
”
“父親是說……聖人?
”
“當然不是,有道是虎毒不食兒,聖人雖說手段剛烈,可是已經把太子廢黜,并趕出長安,說明并無害他性命的心思。
但是,聖人不願害太子性命,卻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會。
那些人,是奉魏王之命前來……你知道的,就是去年病死的魏王。
”
“武承嗣?
”
“就是他!
”
楊承烈點點頭,苦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武氏野心勃勃,魏王更一心想要助聖人登基,而後他好成為太子。
可隻要太子和相王不死,他就無法實現這個願望。
當時,太子被廢黜後,相王登基,武承嗣自然不好下手。
而廬陵王,也就是當今太子在那個時候,惶惶如喪家之犬,根本無人理會。
武承嗣也就動了想要害死廬陵王的心思,于是派人在途中刺殺。
本來,他說不得能成功。
因為那時候的廬陵王是從均州流放廬陵,均州官府迫于武承嗣的威脅,對廬陵王根本就不予重視,以至于廬陵王的身邊,隻有百餘名家臣,防衛薄弱。
可是,你祖父卻破壞了武承嗣的計劃,不但救下了廬陵王,還殺死了領頭的武榮。
”
“武榮是誰?
”
楊守文感覺這名字很陌生,不由得好奇問道。
楊承烈道:“武榮,真名叫武延榮……表面上,他是武承嗣的家臣,但實際上是武承嗣的私生子。
這是我後來從你叔祖那邊得來的消息,武承嗣對他極為信任。
”
楊守文呆住了!
阿翁未免也太兇悍了,居然殺死了武承嗣的私生子?
楊承烈道:“武榮一死,均州州府自然上下為之震動。
不過他們并不知道刺殺廬陵王的人,其實是武承嗣派來……呵呵,其實他們也可能知道,隻是不願意表現出來。
但如果隻是這樣子,我倒也不會生氣。
武承嗣而已,了不起我就跑嘛!
真正讓我惱怒的是,後來州府從廬陵王那邊得來的消息是,那些黑衣人其實是負責保護他們安全的衛士。
如此一來,你祖父也就變成了刺殺廬陵王的兇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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