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福随着人流,牽馬緩緩行進。
轅門外的那一幕鬧劇,他自然也看在了眼中,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古怪笑容。
看樣子,那位‘慕容玉’沒有騙我。
想要找楊守文麻煩的人有不少,恐怕不止是梁王一家。
“此次恩科,規則會有變化。
到時候你殺了楊守文,自然會有人設法掩護你。
你參加武舉,說穿了是為了日後前程。
梁王雖然勢大,但在朝堂上孤掌難鳴,能給你多大幫助?
你好好想想。
”
慕容玉的話語,在王修福耳邊回響。
他下意識把手臂向身體貼了兩下,感受到了手臂上傳來的硬度,心中頓時變得火熱。
殺了楊守文!
他心中暗自念叨,眼中也旋即流露出一絲冷意。
楊守文正在和窦一郎說話,忽然間有一種毛發森然的感覺,蓦地轉身向轅門外看去。
轅門外,舉子們魚貫而入,看不出任何端倪。
窦一郎道:“青之,怎麼了?
”
“哦,沒什麼!
”
楊守文回身,展顔而笑。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剛才那家夥是誰?
”
心裡,卻生出一絲警覺。
之前轅門外被小吏刁難,剛才那一絲絲的寒意……這兩件事結合在一起,似乎預示着此次恩科,不會如他想像中的簡單。
看起來,還需要打起精神應對才是。
窦一郎道:“你居然不認得皇太孫?
”
皇太孫?
楊守文一怔,頓時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剛才口氣那麼強硬,原來是他……那個曆史上因為談論武則天八卦而被杖斃的倒黴家夥。
不過,什麼叫我不奪魁,就要找我麻煩?
這皇家的人,果然是霸道……拜托,現在是你們求我幫忙,結果還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要不是為了小過,老子甩你!
“對了。
今天玉郎君也來了?
”
“青之,看樣子你真是剛回來,什麼都不知道。
玉郎君是這次武科主考,他怎會不來?
不過。
他現在奉先寺聆聽聖人教誨,待會兒開始了,自然會出現。
哦,還有一件事你要做準備,今次武科規則會有變化。
”
“變化?
”
窦一郎有些哭笑不得。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楊守文這樣的舉子。
似乎對武科什麼都不知道,便跑過來應試。
“舉重的合格登基,會提高一百斤,也就是四百斤,優秀則為八百斤。
此外,騎射和步射的規則也有變化……步射為兩回二十矢,中五為一合;騎射兩回六矢,中三為一合。
而後兩者合數相加,滿四合方可進入馬槍比試……而且,進入馬槍比試之後。
與以往的規則也有變化,将會是一場混戰,勝出者奪魁。
”
楊守文長大了嘴巴,有些吃驚。
他吞了口唾沫,露出一絲苦笑。
這規則,可是比前三屆的規則要複雜的多,也難很多。
舉重也就罷了,那是一個基本素質。
可是騎射和步射……兩回單獨計算,也就是說,騎射兩回必須要有一輪是三中三。
而步射兩回,其中一回必須是十中十,否則就會面臨淘汰。
這難度,可不小!
至于混戰。
那就更說不清楚了。
裡面的彎彎繞繞很多,現在就連楊守文也有些不敢保證,一定就可以在比試中奪魁。
“一郎,誰吃飽了撐的,改變了規則?
”
“青之慎言,此聖人決斷。
”
我勒個去!
楊守文一聽。
頓時頭大如鬥。
難道說,武則天這是針對他才改變的規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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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寺高台上,武則天正一臉不耐煩的聽着薛楚玉絮絮叨叨的工作彙報。
是的,工作彙報!
她發現,這個當年跟在薛仁貴身邊,敢和她呲牙咧嘴的臭小子,也變得畏畏縮縮。
他彙報的很細緻,西山校場内的各處安全設施,都一一呈報。
你特麼的,老娘想看熱鬧,想看那楊守文如果奪魁,知道李過的身份後會是什麼表情。
你居然和我說校場門口有多少人守衛?
這個臭小子,可是越發不可愛了。
就在這時,一個内侍匆匆走來,在武則天耳邊低語兩句。
武則天臉色一變,一雙鳳目微合,目光掃過高台兩側的文武大臣,最後落在了梁王武三思的身上。
“去告訴他,朕隻忍這一次。
再有類似的小動作,休怪朕翻臉無情。
”
内侍聞聽,連忙順着高台一側的台階跑下去,跑到了武三思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武三思的臉色一變,下意識朝高台上看了一眼。
此時,太陽正冉冉升起。
陽光照在那高台上,仿佛給那個看上去垂垂老矣的女人平添了一層金色的光環。
他連忙起身,朝高台一揖。
這态度要表現出來,不管武則天是否能夠看到。
“五郎,差不多了,可以準備開始。
”
武則天打斷了薛楚玉的彙報,故意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薛楚玉連忙止住了彙報,躬身道:“臣,遵旨。
”
他說着話,退了下去,高台上又隻剩下了武則天一個人。
武則****高台右側看了一眼,那裡是李唐宗室成員。
在衆多人之中,她看到了一個坐立不安的身影。
嘴角微微一翹,她突然招手,示意内侍上前,“讓安樂上來,陪朕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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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嗚――
戰鼓敲響,号角齊鳴。
楊守文坐在棚子的一隅,安安靜靜,仿佛已經睡着。
這棚子,是專門為舉子們準備。
此次恩科匆忙,故而人數不似前三次的多,但也有三百多人應試。
入轅門的時候,有十幾個舉子因為相貌醜陋,被攔在外面。
由此開始,所有舉子都變得緊張起來。
一鳴驚人還是前途暗淡,隻看接下來的比試。
大家有的在交頭接耳說話,有的則緩解緊張情緒。
伴随着戰鼓聲傳來,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振奮。
身體中,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整個人都開始亢奮了。
“楊公子,你難道不緊張嗎?
”
就在楊守文閉目養神的時候,一個舉子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下。
楊守文睜開眼睛,詫異向那人看去。
要知道,自他進入這棚子之後,所有舉子都在有意無意的躲避他,好像怕惹來麻煩。
這其中的緣由,楊守文懶得去猜,一個人坐在這裡,默運那一口大蟾氣,倒也自在。
隻是他沒想到,會有人來找他打招呼,所以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好奇。
那人看年紀,約在二十出頭,濃眉大眼。
他膚色有些發白,頭發略微有些卷曲。
年紀輕輕,卻有一部絡腮胡子,令他平添幾分威武之氣。
見楊守文朝他看來,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在下仆固乙李,久聞楊公子大名。
”
仆固乙李?
楊守文清醒了一年多,對這個時代,也有了很多的了解。
他知道,仆固不是漢姓,而是屬于胡姓。
仆固,又稱仆骨,是漠北九姓鐵勒之一
仆固世襲金微都督,也叫做金山都督。
這金山,就是金微山的簡稱,在唐代又被叫做阿勒坦山,即後世新疆和蒙古國之間的阿爾泰山。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仆固氏族人,在中原也被稱作‘朔野金山人。
楊守文看着仆固乙李,輕聲道:“原來是金山都督。
”
仆固乙李笑了,“公子此言差矣,金山都督乃是家兄,乙李不過是在洛陽混吃等死之人。
”
這句話一說,仆固乙李的狀況也就清楚了。
唐太宗貞觀二十年,鐵勒九大姓首領率部歸降。
太宗因擔心這些胡人居住長安,會影響到長安的安危,于是令九大姓仍居住在原地,并且還開設了羁縻州制度。
九大姓領兵在外,太宗也不見得放心。
所以,九大姓首領就把自己的至親之人送到中原,美其名曰學習漢家的文化。
換句話說,這仆固乙李就是人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