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娘,幼娘!
”
陳子昂的叫喊聲,讓那支離破碎的畫面,一下子消失無蹤。
幼娘蓦地醒悟過來,警惕看着陳子昂,卻見陳子昂仍坐在原處,并沒有向她靠近。
“我不記得了!
”
“不記得了?
”
陳子昂眉頭一蹙,輕聲道:“那你可記得,為何會流落射洪?
”
“我随師父來……後來師父死了,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人。
”
“那你師父是誰?
”
幼娘愣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
她還真不知道梅娘子是誰,隻知道她姓梅,對她親若己出。
我到底是誰?
師父又是誰?
兕子哥哥在哪裡?
我該怎麼才能去找到他呢?
雖然沒有見到梅娘子的屍體,但幼娘知道,梅娘子絕對是兇多吉少。
否則,以她對梅娘子的了解,隻要她還活着,就一定會來找她。
可是到現在,也沒有見到梅娘子!
也就是說,隻有一個可能,梅娘子死了,也有可能被那些人抓走了?
陳子昂也覺得很頭疼,因為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
幼娘點點頭,輕聲道:“我叫幼娘,也叫公孫暖。
”
“公孫暖?
”
陳子昂眉頭一蹙。
他記得,幼娘叫楊暖,為何卻自稱公孫暖呢?
那隻有一個可能,她失去了記憶!
要不然,她不會這樣子,甚至想不起來楊守文。
“幼娘,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
打算?
幼娘猶豫了!
按道理說,她已經殺了老陸,也算是為師父報了仇。
她應該聽從師父的話,去洛陽找‘兕子哥哥’。
可是,内心裡卻又有一絲希望,以及一些不甘。
希望是,如果梅娘子還活着呢?
不甘是,那黃文清一家都還活着,如果師父死了,她要為師父報仇。
想到這裡,幼娘擡起頭,做出迷茫的表情道:“我不知道。
”
“不知道?
”
陳子昂正要開口,忽聽得外面腳步聲傳來。
門外有仆從道:“公子,粥做好了,可要端進來嗎?
”
陳子昂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接過了食盤,然後示意那仆從退下。
“對了,張縣尉走了嗎?
”
“已經走了。
”
“這麼晚,他來找我什麼事?
”
“回禀公子,昨夜裡縣城發生了命案,死者是一個外鄉人。
張縣尉說,兇手絕對是個心狠手辣之輩,所以過來查看一下,免得公子受到驚擾。
”
陳子昂雖然已經辭官不做,可是在射洪縣城,依舊是屬于代表性的人物。
他的文采,以及他在文壇上的地位,都足以引起地方官員的重視。
加之陳子昂家中富有,在射洪縣,絕對是屬于頂級富豪的存在,這更使得官員們不敢有所怠慢。
“死了一個外鄉人,何必興師動衆。
”
陳子昂嗤笑一聲,便關上了房門。
他把托盤放下,招手道:“幼娘,先過來吃東西。
”
到了這時候,幼娘已大體上明白,陳子昂對她沒有惡意,而且好像還認識她……
對陳子昂的提防,也就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強烈。
她從床上跳下來,落地無聲,好像一隻靈貓。
“幼娘,你現在這裡住下。
待會兒我讓人送來幾件衣服,你也好好清洗一下。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髒兮兮的……若是讓青之看到,豈不是要心疼死嗎?
好好再睡一覺,等天亮了,我讓人先給你準備一個身份。
先踏實住下,其他的事慢慢來,也别太着急了。
”
有一個多月沒有吃到這熱氣騰騰的飯菜了!
幼娘喝了一口,被粥燙了嘴,吐着小舌頭連連吹氣。
看着她這模樣,陳子昂不禁笑了。
他又叮咛了兩句,便準備出去。
臨出門的時候,他又指着牆角道:“你的東西都放在那裡,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沉甸甸的。
”
陳子昂出去了,幼娘放下碗,便跑到了牆角。
她從那塊狼皮中,取出一口短劍。
這口劍,就是當初梅娘子留給她的兵器。
黑鲨魚皮劍鞘已經被她丢棄,然後又用白狼皮包裹。
狼皮上沾滿了泥水,硬邦邦的。
如果從外面看來,根本看不出端倪。
她小心翼翼把寶劍包好,抱在懷中,蜷縮在角落裡。
隻有抱着這口劍,她才會有安全感,才能夠睡得香甜……
屋外,陳子昂站在屋檐下。
他眉頭緊蹙,面露沉思的表情。
剛才,仆從告訴他外面死了人,他并沒有往幼娘身上聯想。
可是後來,當幼娘從床上跳下來的時候……就是那一跳,讓陳子昂一下子看出來,幼娘身懷絕技。
要知道,早年的陳子昂也學過劍,并且劍術不低。
如今他身手或許早已經丢下,但這份眼力還有。
直覺告訴他,幼娘就是張縣尉所說的那個‘兇殘’的兇手。
嗯,看樣子還不能太操之過急。
這丫頭變成現在這模樣,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最好還是派人去洛陽打聽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麼狀況,然後再和楊家父子聯絡。
别以為陳子昂是個書呆子!
書呆子,決不可能做出‘伯玉摔琴’的事情。
陳子昂很清楚,自己之前在官場上,吃虧就吃虧在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雖然他文名顯赫,但若是沒有靠山,所有的文采,就如同是空中的樓閣。
他已經四十二了,兩年後,待守孝三年期滿之後,他還會重返官場,更需要有人扶他一把。
也許,楊家父子能給與他幫助。
他和楊家父子本來就有交情,而現在,看楊家父子發展的勢頭,應該不會太差了……
嗯,幼娘暫時留在這裡,也可以成為自己和楊家父子溝通的橋梁。
想到這裡,陳子昂已經打定了主意。
而在那房間裡,幼娘抱着寶劍,蜷縮在牆角,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更流露出堅定神采。
我,要為師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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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娘!
”
楊守文蓦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仲春的陽光,灑遍桃花峪。
楊守文在一顆剛綻放出桃花的桃樹下小憩,卻夢到了幼娘身處皿海之中,向他哭泣。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自從那天知道梅娘子劫走了黃金後,楊守文就開始提心吊膽。
他不擔心梅娘子,說心裡,梅娘子如果真的死了,他開心還來不及呢。
他擔心的是幼娘,因為幼娘當初被梅娘子搶走之後,應該還在她的身邊。
也不知道梅娘子有沒有虐待她?
這一年多的光陰裡,幼娘過的好嗎?
如果梅娘子真的死了,幼娘又該如何是好?
有些事情,不想沒關系。
可越想,就越是容易鑽牛角尖;越想,就越會感到害怕……
朝廷對黃金劫案非常重視!
說起來,這次被搶走的黃金,不過是整個皇泰寶藏的四分之一,還不到整個遊仙宮内寶藏的十分之一。
但是,這關乎天家顔面!
那些山賊如此猖狂,連官軍都不放在眼中,武則天又豈能善罷甘休?
為此,她罷黜了之前的豫州刺史,拜原河南校尉鄭靈芝為豫州刺史,并且從薛楚玉身邊抽調了窦一郎為豫州司馬,聯袂就任。
同時,武則天又下旨,命調蘇州刺史崔玄暐返回洛陽,委任天官侍郎。
原天官侍郎平章事吉顼因觸怒了武則天,被貶為固安尉;鳳閣舍人張柬之,被任命為鳳閣侍郎。
同時,又調趙州刺史敬晖被召回洛陽,蓋任為洛州長史之職。
這都一系列的人事調動,都預示着武則天要加強對朝堂的控制。
不過這都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此前武則天曾有意組建控鶴府,任命張易之兄弟。
但是,由于種種緣故,最終武則天沒有下旨,把這件事就擱置下來。
可是這一次,武則天不顧朝堂上諸公的反對,強行設置奉宸府,任命張易之為奉宸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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