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鏖戰,叛軍死傷大約在三四百人的樣子。
相比之下,昌平的死傷相對要少一些,大約有一百多人。
好在這死傷的人,大都是後來補充的家丁。
經曆過昨日惡戰的民壯,傷亡并不算太大。
隻是,物資消耗了很多。
楊守文把戰況呈報之後,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女牆後,向城外眺望。
此時,大霧散去,視線一下子清楚了很多。
站在城頭,可以隐約看到投射車的輪廓,以及正在清理打掃戰場的叛軍。
他站在那裡,如同一塊萬年寒冰制作的雕像,周身都散發着一股子陰仄仄的冷意,令其他人根本不敢在他身邊停留片刻。
“吉達!
”
楊守文突然開口,不遠處阿布思吉達便跑了過來。
他用手指了指外面的軍營,沒有說話。
又指了指天,然後便看着吉達一言不發。
那意思是:天黑之後,咱們出城去救人。
阿布思吉達咧嘴笑了,用力點了點頭。
楊守文膽大包天,他阿布思吉達也不是孬種。
在跟随楊守文之前,他沒少一¤≠,個人冒險。
不過是叛軍營地而已,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
楊守文敢去,他也不害怕。
楊守文也笑了,那張原本因為嚴肅而變得有些冷酷的臉,一下子冰雪消融。
身上的冷意随之銳減,他拍了拍吉達的胳膊,而後轉過身。
隻是他才轉身,眼前就出現了一張滿是皿污的大臉。
吓得楊守文二話不說。
伸手一招鎖喉手。
就把對方按住。
“兕子。
是我,蓋二郎。
”
“你神出鬼沒的,幹什麼?
”楊守文也認出是蓋嘉運,連忙收手,沒好氣的罵道。
“走路不帶聲,你是鬼嗎?
”
“你才是鬼呢。
”蓋嘉運咳嗽着站起來,氣呼呼道:“你和吉達在幹什麼?
眼神那麼古怪,不說話手舞足蹈不說。
還笑得那麼詭異,摸來摸去的,你們在做什麼?
”
“呃……”
楊守文竟無言以對,看着蓋嘉運,心裡有一種想要抽他的沖動。
要不要說的這麼暧昧啊!
他咳嗽一聲道:“沒什麼,隻是看風景。
”
“看風景?
有什麼好看的?
”
蓋嘉運說完,硬是擠到了楊守文和阿布思吉達中間,扶着女牆,伸着脖子往外看。
他沒有回頭,卻壓低聲音道:“楊兕子。
你是不是想出去找慕容玄崱?
”
“你……”
“别你啊你的,我還不清楚你嗎?
平日裡好像什麼都不在乎。
可你那麼寵幼娘,怎可能置之不理?
不過,想要出城可不容易。
城門已經堵死,你要從城樓上出去,肯定會驚動縣尉,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
楊守文沉默了,片刻後突然伸手,摟住了蓋嘉運的脖子。
“幹什麼,你幹什麼?
”
“你是昌平的地頭蛇,有辦法嗎?
”
“你先松開,松開我!
”
蓋嘉運臉通紅,拼命掙紮。
遠處,楊承烈疑惑看着蓋老軍,“老軍,我家兕子什麼時候和你家二郎關系這麼好?
”
蓋老軍則露出欣慰之色,撚須微笑。
這孩子終于明白了我的苦心,楊兕子日後隻要不死,必成大器,和他搞好關系,将來也能有個照應。
“呵呵,孩子們打鬧一下,總是好的。
”
如果蓋嘉運知道蓋老軍這時候的想法,一定想死的心都有。
楊兕子這家夥的力氣太大了,勒得我快喘不過氣了……
楊守文松開了蓋嘉運,他扶着女牆大口喘息了一會兒,“辦法當然有,不過我有條件。
”
“什麼條件?
”
“帶上我。
”
“啊?
”
“啊什麼啊!
”蓋嘉運道:“帶上我,我就帶你們出去,否則你們自己想辦法。
”
楊守文看着他,半晌後輕聲道:“二郎,我們是去救人。
”
“我知道。
”
“那可是叛軍大營,或許算不得龍潭虎穴,但是會很危險。
到時候,我顧不得你。
”
“說的你好像天下無敵,我蓋嘉運堂堂男子漢,何需你來照顧?
”
蓋嘉運眼中,露出了興奮之色。
他輕聲道:“再說了,我又不是殺不得人!
楊兕子你别小瞧人,比狠我未必會輸給你。
”
這小子也是個天生愛冒險的家夥!
不過楊守文知道,蓋嘉運跟他出去,并不是真的想要去冒險,而是為了幫他救人。
“二郎,我們結拜吧。
”
蓋嘉運原本是滿面笑容,聽到楊守文這句話,不由得愣住了。
“還有吉達,咱們來個桃園三結義,你看如何?
”
蓋嘉運和阿布思吉達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點發懵。
“楊兕子,現在是深秋,桃花都是在暮春開放……而且,我也不記得昌平有桃園。
”
呃……
楊守文這才想起來,桃園結義是《三國演義》的梗。
而三國演義,是明代的作品,而他的作者羅貫中,天曉得這時候是在什麼地方呢。
“我的意思是說,咱們三個結為異性兄弟。
”
蓋嘉運頓時惶恐了,輕聲道:“楊兕子,你看得起我,我自然高興。
可你要弄清楚,你可是縣尉之子!
這次過後,縣尉一定會高升。
而我呢,不過是一個團頭的兒子。
呵呵,你要和我結為兄弟,那是我高攀了,可是縣尉會不高興。
”
“我交朋友,何需他來過問?
”
楊守文說着,扭頭看向了阿布思吉達,“吉達,你同意嗎?
”
對這件事,阿布思吉達同樣有顧慮。
他看着楊守文,半晌後才猶豫着,點了點頭。
“你看,吉達已經點頭了,你呢?
”
楊守文輕聲道:“昨天夜裡,你跟着我救人,而且明知道那寶香閣是盧家的産業,連個眉頭都沒皺就跟着我。
那會兒你不是膽子挺大,怎麼現在卻磨磨唧唧,好像娘們兒。
”
“你才是娘們兒!
”
蓋嘉運頓時脹紅了臉,大聲道:“你都不在乎,我怕什麼?
結義就結義。
”
“嘿嘿,這樣最好!
”
楊守文說着,手指城外的屍骸道:“古有桃園結義,今日咱們就在這城樓歃皿為盟。
你我三兄弟,雖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從此以後手足相望,絕不背叛。
我楊守文願與阿布思吉達和蓋嘉運結為兄弟,請天地為證。
”
說完,楊守文退後一步,撩衣跪下。
他這一跪,吉達和蓋嘉運也懵了。
楊守文說結義的時候,兩人以為就是嘴巴上說說,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般鄭重的儀式。
心中,頓時有一股暖流湧動。
阿布思吉達連忙走到楊守文身邊,學着楊守文的模樣,和他并肩跪下,舉手向蒼天禱告。
“他們在幹什麼?
”
楊承烈三人頓時被吸引住了目光。
不僅是楊承烈三人,還有城頭上所有的人,都疑惑向這邊看來。
蓋嘉運深吸一口氣,在楊守文下首也撩衣跪下來,拱手大聲道:“我蓋嘉運,今日效仿桃園結義,願與阿布思吉達和楊守文結為異姓兄弟。
雖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從此以後手足相望,絕不背叛。
請天地為證!
”
他說完,向楊守文兩人看了過來。
而楊守文和阿布思吉達也都露出笑容,三人目光相觸,刹那間心領神會,向着蒼天叩拜三次。
“他們這是……”
楊承烈目瞪口呆,感覺有些茫然。
他看向了盧昂,輕聲道:“子山,你可知桃園結義是什麼典故?
”
盧昂也是一臉的茫然,向蓋老軍看了過來。
“别看我,你二人都讀過書,你們不知道的事情,别來問我……不過,楊文宣你确定你聽清楚了?
你兒子要和我兒子,還有一個胡兒結拜為異姓兄弟,你沒有意見嗎?
”
楊承烈激靈靈一個寒蟬,這才反應過來。
是啊,他們要結為兄弟啊!
可問題是,就算他有意見,想反對,楊守文能聽他的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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