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娘連連點頭,對楊守文這番話表示贊同。
“三兄他……不會有事吧。
”
“阿娘放心,阿爹如今還是昌平縣尉,昌平大牢更沒有脫出他的掌控,宋三郎在大牢裡,說不定更加安全。
若阿娘不放心,我這就走一遭大牢,順便叮囑幾句,讓他們照顧好宋三郎就是。
”
“如此,就辛苦兕子。
”
宋四娘聽楊守文這麼一說,總算是松了口氣。
而楊守文也沒有拒絕,立刻換了一身衣服,便匆匆離開了楊府。
楊守文可不是虛張聲勢,吓唬宋四娘,而是确實感覺怪異。
和楊瑞交談過幾次,也旁敲側擊從宋四娘那裡,了解了一些關于宋三郎的事情。
總體而言,宋三郎還算是個聰明人!
宋老太公過世之後,宋家三子分家。
宋三郎靠着分家得來的财産,雖說不上是振興家業,但總體而言上小日子過得不錯。
這個人有小聰明,但是膽子并不大。
楊守文不相信,像宋三郎這種膽小的人,會冒着風險走私違禁品。
√,哪怕他美婦是昌平縣尉,楊守文也不相信。
可問題是,如果那些違禁品不是宋三郎所為,究竟是何人陷害?
這裡面的水,恐怕很深!
之前,楊守文還不知道盧永成在密謀對付楊承烈,所以也就沒有往深處去想。
可現在,他卻不能不考慮這背後的陰謀。
誰都知道,武曌登基以來,吏治嚴格。
楊承烈包庇宋三郎,隻要不傳出去就算不得什麼大事。
其實,吏治再嚴格,也難免會官官相護。
這種事沒人站出來指證,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一旦有人跳出來,楊承烈就會遇到麻煩。
盧永成費盡心思想要架空楊承烈,難保不會在宋三郎的事情上做文章。
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楊守文發現,這昌平縣雖然地處偏荒,可是這官場上的雲谲波詭,卻更是可怕。
當初若不是他讓人把宋三郎抓起來,說不定楊承烈現在已經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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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大牢,建在距離縣衙大門有兩公裡左右的獄神廟内。
這裡地處昌平縣西北,平日裡日照稀少,以至于遠遠的就能感受到大牢内傳來的陰森氣息。
楊守文沒有受到什麼刁難,很容易就見到了宋三郎。
這宋三郎已經被關押了七八天的時間,形容雖然略顯憔悴,但看得出來,并沒有受到折磨。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楊承烈的大舅子。
隻要楊承烈在縣尉的位子上一天,宋三郎自然會受到關照。
牢室的面積不小,床榻一應俱全,那桌子上甚至還擺放着酒菜。
隻是光線非常昏暗,加之牢室陰冷,當楊守文走進來的時候,甚至感覺到有些寒意。
“大郎,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嗎?
”
看到楊守文,宋三郎顯得非常激動。
楊守文則笑了笑,在矮桌旁邊坐下,輕聲道:“宋三郎,按輩分來說,我應該喚你一聲三舅才是。
不過我今天過來,并不是要放你出去,而是有些事情要問你。
”
“為什麼不放我?
大郎,你知道的,我是被人陷害。
”
“被誰陷害?
”
“這個……”
宋三郎聞聽,露出苦惱之色,拼命的撓着頭。
“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可我實在是想不出來,究竟是誰要陷害我。
我宋某人平日裡或許有些貪财,但很少去得罪人。
阿爹在世的時候,就告訴我和氣生财的道理。
所以就算有你阿爹這層關系在,我也很少去欺壓同行……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的事情倒是有過,可這也用不着置我于死地,害我做大牢不是?
”
楊守文輕輕點頭,表示贊成。
他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三舅,我今天來是受了阿娘所托,來找你确認一些事情。
你我之間雖然關系疏遠,也沒什麼交情,但相信我也不會跑來陷害于你,對不對?
”
“那是自然。
”
“好,那咱們開門見山吧。
”
楊守文手指輕輕叩擊桌面道:“我覺得,陷害你的人,恐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
宋三郎愣了一下,旋即露出驚訝之色。
“大郎,你的意思是……”
楊守文點點頭,凝視宋三郎,“我和宋家沒有交清,可我是楊家長子。
二郎是我兄弟,青奴是我妹子,而我阿娘是你的親妹妹。
所以,宋楊兩家唇亡齒寒,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呵呵,三舅,我這麼說,你想來不會反對吧。
”
“那是自然。
”
“那你想必更清楚,若是沒了我楊家,你宋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
宋三郎再次點頭,沉聲道:“大郎所言極是。
”
“三舅,現在的情況是,有人在對付我阿爹。
”
“啊?
”
“縣裡的主簿盧永成,一直想要把我阿爹架空,掌控三班衙役之後,對抗縣尊。
而且,如今昌平的局勢很不穩定,所以阿爹的一舉一動,都必須要小心謹慎。
”
宋三郎聞聽,頓時色變。
“盧主簿?
”
“正是。
”
對于宋三郎而言,盧永成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他今年還不到四十,可說是親眼見證了盧永成在昌平二十年主簿生涯的過程。
“盧主簿要對付文宣?
大郎,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可能……”
“我什麼都沒有說。
”
楊守文立刻制止宋三郎說下去,壓低聲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盧主簿陷害你,但我卻知道,他盯着我阿爹手裡的三班衙役已久。
若阿爹現在放你出去,盧主簿難保不會集體發揮,找我阿爹的麻煩。
畢竟,私藏軍械,販運私鹽絕非小事。
另外還有一件事,突厥造反了!
”
“啊?
”
“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那批貨物是準備送往塞外?
”
宋三郎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他已經明白了楊守文話語中的意思。
突厥造反,而他手裡的貨物又是送往塞外。
貨物裡面,夾帶着軍械和私鹽,說難聽一點,他這就是謀逆。
如果一旦被确定下來,到時候他難逃一死,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這種情況下,楊承烈縣尉的位子越穩固,能給他提供的保障就越大。
誰都可以倒,惟獨楊承烈不能倒。
若是楊承烈一倒,他的問題就會變得非常嚴重!
一想到這裡,宋三郎就不禁咬牙切齒,對陷害他的那些人,更多了幾分恨意。
“大郎休再說了,宋某人不是不懂利害的人。
請你轉告縣尉,請他先解決眼前的麻煩,不必在乎我的事情。
這裡雖說環境不太好,但卻沒有人刁難。
”
“如此,甚好。
”
楊守文知道,宋三郎會讓人轉告家中,不會再有人上門鬧事。
“三舅,還有一件事,你那些貨物,是從哪裡進的?
”
“寶香閣。
”
宋三郎毫不猶豫回答道:“我一直是從寶香閣進貨……阿爹過世之後,我也是因為認識了寶香閣的林掌櫃,而後才能在分家之後,迅速站穩腳跟。
要說林掌櫃那人不錯,寶香閣更是昌平縣的老字号……”
他說到這裡,卻突然停下來。
“我那天從寶香閣的貨場提貨,之後便準備出城,可沒想到在城門口被發現了問題。
慢着慢着,我好像聽人說過,那寶香閣似乎是範陽盧氏的産業。
”
楊守文聞聽,啪的一拍手,站起身道:“這就對了!
盧永成,也是範陽盧氏的子弟。
”
“該死!
”
宋三郎露出恍然之色,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早就該想到這些……貨物之前一直是放在寶香閣的貨場,除了寶香閣,誰能把那些東西塞進去?
以前我和他們沒有恩怨,所以也就沒有想太多。
如今思之,他們是想要利用我來陷害文宣。
那該死林掌櫃,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安什麼好心。
”
楊守文長出一口氣,“三舅既然能猜出幕後黑手,倒也省了許多手腳。
這樣,請你再委屈一些時日。
待我回去禀報阿爹知曉,再想辦法把你解救出來。
”
說完,楊守文扭頭就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宋三郎突然又道:“大郎且慢。
”
楊守文停下腳步,詫異向宋三郎看去。
就聽宋三郎道:“說起寶香閣,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天我一早去提貨,天色已蒙蒙亮,不過光線不是很好。
我隐隐約約看到一夥人進了寶香閣的後門。
那天淩晨,縣衙正好遭了賊人的襲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