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
天色,已經開始發昏。
夕陽将落山,天邊一片紅霞。
隻是這原本極美的風景,卻因為碎葉城下的一場厮殺變得支離破碎。
塞黎尕拔劍喝令,十架車弩同時發射,三十支兒臂粗細,猶如槍矛一樣的大箭呼嘯飛出。
那巨大的箭矢射中碎葉城城頭上的大纛旗杆上,碗口粗細的旗杆頓時轟然倒塌,令得城牆上一陣慌亂。
這種大箭,名叫踏橛箭,是用在攻城時的一種利器。
箭矢很粗,射在城牆上可以作為軍士攀爬的工具。
同時,由于這種箭大多需要十二石力道的強弓發射,所以具有摧毀城牆的效果。
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水泥,以夯土建起的城牆,雖然加入了糯米汁之類的強化劑,但硬度始終存有缺陷。
雲梯、井闌、樓車之類的攻城器械,造價高昂。
特别是像保大軍這樣的雜牌軍,很難得到這樣的辎重。
就連這車弩,也是蘇彌射自己買來。
原本是想要增強保大軍的戰鬥力,卻沒想到用在了碎葉城上。
“給我沖!
”
十輪踏橛箭射出,碎葉城城牆密密麻麻密布着箭矢。
塞黎尕厲聲呼喝,身後的保大軍齊聲呐喊,便迅速向碎葉城發起了沖鋒。
不過,塞黎尕并非是不計後果的強攻。
在發動攻擊的同時,有五百弓箭手向碎葉城頭仰射,試圖對城頭上的叛軍進行壓制。
弓箭手和步兵的沖鋒極有默契,看得出來。
他們是經過嚴格的訓練。
從這一點而言。
保大軍倒是不同于一般的烏合之衆。
楊守文騎在馬上。
觀察着戰場上的情況。
碎葉城方面顯然沒有想到保大軍會如此做法,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
雖然他們有所準備,但是被那十輪踏橛箭壓制的惶恐不安。
哪有這種打法?
這長途跋涉之後,居然也不休整便進行強攻?
而且,也沒有任何試探,直接上來攻城?
薄露在城樓上,也是措手不及。
但同時,他又感到非常生氣……
這蘇彌射太猖狂。
居然想要一鼓作氣攻破城池嗎?
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裡!
“弓箭手,放箭!
”
薄露大聲呼喊,城頭上的叛軍在經過短暫的慌亂後,很快就穩定下來。
畢竟,他們的準備非常充分,雖然被打了個手忙腳亂,可論戰鬥力,他們可不比保大軍差。
阿芒奔走城頭,厲聲呼喝。
片刻後,叛軍冒着保大軍弓箭手的箭雨站起身來。
從女牆後向城外發動了反擊。
“抛石機,準備。
”
阿芒厲聲喝道:“給我幹掉他們的車弩。
”
碎葉城上。
有四架抛石機。
随着阿芒一聲令下,四架抛石機同時發射。
用幹草卷裹的火油罐子被點燃。
熊熊燃燒的火球呼嘯着從城頭上飛出去,落在地上之後,火油罐子碎裂,裡面的火油立刻被點燃,蔓延一片。
那火油裡,不知道添加了什麼物品,煙霧非常大。
很快的,整個戰場上就被濃煙所籠罩……
“吉達,去找米特拉,問問她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這邊可以支持到天黑,戌時前我要防水,否則保大軍傷亡太大,我怕軍心不穩。
”
在片刻的觀戰之後,楊守文對吉達比劃道。
吉達點點頭,也不啰唆,撥馬就走……
這種強攻的方式,如果不是不得已,楊守文是不會同意。
很明顯,薄露的兵力強過己方,而且碎葉城的辎重,似乎也比保大軍的辎重精良。
連抛石機都用上了!
保大軍都沒有這種軍械……
“蘇彌射将軍,告訴塞黎尕校尉,讓他控制住傷亡,不要把保大軍打殘了。
”
楊守文在思忖了片刻之後,忍不住開口提醒蘇彌射。
蘇彌射連忙點頭,縱馬直奔塞黎尕而去。
楊守文很欣賞蘇彌射!
不是因為他精明,也不是因為他向他靠攏,而是因為他的自知之明。
當保大軍主力和塞黎尕先鋒軍彙合之後,蘇彌射就把指揮權交給了塞黎尕,而不是去指手畫腳。
他不擅軍事,倒不如把指揮權交給一個更懂得該如何去指揮作戰的人。
但是,指揮權雖然交出,但是蘇彌射又能夠把保大軍牢牢掌控在手裡。
“這家夥,倒是個人才。
”
楊守文突然扭頭,對身後的李客道。
“李君,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
“想法?
”
“這裡的事情結束後,我準備帶蘇彌射回去。
保大軍軍使的位子會空出來,若是你有想法,我可以為你謀劃一下,你看如何?
”
這絕對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建議。
楊守文覺得,塞黎尕也許是一個很會打仗的人,但是卻不一定适合執掌一軍。
因為他發現,塞黎尕的手段很強硬,而且非常冷酷。
隻要是對他有利的事情,哪怕是付出再多代價,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和叛軍交鋒不過幾十分鐘,保大軍的傷亡就已經高達百人。
雖說慈不掌兵,但是塞黎尕這種強硬,很容易激起軍士的反感。
蘇彌射在的時候,可以進行安撫,充當一個大善人的角色。
但如果蘇彌射離開了,塞黎尕獨掌大軍時,恐怕就會有些麻煩。
這是個有野心,有能力,但情商很差的家夥。
這種人不可能獨掌一軍,弄不好就會發生嘩變……除非,有一個能夠和他相輔相成的人,塞黎尕作為副手,才可以發揮出最大的能量。
嗯,就是這個樣子。
李客聞聽一怔,但旋即笑着搖頭。
“楊君,我倒是想,可我知道,我不足以擔當這種重任。
楊君美意,恕我難從命。
我還是希望繼續留在這裡做我的密探,待幾年後,有了足夠的功勳,我會帶着家小離開安西,返回中原。
若是當了軍使,想離開便難了。
”
李客的言語中,非常誠摯。
楊守文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下來。
“既然李君不願,我也不勉強了。
這種事,還是讓唐都督去費心好了,我若是插手太多,恐怕唐都督也會感到不滿。
”
李客聞聽,也旋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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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山,大地被黑夜籠罩。
碎葉城的上空,回響着一種很奇特的聲音。
那是一種安西獨有的樂器聲音,樂器名叫蘇爾奈,其式樣很像後世的唢呐。
一場強攻過後,保大軍付出了二百多人的死傷。
碎葉城仍舊被叛軍牢牢把握,從碎葉城城上,傳來了叛軍嚣張的歡呼聲。
“魯克沙來,傳我命令,休整一炷香後,繼續強攻。
”
塞黎尕眼中充皿,聲音有些嘶啞。
魯克沙來領命而去,塞黎尕則看着空曠的戰場上,眼中露出一抹愧疚之色。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莽撞的攻擊。
但是為了保持對碎葉城的壓力,讓薄露騰不出手來進行反攻,他必須狠下心腸。
叛軍比保大軍的人多,一旦雙方進行野戰,傷亡更大。
楊守文說了,他必須要對碎葉城保持壓力,一直到戌時……算算時辰,還有兩個時辰。
塞黎尕心裡盤算了一下,兩個時辰,保大軍的傷亡……
但是,他必須如此!
不為别的,為了他的前途,絕不能有半點仁慈。
想到這裡,塞黎尕深吸一口氣,舉目向碎葉城方向看去。
隻見碎葉城城上,燈火通明!
“外公,我覺得有點不太正常。
”
魯奴兒快步走到了薄露身邊,手中的彎刀刀口,仍殘留着鮮皿。
剛才,保大軍已經攻上了城樓。
但人數并不是很多,隻有幾十個人。
魯奴兒親手斬殺了兩個保大軍,但是内心裡,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
這場戰鬥,來的太突然,讓她覺得裡面透着詭異。
薄露眉頭一蹙,有些不快道:“哪裡不正常?
”
“外公你說過的,蘇彌射人很聰明,那塞黎尕也精通作戰。
可是今天,你不覺得保大軍很不正常嗎?
他們所做的一切,根本不符合那兩人的作風。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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