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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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馬陌在經過了一日的喧嚣之後,漸漸歸于平靜。
這一天裡,發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總管烏尤被殺,然後後宅的總管娜塔失蹤。
而殺死烏尤的人,赫然正是娜塔。
甚至,包括之前被害的紮布蘇,似乎也死在娜塔的手中。
這讓很多人無法接受,也感到難以置信。
可事實就在眼前,從娜塔的房間裡搜到了梅花針和用彼岸花,也就是曼陀羅制成的**香,無不證明那個平日裡看上去憨厚老實的娜塔,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甚至,連楊氏也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不是娜塔?
那她去哪兒了?
平白無故的失蹤,不正是她心虛的表現嗎?
整個銅馬陌似乎都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令人感到壓抑。
李過離開之後,楊守文等人就在樓中吃酒。
大概是他也很煩悶吧!
畢竟家裡連續發生事情,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靜。
于是,在推杯換盞之中,楊守文便醉了。
賀知章等人帶着酒意離去,隻留下一片狼藉。
“寶珠,你去把楊茉莉喊過來,讓他把兕子送回房間。
”
楊氏一邊收拾,一邊沖着寶珠喊道。
娜塔逃走後,寶珠就成了這後宅除楊氏之外,權力最大的人。
寶珠看了一眼醉倒在坐榻上的楊守文,輕聲道:“阿郎這吃了多少酒,怎醉成這樣子?
”
楊氏苦笑一聲。
指了指坐榻旁邊的酒壇。
“喏。
足足兩升。
也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是怎地了。
”
說着,她把酒壇拿起來,順手遞給寶珠。
寶珠接過了酒壇,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
寶珠不好酒,所以聞到那氣味之後,就忍不住颦蹙眉頭,把酒壇拎出去後,交給了正在清掃門廊的米娘處置。
不一會兒。
楊茉莉來了。
“吉達沒事吧。
”
楊氏示意楊茉莉過去攙扶楊守文,一邊問道。
吉達的酒量一直不是太好,與大多數突厥人不同,他不喜歡烈酒,似乎更喜歡葡萄酒。
也正是這原因,晚上他隻吃了半壇的清平調就吐得稀裡嘩啦,早早回屋睡了。
楊茉莉憨憨道:“大阿郎又吐了一回,現在已經睡了。
”
說着話,他走上前把楊守文就攙扶起來。
如今的楊守文,身高六尺。
他看上去很瘦弱。
身體也顯得有些單薄,可這體重卻不輕。
将近150斤左右。
150斤,聽上去似乎不是很多。
楊茉莉的一對鐵槌就近一百斤的份量。
可這醉死過去的人,攙扶起來會非常麻煩。
饒是楊茉莉神力驚人,把楊守文送到卧房後,也氣喘籲籲。
“把窗子都打開,散散屋裡的酒氣。
”
楊氏高聲喊道,寶珠連忙帶着幾個波斯女奴去推開窗子。
“寶珠啊,我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屋去休息。
你把房間打掃幹淨之後,順便再去前面看看。
我看今天大家的情緒都不是很好,說不定會有什麼疏漏。
今晚你辛苦一下,多費些心,等明日兕子醒了,我再讓他去安撫大家。
”
以前有娜塔在,就不必事事都讓寶珠費心。
如今娜塔失蹤了……嗯,在楊氏看來,娜塔就是失蹤了!
即便是證據确鑿,楊氏還是有些不太相信,那個憨厚老實的突厥女人,會是那個搶走她女兒的梅娘子的幫手。
唉,還真是有些古怪!
楊氏回房之後,寶珠又帶着四個波斯女奴把房間清理幹淨,然後讓幾個女奴回房睡了。
她呢,則巡視了一圈之後,見家裡沒什麼疏漏,也就返回了房間。
悟空四兄弟今晚分做三班,沙和尚和小白龍在二樓守護青奴和鄭虔,悟空留在楊守文的身邊。
而八戒和小金,進了楊氏的房間裡,負責守護楊氏和一月的安全。
夜色,越來越重。
随着街鼓聲響起,洛陽城也随之進入了夜禁。
各坊坊門都關閉起來,偌大的神都,一下子變得格外安靜。
銅馬陌就在街鼓聲中,陷入了黑暗。
遠遠看去,整個銅馬陌都不見燈火,黑漆漆的,在夜色中宛如匍匐在漕渠畔的猛獸。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當寅時将至,一道黑影出現在了後宅中。
那黑影行走在曲折的碎石子鋪成的石徑上,突然停下腳步,擡頭看了一眼庭院外的那棵大樹。
大玉不在樹上!
平日裡,楊守文并沒有刻意圈禁大玉,而是給了它足夠的自由。
有的時候,它會飛離洛陽,不知道跑去了什麼地方。
但大體上兩三天内,一定會返回。
黑影松了口氣,如果大玉昨日在家的話,說不得會遇到麻煩。
她沒有再猶豫,而是直奔小樓而去。
在宅院中,她輕車熟路,猶如一抹幽靈,很快就來到了小樓外面。
小樓裡靜悄悄的,不見半點光亮。
門窗緊閉,從外面看去,裡面好像沒有人。
可是黑影卻知道,那樓裡可是守着四個身手過人的高手。
楊從義在裡面,另外還有三個老軍。
這四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身上的那股子煞氣,根本沒有遮掩。
黑影向四周看了看,突然間猛走幾步,縱身躍起,竄上了緊鄰小樓的院牆。
而後她不見停頓,在牆頭再次躍起,跳到了小樓的屋檐上。
兩腳落在屋檐上,竟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她就好像一隻靈貓行走其上,很快就來到窗口。
從腰間取出一個管狀物。
然後無聲捅破了窗紙。
把管狀物探進屋内。
吹出一股紅色的煙霧。
把樓上解決之後,她取出一根繩索,輕飄飄甩在小樓旁邊的樹枝上,而後接力騰起,飄然落地。
在一樓門外,她再次把剛才的動作重複了一遍。
然後就躲到陰影中,等了大約有一盞茶的光景,這才又走到了門前。
從天邊。
飄來幾朵烏雲,遮住了月亮。
她探手從腰間取出一口短刀,從門縫裡伸進去,順着門縫往上擡,隻聽喀吧一聲輕響,門闩斷裂。
黑影輕輕把門推開一條縫,透過那縫隙向裡看去。
隐隐約約,可以看到兩個彪形大漢倒在地上,好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她這才松了口氣,推開門。
閃身沒入小樓内,然後反手就把門虛掩上……小樓一樓客廳的面積不小。
但空蕩蕩的,裡面沒什麼家具。
她對這小樓,早就已經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步。
哪怕是閉着眼睛,她都能走遍這客廳的每一寸地面。
客廳裡,沒有光亮,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
她快步走到了客廳一隅,伸手在牆上遊走,很快就摸到了牆上的神龛。
沒想到啊!
他們在銅馬陌找了整整六年,幾乎把銅馬陌裡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過來,卻遲遲找不到線索。
如果不是今天司馬承祯對楊守文說,客廳裡的神龛很别扭,說不定她也不會留意。
一般而言,似這種大戶人家的神龛,大都是采用内嵌式,把神龛潛入牆壁之中。
當然,也有不少人家會把神龛凸出牆壁。
可司馬承祯說,小樓的建造格局采用的是八卦格局,按照天地水火風雷木土而成。
這如同是一個天然的八卦陣,那神龛建造其中,就如同是鎮壓了八卦陣圖,使得小樓的風水格局也就産生了變化。
她不懂風水,但卻聽出了司馬承祯的意思。
神龛與八角樓的格局不符,不但不符,而且很有問題。
隻是她和她的同夥,此前都沒有覺察到這件事。
如今終于找到了線索,她自然急不可耐的想要嘗試。
因為她聽到楊守文說,準備在這幾天就找人把這小樓推了。
如果推了小樓的話……
想到這裡,黑影努力平靜了一下心情。
她雙手放在神龛的兩邊,想了想,猛然發力,把那神龛向牆内一推。
嘎吱吱,一陣讓人感覺牙齒發酸的刺耳聲音傳來,她發現神龛竟然真的被她推動了。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她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悅和激動,眼中甚至閃過了一抹水光。
神龛沒入牆壁之後,地面一陣輕微的顫抖。
緊跟着,牆壁上撲簌簌灰粉直落,緊跟着就見那神龛下的牆壁,竟然慢慢向下陷入地面。
一個高約有一米的暗門,出現在了黑影的眼前。
從暗門裡,噴出了一股陳腐的氣息,令她不由得後退一步,身形猛然蹲下,緊張看着那暗門完全露出。
裡面,黑洞洞的。
誰也無法想到,在這神龛下面,居然會隐藏着一個密室。
黑影強按耐住内心的激動,見密室裡再也沒有什麼動靜,于是才走了上前。
她從懷中抹出了一個火折子,在牆上一擦,就見火光一閃,火折子的一頭便亮起了光亮。
沒有火焰,隻是微弱的光亮。
她借着這光亮,可以清楚看到,在暗門内有一條石階甬道。
黑影心中狂喜,便擡腳邁入暗門,然後順着那石階往下走,大約下了二十多階後,便到了底部。
石階下面,是一間密室。
火折子的光亮很暗,讓她難以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她于是從腰間的布兜裡,取出一支蠟燭,就着火折子上的火源,不停吹氣,把蠟燭點燃。
密室裡,頓時變得光亮起來。
“沒想到這小樓裡,還真的是另有乾坤啊。
”
就在黑影準備仔細打量密室的時候,從暗門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黑影激靈靈一個寒蟬,立刻轉過身來。
不過就在她面對暗門的一刹那,十數抹寒光便脫手飛出。
隻聽叮當一連串的聲響傳來,那十幾支梅花針都落在了盾牌上。
一個身高在185左右的雄壯少年,手持盾牌站在暗門内。
他一手盾牌,一手舉着火把。
而在他的身後,楊守文正彎腰從地上撿起了梅花針,也邁步走進了暗門裡。
“寶珠,謝謝了!
”
他沉聲道:“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這銅馬陌還有如此隐秘存在,着實讓我吃驚。
把臉上的面巾取下來吧,這個時候,也不必再隐藏下去了。
”
伴随着楊守文這一句話,暗門外有出現了幾個人影。
黑影看着順着石階緩緩走下來的楊守文,把手中的蠟燭扔在地上,慢慢取下了臉上的面巾。
“阿郎果然好手段!
”
在火光中,寶珠站在石階下,露出苦澀笑容。
楊守文則搖搖頭,沉聲道:“寶珠,不是我好手段,而是你急了……我今天故意露出了要馬上拆毀這小樓的意思,讓你感覺到了緊迫感,以至于你就亂了方寸。
”
寶珠臉上,露出了一抹異色。
“阿郎,又如何猜到是奴婢?
日間阿郎明明相信,兇手是娜塔,怎麼會猜到了奴婢頭上?
”
楊守文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哀色。
他看着寶珠,并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輕聲道:“寶珠,娜塔的屍體被你藏在何處?
”
“呃?
阿郎就這麼肯定,我殺了娜塔?
”
楊守文沒有回答,而是凝視着寶珠。
寶珠笑了,“好吧,我承認,娜塔的确已經死了。
沒辦法,誰讓她昨晚看到我從外面回來?
晌午官府問話的時候,我就覺得她臉色不太正常。
後來她還問我,昨晚出去做了什麼。
我若不殺了她,就會暴露身份。
”
說到這裡,寶珠停頓一下,輕聲道:“夥房後面有一口廢棄的枯井,就在柴堆邊上。
我殺了她之後,就把她丢在裡面……正如阿郎說的,我的确是亂了方寸。
不僅僅是因為阿郎要推倒這座小樓,也是因為娜塔……一旦她的屍體被發現,奴婢也就無法繼續留在銅馬陌。
其實,如果不是不得已,奴婢真的不想殺死她。
”
寶珠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心中生出不忍。
而楊守文則眯起了眼睛,看着寶珠。
她這時候,絲毫不像一個殺人兇手,更像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
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警兆,楊守文突然大聲喊:“哥奴,小心她,這娘們兒在耍詐。
”
楊守文話音未落,就見寶珠猛然擡手,手裡飛出一顆圓形球體。
聽到了楊守文的示警,楊存忠本能後退一步,舉起盾牌。
可是那圓球并沒有砸向他,而是摔在了地上。
隻聽蓬的一聲輕響,緊跟着一蓬紅色的濃煙騰起,迅速彌漫開來。
卧槽,什麼情況?
楊守文大吃一驚,這尼瑪怎麼連忍者的玩意兒也跑出來了?
這寶珠到底什麼來曆?
(未完待續。
)
ps:年底了,各種事情紛至沓來,弄的不勝其煩。
幾次想着事情結束了,可以安心碼字,結果确是源源不斷……今天還是一更,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