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和那位施娘子的故事,非常狗皿。
楊守文乍聽林海說起時,就感覺好像在聽一個老套的三流狗皿愛情故事。
其實故事很簡單,無非是年輕氣盛的梁九,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女人,與之一見鐘情。
可惜,那女人卻背負着一國命運,無奈之下嫁給了别人。
梁九心灰意冷,便散盡家财做了乞丐頭子。
但内心裡,卻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女人……
在這個故事當中,最讓楊守文感興趣的,不是梁九,也不是那位施娘子,而是施娘子嫁給的那位蒙舍诏王子蒙炎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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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浪诏,六诏之一,位于六诏東北,也就是現如今雲南洱源縣青索。
唐,設置舍利州,安置施浪诏子民,并且封施浪诏王世襲舍利州刺史一職。
大約在十數年前,施浪诏王,也就是前任舍利州刺史施望欠野心勃勃,與六诏之一的邆赕诏王咩羅皮聯手,合攻蒙舍诏。
要說起來,兩诏聯手,勢力确是強過蒙舍诏。
可惜的是,當時的蒙舍诏王蒙羅晟,又名蒙邏盛炎,确是一位能力極其出衆的國王。
蒙羅晟是蒙世宗,興宗王。
他在公元674年繼位,蒙舍诏便日漸強大。
蒙舍诏因為地處六诏之南,故而也被人稱之為南诏。
蒙羅晟在位時,不斷加強與大唐的關系,并且從大唐引入了各種先進的技術和文化,使得蒙舍诏一躍而成為六诏之中,最為強大的一個部落……
施望欠和咩羅皮遇到這樣的對手,自然是遭遇慘敗。
他們不但沒有削弱了蒙舍诏的力量,反而被蒙舍诏攻城掠地,施望欠帶着族人逃至永昌,見大唐不願插手六诏事務,也知道大勢已去,無奈下隻得向蒙舍诏投降。
為了獲得蒙羅晟的原諒,施望欠就把女兒嫁給了蒙羅晟的兒子,也就是蒙舍诏王子,蒙炎閣。
這施娘子,便是施望欠之女。
靠着施娘子,施浪诏總算是得以苟延殘喘。
大約在五年前,施望欠病故,施望欠的弟弟施望千繼位,進一步加強了與蒙舍诏的關系。
楊守文原本隻是想拉攏梁九,可是當他聽聞六诏之名時,卻想起了六诏乘象書……
幼娘已經把六诏乘象書交給了楊守文,也使得他大體上明白了這六诏乘象書的内容。
隋文帝楊堅一統天下,建立了隋朝。
在統一南方時,六诏曾出兵阻撓。
越國公楊素邀約六诏之主議事,他單人獨騎前往,令得六诏畏懼,于是六诏之主聯名簽署六诏乘象書,以表示對楊素的敬重。
那乘象書的内容很簡單:凡持有六诏乘象書者,可号令六诏。
嗯,大體上就是這個意思。
隻是後來,隋朝突然滅亡,以至于六诏乘象書少為人知……據說,唐太宗李世民占領洛陽後,曾尋找六诏乘象書的下落,但是卻不見蹤迹。
漸漸的,這六诏乘象書也就被人們所遺忘。
蒙舍诏?
南诏?
楊守文隐隐約約,似乎捕捉到了一道靈光。
說實話,楊守文對蒙舍诏并不是很熟悉,但是他卻記得南诏。
曆史上,特别是從天寶年間開始,南诏建國之後,與大唐貌合神離,數次與吐蕃勾結作亂。
其中,與大唐最為著名的一場戰役,便是時任劍南節度使的鮮于仲通在天寶十年率部八萬出征,結果在大和城外被南诏擊敗,唐軍一役折損數萬兵馬。
之後,也就是在天寶十三年,劍南留後李宓率部七萬進發南诏,結果全軍覆沒……
在這以後,大唐遭遇安史之亂,無力南顧,也使得南诏越發猖狂,與吐蕃合作,多次進犯大唐領土。
一直到四十年後,也就是大曆十四年,大唐名将李晟率部征讨,一舉将南诏降服……從那之後,南诏便正式成為了大唐治下。
楊守文對這段曆史,倒是有些許的印象。
所以,他心中也就産生了些許想法,隻是在目前而言,還不足以把這些想法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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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虎軀顫抖,眼睛通紅。
他看着楊守文,發出了如同牛吼一樣的喘息聲。
楊守文正襟危坐,看着梁九道:“想來你也知道,而今射洪局勢。
射洪兵力空虛,李判官把重任委托給我,我必須要盡心盡責。
我需要人手,為我監控縣城,以免發生變故……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信我,我便助你心想事成;你若不信我,那我可以把醜話說在前面,我不允許城中有任何不受我控制的情況發生。
明日一早,我會在縣衙等候。
若你願意幫我的話,帶着你的人到校場集結,領取兵械……
若明天我得不到答案的話,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到時候,便你救過幼娘,我也不會饒你。
”
說完,楊守文振衣而起。
“慢着,你至少要我知道,我到底是為誰效力?
你說你可以幫我把小青搶回來,可那是蒙舍诏,即便是經略使老爺,也要有些忌憚。
”
梁九反應過來,大聲喊道。
楊守文想了一想,輕聲道:“我姓楊,奉太子之命前來,至于其他,到時候你自然知曉。
”
梁九愣住了,目送楊守文的身影走出城隍廟。
他突然想起幼娘對他說過的話:老牛頭去洛陽,是求一樁大富貴。
說實話,在此之前梁九并沒有感覺到老牛頭帶來了什麼大富貴。
可是現在……
梁九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若是太子差遣,也許……
他等了這麼多年,不就是在等這麼一個機會嗎?
梁九覺得,他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靡靡細雨,漸漸停歇。
空氣中帶着一股子濕漉漉的水氣,讓人感覺極為悶熱。
楊守文回到縣衙,便脫了長衫,隻穿一件短袖汗衫來到了書房。
“十六,告訴桓道臣和孫處玄,我需要關于蒙舍诏的情報資料,越多越好,越詳細越好。
”
“喏!
”
楊十六連忙退下,而楊守文則在書架上翻看。
這是前任縣令段簡的書房,上一次來,還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
書房裡的擺設并沒有太多的變化,那書架上疊落着一卷卷的案牍,所涉及的内容,也是千奇百怪。
楊守文很快從一摞案牍裡,找到了一卷關于蒙舍诏的卷宗。
裡面記載了一些瑣碎的小事,但楊守文卻看得頗有滋味。
如蘭似麝的淡淡香氣在鼻端萦繞,楊守文沒有擡頭,也知道是誰靠近過來。
“小過,這麼晚怎地還沒有休息?
”
裹兒輕手輕腳的走進書房,本打算吓楊守文一下,卻不想被楊守文一下子拆穿了。
她撅着小嘴,一臉不高興道:“你怎知是我呢?
難道就不是你家的幼娘?
”
楊守文擡起頭,放下手中的卷宗。
“幼娘不好用香料,而且她習武,步履輕盈,若不仔細聽,便聽不到她的腳步聲。
”
“啊?
”
“你身上的香囊,裡面是之前我在桃花峪提煉的香料吧。
這香料獨此一家,我當然能夠聞得出來……呵呵,而且你沒練過武,自然無法掩飾你的腳步聲。
”
裹兒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的香囊,頓時露出燦爛笑容。
“兕子哥哥,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啊。
”
“想家了?
”
“嗯!
”
裹兒就趴在書案上,輕輕點頭應道。
燭光下,楊守文看着那張傾城傾國的絕色容顔,不由得一陣心痛。
裹兒看上去瘦了許多,雖然平日裡她嘻嘻哈哈,可是楊守文卻能感受到,她内心中的思鄉之苦。
想想也是,才不過十六歲的女娃,第一次離家便這麼久,又怎能不想念家人?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本來,我打算這兩日就走。
可現在李清出征,我怎地也要等漢州兵馬過來之後,交接了方可動身。
況且,劍南道的局勢有點古怪,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飛烏蠻好端端,為何突然要造反作亂?
且再等幾日,若沒什麼進展咱們就回家。
回去後,咱們就繼續在桃花峪,我當和尚你做道姑,不再為這些瑣碎事奔波便是。
”
李裹兒卻笑了,輕聲道:“兕子哥哥休要說這些,其實這裡挺好的。
就是幼娘,整日裡和我作對。
哼,看我不把她降服了……好啦,我困了,兕子哥哥也早些休息。
”
裹兒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楊守文陪着她走出書房,才走了兩步,就見明秀、桓道臣攙扶着陳子昂走來。
裹兒也知道,他們來一定是有事情,所以便柔聲道:“兕子哥哥回去吧,待會兒我讓小鈴铛送些點心來。
你們也别太晚了,早點歇息,明日你還有許多事情呢。
”
楊守文沒有拒絕,隻伸出手,揉了揉裹兒的頭發。
他目送裹兒離去,才轉身來,與明秀三人打招呼。
“青之,好端端,你要蒙舍诏的資料作甚?
”
楊守文攙扶着陳子昂走進書房,然後把窗戶打開。
一陣涼風吹進來,驅散了屋中的悶熱,也讓人感覺舒服許多。
楊守文想了想,看着陳子昂道:“叔父,我想打聽一個人。
”
“誰?
”
“叔父可聽說過鮮于向這個人嗎?
”
鮮于向,表字仲通,也就是後來那位征伐南诏的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
陳子昂聞聽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如果你說的是鮮于士簡之子鮮于向,我倒是知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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