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沿着官道而行。
别離的傷感漸漸淡去,楊守文的情緒也變得穩定下來。
原本以為,此去洛陽會行色隆重。
可一直走出荥陽縣界,楊守文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右監門衛并不是用來給他開道,以壯行色。
一路上,楊守文發現整整一折沖的人馬,以他為中心,成品字形把他包圍在中間。
前面開道的,不過幾十名遊騎,後方是一旅步卒,前方有兩旅兵馬。
他們走的不快,而且行進間也似乎在有意無意的壓制着楊守文的速度,令他無法疾馳。
核算着,這一折沖兵馬是為了監視他,不許他逃跑。
狄光遠坐鎮在後軍,距離楊守文大約有一裡的路程,看上去更沒有和他交流之意。
行進了大約一個時辰後,楊守文便意興闌珊。
他索性棄馬上車,和鄭虔以及楊青奴在車裡遊戲,對外面的事情不再去理睬。
有吉達在外面警戒,再加上楊茉莉這個大殺器,即便是遇到麻煩,也不用擔心。
“十三郎,你們再做什麼?
”
◇,“下棋啊!
”
鄭虔擡起頭,看了楊守文一眼之後,就再次埋首于棋盤之上。
他下的是圍棋,而與他對弈的,确是楊青奴。
唐代,這圍棋是‘士’必修的一門技藝。
琴棋書畫,棋位列第二,足以見圍棋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
民間百姓好下棋,士大夫也喜歡下棋,便是皇宮大内中。
同樣流行下棋。
據說。
唐代的君王好棋者很多。
更專門設立有棋侍诏這樣的官職。
在唐玄宗繼位之前,棋侍诏候命于翰林院,等待天子宣召。
而到了唐玄宗登基後,便設立了棋侍诏的職務。
雖然沒有品秩,但也讓人趨之若鹜。
“奴奴的棋不錯啊,和誰學的?
”
楊守文在旁邊看了幾眼,忍不住開口稱贊。
他的棋藝很普通,能看出個大概。
但若是下棋,便跟不上反應。
楊青奴這時候已經不再似之前那樣哭哭啼啼,而是全神貫注在棋盤之上。
她聽到楊守文的問話,頭也不擡道:“以前在大彌勒寺裡,随玄碩法師學過下棋。
”
玄碩法師?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就反應過來。
這對他是一個相對陌生的名字,但也有印象。
據說玄碩法師和那位‘唐三藏’的玄奘法師是師兄弟,曾經在大彌勒寺中修行。
後來,玄碩法師去了洛陽……
“奴奴,我記得玄碩法師。
後來是去了洛陽?
”
“嗯。
”
楊青奴說着話,撚白子落在棋盤上。
“說不定咱們這次可以在洛陽遇到他呢。
”
“是啊……”楊青奴突然擡起頭。
怒道:“大兄,你是不是和鄭十三串通好了,在這裡攪我心思。
”
完了,被鄙視了,被讨厭了!
楊守文連忙舉起手,做出投降之态,“我懂,觀棋不語真君子,我不說話了。
”
說完,他便蹭到了車廂門口。
小金靠着楊氏坐着,歪着腦袋打盹兒。
楊氏則抱着一月,正哼着昌平的小調。
車廂後門邊上,趴着八戒和沙和尚。
而在前門處,則卧着悟空和小白龍。
看到楊守文過來,楊氏頓時笑了,低聲道:“怎地被嫌棄了?
”
“嗯!
”
楊守文有些郁悶,點點頭道:“剛才還哭着喊着要跟我走,結果上了車卻不理我。
”
“你也是讨人嫌,奴奴少有認真的事情,這下棋便是其中之一。
别說是你,就算是你父親在她下棋的時候打攪,她也不會給什麼好臉色出來。
”
“我哪知道?
”
楊守文靠着車廂,撩開車簾,“楊茉莉,有吃的嗎?
”
“阿郎要吃什麼,楊茉莉這裡有飯團,有漿果,有胡餅……哦,還有一袋果汁,很好吃。
”
找楊茉莉要吃的,一要一個準,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身上有一個巨大的,從來不會離身的皮袋子,裡面滿滿當當,全都是食物。
“給個飯團,在給我些果汁。
”
“好!
”
楊茉莉飛快從皮袋子裡取出兩個飯團,還有一個大約有兩斤容量的葫蘆。
楊氏輕笑道:“楊茉莉還是對阿郎親,剛才嬸娘也餓了,怎地不見你送來給我吃?
”
車外,傳來了楊茉莉憨憨的笑聲。
楊守文也笑了,把飯團遞給楊氏一個。
那飯團可不小,一個差不多有半斤重。
使用先把胡麻飯放涼,然後捏成團,在放進鍋裡面蒸,然後用洗幹淨的荷葉包起來。
這樣既方便,吃起來還有荷葉的香味。
“還是嬸娘的手藝好,阿娘便要差一些。
宋三郎的婆娘,手藝最差。
”
“你可别亂說,要是讓四娘子知道,一定會不高興。
”
楊氏說着,便打開了荷葉。
小金本來眯着眼睛睡覺,聞到飯團的味道,便立刻睜開了眼睛,滴溜溜盯着楊氏手裡的飯團。
楊氏捏了一小塊,遞給了小金,然後輕聲道:“兕子,這次去洛陽,是不是真的很危險?
咱們這次過去,什麼時候才能返回荥陽,與大家團聚呢?
”
楊守文咬了一口飯團,想了想道:“我估摸着,會住上一段日子。
不過嬸娘放心,不會有什麼危險。
之前廣武山已經鬧得風風雨雨,如今連聖人都盯着,誰敢輕舉妄動?
咱們這次去,說穿了就是把那婚約解除了,然後就能離開。
隻是呢,天家的臉面……呵呵,我估計太子那邊會拖延一下,也不會表現太痛快。
這樣也好,我本來就想要來洛陽走走,順便打聽一下那個勞什子梅娘子的下落。
”
提起梅娘子,楊氏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她食不知味的掐了兩塊飯團吃下,便把剩下的飯團遞給了楊守文。
“兕子,你說幼娘能找到嗎?
”
“當然能,咱們這次去洛陽,不就是為了找回幼娘嗎?
”
楊氏點了點頭,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說話的興緻。
她抱着一月,一隻手輕輕拍着,口中還哼唱着昌平那不知名的小調,隻是那神思,卻不知道已經飛到了什麼地方。
看此情況,楊守文不再說話了。
一不小心,勾起了楊氏的回憶,看她的樣子,恐怕是想起了昌平虎谷山下的往事。
唉!
楊守文在心裡也歎息一聲,然後便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官道并不平坦,馬車馳騁在上面,不時會有颠簸。
就這麼晃着晃着,楊守文漸漸睡着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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