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裝女子的聲音很柔媚,但似乎包含着一種威脅之意。
不等楊守文回答,狄光遠已經跑上前來,躬身行禮道:“狄光遠見過上官舍人。
”
上官舍人?
楊守文聽到這個名字,不禁愣了一下。
這個時代,複姓上官的女人,同時又能夠統帥兵馬,令狄光遠都為之恭敬的女人,除了上官婉兒還能有誰?
這就是上官婉兒嗎?
宮裝女子看了狄光遠一眼,露出了憐惜之色。
“二郎,國老有命,讓你立刻返回家中,閉門思過。
”
“啊?
”
狄光遠聞聽一怔,旋即眼中閃過一絲晦暗。
閉門思過?
也就是說,狄仁傑對他這次出使荥陽的表現,非常不滿。
狄光遠低下頭,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不過,宮裝女子卻沒有再看他,而是凝視着楊守文,臉上依舊帶着那溫和笑容,柔聲道:“怎地,楊大郎莫不是怕了嗎?
”
這女人什麼意思?
一時間,大雄寶殿外的衆人,都露出了疑惑。
武≡□,崇訓更吓得臉色發白,高聲喊道:“上官婉兒,你瘋了?
”
果然是上官婉兒!
楊守文心裡暗道一聲,不過卻沒有露出任何畏懼之色。
他冷哼一聲,提刀便走向武崇訓。
那口刀在地面上拖拽,發出一陣刺耳的金屬聲,火星四濺。
“上官婉兒,你要幹什麼?
”
武崇訓此刻已經慌了手腳,想要逃走。
可是兇口那杆槍卻讓他動彈不得。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
輕聲道:“高陽郡王。
不是妾身瘋了,而是你瘋了!
你明知道楊大郎是被聖人召來,還敢帶人前來圍殺。
你可知道,聖人得知消息後,是何等憤怒?
你父親被聖人招進了宮中,此刻怕還在受責罵,你已累得聖人都感到為難。
”
“我……”
武崇訓聽到上官婉兒這話,心裡頓時一顫。
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楊守文卻蓦地停下腳步,扭頭向上官婉兒看去。
表面上,上官婉兒是在斥責武崇訓,但他聽得出來,上官婉兒這是話裡有話,在提醒他。
事情,已經傳到了聖人耳中。
你若是殺了武崇訓,聖人固然說不得你的過錯,但必然會對你産生惡念。
現在,聖人那邊還沒有做出決斷。
所以在此之前,她會保護你周全。
可你一旦殺了武崇訓。
聖人就不會再顧忌你。
武崇訓有錯,自有聖人責罰。
但你如果殺了他,勢必會失去聖人的護佑,到那時候,武三思一定會找你麻煩,你又該如何是好?
上官婉兒卻依舊帶着笑容,柔聲道:“楊大郎,你真要殺人?
”
楊守文眼睛一眯,突然間快走幾步,輪刀而起,便砍向了武崇訓。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的薛楚玉縱身躍出,橫槍便架住了楊守文的大刀。
“青之,這裡不是昌平,凡事自有聖人決斷,你不要莽撞。
”
“他能殺得我,我就殺不得他?
”
楊守文猛然轉身,手指上官婉兒道:“你不是問我要不要殺人,我告訴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殺人。
”
“說得好!
”
上官婉兒輕輕拍手,撫掌而笑,“大丈夫當快意恩仇,你比你父親倒是爽快許多。
”
“啊?
”
楊守文頓時覺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上官婉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莫非認得老爹嗎?
隻是,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上官婉兒厲聲道:“今有反賊意圖破壞聖人與太子之間的關系,罪大惡極。
所有今晚參與進來的人,就地格殺,一個都不許放過。
高陽郡王識人不明,受賊人蠱惑,亦牽連其中,着奉宸衛将其捉拿,交由梁王發落。
”
伴随着上官婉兒這一聲令下,守在寺院中的銳士突然一擁而上。
那些跟随武崇訓來的仆從,哪想到會是這樣結果。
他們頓時亂了手腳,有的還想要反抗。
隻是數十名備身率領右監門衛一擁而上,持刀槍就朝着那些仆從殺去。
刹那間,慘叫聲不斷。
武崇訓面色慘白,看着眼前的景象,也失了分寸。
幾名奉宸衛走上來,隻是看吉達仍站在那裡,用槍抵着武崇訓,不禁有些猶豫。
“楊大郎,你看,妾身已為你殺了人。
”
上官婉兒目光柔和,看着楊守文輕聲道。
那意思是說:你已經出氣了,留武崇訓的性命,不要再繼續鬧了。
喊殺聲此起彼伏,香山寺裡,彌漫着一股濃濃的皿腥氣。
楊氏摟着楊青奴,用手遮擋住她的眼睛。
不過,她看上官婉兒的目光,卻有些變了。
上官婉兒甫一出現的時候,楊氏對她的感官還算不錯。
可是現在……
這個女人,在談笑風聲中便殺了上百人,卻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不忍,亦或者不适的顔色。
這絕對是個狠毒的女人!
楊氏猶豫一下,輕聲道:“兕子,得饒人處且饒人。
”
楊守文沉吟片刻,突然歎了口氣,輕聲道:“大兄,放了他吧。
”
阿布思吉達聞聽立刻撤槍後退,那武崇訓爬起來,剛要破口大罵,卻聽到上官婉兒那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高陽郡王,說多錯多!
我若是你,就立刻回去,領受責罰。
”
武崇訓心裡一咯噔,到了嘴邊的話,立刻又咽了回去。
别看武三思是武則天的侄子,可要說權力,卻遠遠比不得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掃眉才子。
武則天對上官婉兒的信任,可算得上是無以複加。
如果惹怒了對方,她就算真殺了自己,武三思也不敢出頭找她的麻煩。
兩個奉宸衛走上前來,搭在了武崇訓的肩膀上,“高陽郡王,咱們還是走吧。
”
“郡王,救我!
”
有仆從跌跌撞撞跑過來,想要武崇訓開口求情。
隻是這個時候,武崇訓哪敢說話,低着頭,灰溜溜被奉宸衛帶走。
“玄碩法師,今日在這清靜之地殺人,實非婉兒所願,還請法師恕罪則個。
”
上官婉兒沒有再去理睬武崇訓,而是徑自走到玄碩法師的身前,雙手合十請罪。
玄碩法師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内舍人何罪之有?
楊青之乃貧僧在昌平的舊識,本打算在這裡好生款待,卻不想遇到了這種事情……此地,貧僧自會着人收拾,隻是這佛門淨地,卻實在不宜再招惹來是非麻煩。
還請内舍人辛苦,請楊青之一家離去,免得再起波瀾。
”
“法師竟認得楊大郎?
”
上官婉兒微微一怔,旋即輕聲道:“既然法師逐客,楊大郎确實不宜再留宿于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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