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禀将主,穆将軍帶着我們到時,平定軍已經被圍,金酋旗号是完顔粘罕。
”丘穆陵仲廉派回的探馬禀告,穆是丘穆陵的漢姓。
“粘罕那厮已經南下了嗎?
”呼延庚沉吟着。
他和王禀突圍的時候,是八月二十日,今天是九月三日,也是另一個時空太原陷落的那一天。
看來,粘罕在太原沒有停留多久,西路金兵南侵的步伐加快了。
“穆将軍在山中放起連珠号炮,讓平定軍知道城外有援軍,随後就派小的回來報信。
”
“好,有賞。
”
探馬退下後,呼延庚沒有召集衆将,而是自己思量了一會。
自己幫助王禀突圍,将金兵占領太原的時間提前了,粘罕的主力南下後,也沒有經曆太原的苦戰,直接開始掃蕩周邊州縣。
平定軍在井陉的西口,而井陉是連同河東太原與河北真定的要道。
現在西路金兵已經占領了太原,如果東路金兵進而占領真定,則東西兩路金兵就可以互為呼應。
無論如何,在發鸠山上坐等是不行的,平定軍隻是一座軍城,規模很小,守不了多久。
但隻要平定軍還在宋軍手中,井陉就不能打通,西路金兵就不敢放心南下。
金兵第一次南下時,就是因為井陉未通,太原、真定、河間三鎮未下,金兵始終有後顧之憂,汴梁之圍才草草了結。
想通了這一點,呼延庚決定前出到威勝軍,然後越過南關,騷擾圍攻平定軍的金兵側後,并派遊騎穿過井陉,打探河北的情形。
如果平定軍的戰局不利,則全軍西向,退往汾州南面,堅守伏牛嶺。
這套想法說起來容易,但大軍移動,不知道多少事情。
幸好這幾天在山上,士卒已經約束成伍,操練教訓兵,一日也未停下,隆德是李綱督戰之地,兵甲糧草充足,前幾日已經補發了欠饷,士氣也在慢慢恢複中。
威勝軍知軍張堯佐在八月三日已經判降金人,雖然威勝軍不久被宋兵奪回,但軍城殘破,城内儲存的糧草軍械蕩然無存,威勝軍已經失去了作為河東南部堡壘的作用,隻能充作隆德前哨。
九月五日,呼延庚過威勝軍,出南關,與丘穆陵仲廉會合。
丘穆陵仲廉彙報了在平定軍外圍與金兵周璇的情形:“末将在陽泉等地虛張旗幟,又每日在不同地點,點放号炮,假作大軍到來。
金賊派軍搜捕,雖找不到俺家這一小隊,卻多半已經識破灑家的計謀。
隻望平定軍中,聽見号炮響,看見山頭旗幟,便當援兵在外,不墜了士氣,能多堅持幾日。
”
“仲廉,做的甚好。
先帶将士休息半個時辰,稍後與大軍通往井陉去。
”
待丘穆陵仲廉退下,呼延庚取出一支令箭:“普六茹伯盛聽令。
”
普六茹伯盛大步向前,抱拳接令。
“伯盛,王節帥定下的方略,是三城互相呼應,西路的汾州是何情形還不知道。
我命你帶本廂兵馬,前往汾州查看。
”
“得令!
”
呼延庚卻沒有遞過令箭,而是囑咐道:“汾州知州張克戬,品性高潔,你當處處尊重着他。
”
“是!
”
“隻是張知州是文官,不通兵法,臨敵争鬥,你可自行決斷。
”
普六茹伯盛大喜,伸手接過令箭。
呼延庚看了一眼參軍事趙伯臻,想起趙伯臻和自己說的一件事情,又囑咐道:“西河訪察使張灏,都統制張思政多半也在汾州,你要小心行事,不要觸犯他們,若有争執,先行敷衍,等我到了再做了結。
”
普六茹伯盛接令去了,呼延庚帶着中軍繼續往井陉縣進發,騎在馬上,他卻不由得想起趙伯臻和他提起的張灏。
作為太原知府,河東安撫使張孝純的下屬,呼延庚和張灏之間還算有些淵源,張灏正是張孝純的長子。
想到這,呼延庚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不忠不孝若此!
”
此時,遠在慈陉的張灏将手中的信件揉作一團:“不忠不孝?
全天下都以為我不忠不孝!
”
他撕掉的是都中一位好友的來信。
對第三次救援太原的失敗,官家責罰李綱提舉洞霄宮,赦免了解潛劉岩的敗軍之罪,而對張灏,官家隻有一句評價:“此人不忠不孝若此!
”
李綱救援太原之時,三路進兵,劉鞈從河北出井陉,解潛從東南出威勝軍,張灏從西南出汾州。
現在主帥李綱貶斥,其它兩路軍的統帥免職,但對他張灏,不忠不孝的評價已經傳遍天下。
八月五日,張灏拜為西河訪察使,而立之年就成為使相,在宋代是前所未有的皇恩,這多一半是看在他的老爹張孝純守太原的份上。
當時歸于張灏指揮的,有陝西河東兵馬十餘萬,都統制一人:折可求,統制兩人:張思政、冀景。
然後八月七日,兵馬就少了三分之一,折可求又轉進了。
折可求可算是大宋的職業轉進人士了。
宋軍第一次救援太原的時候,折可求率領漉延、麟府兩軍,還未接戰,劉光世所部失蹤了,折可求與金兵小戰後迅速轉進。
第二次救援太原,種師中姚古等部從東路金兵,折可求從西路進兵,然後折可求幹脆就沒去,幸而姚古焦安節怯戰,吸引了朝廷的注意力,替折可求頂了雷。
朝廷雖然沒有責罰折可求,但清楚折可求兩次轉進的事情,于是第三次李綱救援太原,專門把張灏任命為西路訪察使,希望張灏以父親被圍,而嚴厲督促麾下諸将進軍。
結果,折可求給張灏報了一個“麟州知州楊宗闵建言,當攻敵所必救。
吾虛建上将軍旗号而赴晉州,太原之圍必解。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麟州知州楊宗闵建議,攻打敵人必須救援的地方,我折可求假裝打着上将軍的旗号去晉州,則太原之圍就可以解除了。
從此之後,折可求所部就失去了聯系,經過一個月,張灏聽說折可求的麟府軍已經回到府州了。
随後,張思政和冀景在郭栅駐紮,金兵來攻,冀景全軍潰逃,張思政獨木難支,大敗。
随後在水文縣,張思政偷襲金寨,斬首數百,次日金兵以三千鐵馬沖擊,張思政全軍大潰,損失數萬人。
張灏僅帶着數百牙兵逃到了慈陉。
這一段戰況報到都中,官家欽口禦斷:“不忠不孝若此!
”
呼延庚兵出南關,向井陉進發,步鹿孤樂平為前鋒,忽然前頭小校來報:“路上抓了幾個奸細。
”
步鹿孤樂平趕上前去,卻發現是幾個宋人裝束的人,其中一個身着大宋五品武官的服色。
“爾等哪裡來的細作?
”
“吾不是細作,乃是閣門宣贊舍人吳革。
”
“喔,可有印信?
”步鹿孤樂平聽到這話,不敢怠慢。
他是聽說過吳革的。
吳革本是西軍将領,在靖康元年元月,金兵第一次南下之時,吳革就自任統制官,帶關中子弟勤王。
二月金人北去,但仍有部分兵力圍困遼州,吳革帶兵解了遼州之圍。
這是靖康年宋軍少有的勝仗,因而呼延庚等人都聽說過吳革。
吳革取出印信,交步鹿孤樂平驗過。
步鹿孤樂平不敢耽擱,将吳革及其随從送往呼延庚處。
呼延庚問道:“閣門從何處來?
怎的不在遼州?
”
“奉使女真軍中持國書見粘罕。
”
“朝廷怎生計議?
”呼延庚這個穿越者,對金兵滅北宋的詳細過程并不清楚,沒想到宋庭還向金兵派出過使者。
“吾出發時,太原未失,故朝廷願多賜歲币,乞金兵北還。
”原來太上皇和皇帝都還想着用歲币解決問題。
“粘罕已經奪了太原,想來是不肯退兵了。
”
“将軍說得極是,金國,虎狼也,割肉飼虎,豈有厭哉?
”吳革後來回到汴梁,便是對今上說了這句話,說金國是虎狼,大宋割自己的肉去喂虎狼,虎狼豈會有滿足的時候?
便建議官家措置邊備,官家便差吳革回陝西招募義勇,這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呼延庚又問了一番粘罕軍的情形,倒是解開了自己的一個疑惑,粘罕為何一直沒有進攻威勝軍。
吳革自述“責其貪利敗約,氣勁語直。
虜帥愧服,為追回攻威勝軍等處軍馬,授書以歸。
”即當庭怒斥粘罕,粘罕面露愧色,召回進攻威勝軍的兵馬,并寫了回信讓吳革帶回去。
“閣門回到都中,當上書朝廷,早做準備,金人必不肯罷休。
朝廷還是不要做議和的打算了。
”
“将軍說得甚是。
隻是朝廷仍做議和之想,已讓李侍郎赴榆次見粘罕,王尚書赴真定見斡離不。
”李侍郎指李若水,王尚書指王雲。
斡離不即金兵東路元帥完顔宗望。
“他二人何時可到。
”
“吾接朝廷文書,李侍郎是八月二十日出都門,算算日程,當在九月中旬到粘罕軍。
”
送别了吳革之後,呼延庚卻謀算起來,完顔粘罕在井陉的西面圍住平定軍,而完顔斡離不看來已經占據的井陉東面的真定。
東西兩路金兵已經可以通過井陉互相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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