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金軍攻鹹豐門、金輝門、開遠門、順天門,而以攻開遠門為最急。
劉延慶麾下,無論良莠賢愚,劉光國、辛企宗、辛道宗、辛康宗幾乎全部出動了,順天門沒有重大的戰鬥之後,辛康宗也被調到開遠門上督戰。
雙方戰況空前激烈,從早晨卯時一直戰鬥到申、酉之間。
進攻的金軍損失較大,有數千名戰士和十多名金環、銀環的大将被殺,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
宋朝方面也有相當損失,有些城樓上猬集着無數箭矢,不少官兵中箭傷亡。
東、北兩面的金兵進攻也不順利,都還沒有越過宋兵的壕壘。
這一天戰鬥的勝利者毫無疑問是屬于守方。
今天的戰事結束,完顔粘罕麾下諸将都非常的懊惱。
“已經殺上汴梁城頭了,卻被南面的宋軍壞了好事。
”
“南面這股宋軍,還挺厲害,我在黃河北岸的時候,見過那個和尚。
”
“若是被南面的宋軍這麼騷擾,汴梁可就難打了。
”
啪!
卻是粘罕把一個茶杯摔在地上:“汴梁就是座破房子,用力踹一腳就會垮下來。
”
在發洩了怒氣之後,粘罕仔細想了想,“南面的宋軍,在蔡河的西岸,被蔡河分出來一個凸塊,明日重兵圍攻,定要把蔡河以西的宋軍吃掉。
”
這時,鴨懶河思恭站出來說道:“國相,俺與南邊的宋軍好幾次見仗,這壕溝土壘是在不好應付,還是小心為上。
”
蒲家奴跳出來:“那是你不知戰法,在吾看來,蔡河西岸的宋軍,如同放在上下牙口之間的饅頭,隻消用力一咬,嘿嘿……”
粘罕贊道:“明日就由蒲家奴率本部,從南面進攻宋軍,斡魯從西面進攻宋軍,骨赧越過蔡河,攻打蔡河内東岸的宋軍,讓西岸的宋軍得不到援兵。
”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率部出發,向南行軍。
斡魯的猛安最近,到了神武南軍的西面,立住陣勢,等候其餘兩個猛安到位。
蒲家奴的猛安到了神武南軍的壕壘的西南角,開始向東展開,一直到達蔡河河邊。
而骨赧則越過蔡河,也是從南面進攻宋軍。
骨赧所部剛剛開始渡河的時候,就遭到了蔡河内東岸宋軍的阻擊。
八牛弩、床子弩、神臂弓、步弓,各式各樣的弓弩對着河面發射。
骨赧直屬的猛安大部是生女真,不識水性,還身着重甲,被射翻在河裡便丢掉了性命。
金兵沒想到這南面的宋軍與其他人不一樣,居然不是窩在壕壘裡,等着金兵去攻打,而會主動出擊。
蒲家奴不再等待骨赧牽制蔡河内東岸的宋軍,開始從南面進攻蔡河西岸的宋軍壕壘,而斡魯則從西面進攻。
神武南軍在蔡河西岸的壕壘布局,恰似一個不規則的四邊形:北面靠着汴梁城牆和安上門,東面是蔡河,南面是蒲家奴的猛安,西面是斡魯的猛安。
呼延庚在蔡河西岸的壕壘裡,一共放了五個指揮,兩個防守西面,兩個防守南面,史進的指揮則負責機動支援。
斡魯和蒲家奴的進攻開始了,宋軍的箭雨也開始了。
和古今中外大多數被侵略國不大一樣,宋朝既不缺錢,也不缺裝備,宋朝隻是缺乏作戰到底的意志和為作戰進行的準備。
而在呼延庚的這個時空,總算有張叔夜主持大局,有王禀這樣的宿将能夠讓人信服的做有效的準備。
府庫中價值三十萬貫的箭簇兵刃甲械,都搬出來讓宋兵裝備上。
在另外的時空,這些兵器最終被金兵完好無損的搬走。
而且呼延庚所部還有在澤州截下的六十萬貫甲械糧秣。
于是,金兵面對的箭矢仿佛無窮無盡。
宋軍在壕壘之間擺出疊陣,每個宋兵都把兵刃放在腳邊,當起了射聲手,金兵還沒靠近壕壘的邊呢,就被削去了一成兵力。
在廣利水門的城牆上,呼延庚看到進攻蔡河西岸突出部的斡魯與蒲家奴的旗号,心中一凜。
這兩人都是在曆史上留下名字的金國猛将,他們的直屬下屬應該都是上等猛安,即人數超過兩千人,甚至接近三千人。
蔡河西岸的突出部就直接面對超過五千金兵,這還沒算準備過河的骨赧所部。
呼延庚派人向王禀求援,王禀二話不說,立刻又調遣了一個軍的五個指揮,交給呼延庚率領,增援西南角。
但這新的五個指揮,多為京畿的鄉兵弓箭手,沒見過大陣仗。
呼延庚先派出五百人,出安上門,補充進突出部裡,給突出部裡的五個指揮各補充了一百人。
由有經驗的老兵帶着,這些鄉兵弓箭手就不容易驟然潰散。
宋軍要麼在壕溝裡,要麼在堡壘裡,蒲家奴先用麾下的草原諸部沖近了放箭,箭大多射在了壕壁上,隻傷得寥寥數人,而沖近的草原諸部則被宋軍射倒了一群。
蒲家奴叫來三個契丹人,李失活,孫過斬,業莫貼,他們都是投降了金國的遼朝騎将,被蒲家奴攏至麾下。
蒲家奴道:“各帶本部,替吾沖陣。
”
這三人都帶了一百鐵鹞子,這鐵鹞子本是這三名契丹降将的親衛,是他們苟全于亂世的根本,眼下卻被蒲家奴拿來填壕。
但金人積威之下,這三人不敢不從。
于是,李失活第一陣,孫過斬第二陣,業莫貼第三陣。
這三人的親兵的戰法都随他們主将。
李失活性子最是魯莽,他帶着一百鐵鹞子頂着宋兵的箭雨沖鋒,近百餘騎毫不猶豫,全部人擠人馬挨馬的撞進宋人的第一重壕溝裡去,摔得七葷八素,被壕溝裡的宋軍亂刀砍殺。
孫過斬的第二陣見勢不妙,到了壕溝近前,躍馬而起,紛紛要跳過壕溝,誰知壕溝裡伸出長槍,專刺馬腹,又向上射出亂箭,射中戰馬的肚子。
這些騎手摔在第一重壕溝後,第二重壕溝的宋軍跑上前來,取了他們的性命。
業莫貼最是小心,看看臨近了宋兵壕溝,就放慢了速度,誰知蒿溝裡伸出撓勾,倒鈎馬腿,這一百騎手紛紛被拉倒,騎手們連人帶甲摔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也被宋兵送到閻羅殿去也。
蒲家奴自打得了這三百遼國鐵鹞子,本以為得了寶貝,誰知今日報銷在這裡。
蒲家奴心中懊惱的同時,也在心叫僥幸:“幸好沒讓自己的女真親衛沖陣,要不然,損失的都是族人啊。
”
眼見宋軍的壕壘嚴陣以待,想到昨日自己在國相面前誇下的豪言,蒲家奴不由得煩躁起來,然到這壕壘之陣,就沒法攻破嗎?
在西面的斡魯進攻突出部也是一般,既像金兵慣常的那樣猛沖,又采用遼兵的一些做法,先用騎射手擾動敵軍,尋找破綻,然後重兵突破。
但這些方法,在壕壘面前,都失靈了。
中午,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宗濋,侍衛親軍馬軍司都虞侯曹晟奉召進宮,到了睿思殿,正見到簽樞密院張叔夜滿面怒容得出來,兩人對張叔夜施禮,張叔夜草草回禮,拂袖而去。
王宗濋和曹晟進到睿思殿,見宰相何栗、中書侍郎王孝迪、同知樞密院孫傅、尚書右丞李回、中書舍人孫覿、吏部尚書王時雍等人都在,心中已經隐隐明白是怎麼回事。
隻聽趙桓說道:“三日以來,已經重挫金人,張樞密曾勸誡朕,能戰方能和。
現已顯我軍能戰,正是求和的大好時機。
”金兵攻城已經三日了,除了西面城牆,東、南、北三面的金兵,都沒法攻進壕壘之内。
而且由于壕壘擴大了汴梁的周長,金兵短時間内,隻圍住了東、北、西三面,南面仍舊是通暢的。
汴梁又似乎變得安全了一些,趙桓“戰和兩便”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他在這裡召集衆宰執,商議“以戰迫和”的大計。
張叔夜傾力勸谏,趙桓不聽,還要召集具體掌兵的解潛折彥質等人來商議。
張叔夜拒不傳令,憤而告退。
趙桓也隻得先把國舅爺王宗濋和驸馬曹晟這兩個掌兵的親戚召來。
曹晟本是個沒主張的。
王宗濋卻心有定計:借着國舅爺的身份撈取最大的好處。
在金兵第一次圍開封的時候,王宗濋就力主議和,而且向趙桓上書說:太上皇曆年賞賜李師師等諸般歌伎的珍寶,統由張迪經手,積累的總數,不下内府之半,其中有幾件飾物,都是人間稀有之寶。
太上皇寵愛的歌伎趙元奴、教訪使袁绹、武震等人,也都積有百萬家私,理應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抄家,把抄得的金帛全部充公,撥交戶部輸送金人,金兵就可不戰而退,社稷再安,官家也可博得個愛恤士庶,摒絕近佞,甚至“斡父之蠱”的美名,真乃千秋不朽之盛業。
在這一輪抄家當中,王宗濋不僅中飽私囊,還把以往看不起自己的趙元奴抓到自己府中,百般蹂躏。
就是這樣一個殿帥,聽到趙桓說要再次議和,立刻大聲附和:用金帛拿去讓金人退兵,保住将士的性命,真是大大的善政。
見到國舅爺的表态,睿思殿中的其他臣子馬上跟進。
現在的問題就變成了:金人願意講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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