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被送下去休息,嶽飛的心腹手下都留在場,嶽飛說道:“諸位兄弟都聽明白命令了,一個月整軍,籌集糧草,四、五月間出師北伐,光複洛陽之後,還趕得上春耕。
”
“兄長,慎重呀。
”說話的是王貴,“這幾年來,咱們領的都是杭州的錢糧。
”
“可是從未尊奉過攝政王的名号。
”湯懷是急性子,他打斷王貴。
“就是這樣,兩面不讨好,當初我就說把趙構抓到汴梁去請功。
”王貴急躁起來,“多好的從龍機會,哥哥你說抗金為重,先不要内耗,咱們算不上汴梁的嫡系了,但攝政王的名義,咱們從來也不接,這不把兩邊都得罪了嗎?
”
嶽飛爽朗的大笑:“王貴兄弟,你多慮了,官家和聖人都在汴梁,連杭州也抵賴不了,而光複洛陽順天應民,我問心無愧,何必顧慮杭州的反應。
”
嶽飛這麼說,就把出師的事情定下來了。
樞密院的命令不止發給嶽飛一家,淮西安撫使劉光世也收到了類似的命令,他要率部到颍昌取齊。
“直接越過淮西而取颍昌,這是讓我送命呀。
”劉光世目送信使下去休息,心中暗歎,他假模假式的接受了命令,同時又等待杭州的“方略”,就把出征的事情耽擱下來,
眼看到了四月初,嶽飛正準備出兵,劉光世在假裝出兵,卻等來了一聲噩耗:金兵南下兩淮。
兩淮的金兵還要從山東說起。
吳革全取山東,在汴梁解圍後又擊敗了完顔訛裡朵,導緻依附于完顔訛裡朵的簽軍李成部,孔彥舟部,紛紛向大名潰退,但也有南部的一大部分,退到淮上。
在第四次圍攻汴梁失敗以後,完顔兀術和完顔訛裡朵再也沒有信心進攻汴梁了,他們已無勇氣與河北河南的宋軍再次硬拼,隻能避實擊虛,向東部的淮南東、西路進攻。
“衆人都當我等從汴梁退卻,無力再戰,我等要趁此良機,一舉擊破淮南,直取杭州。
得到江南膏腴之地。
”
柿子要撿軟的捏,并非隻有後世的蝗軍放着眼前的根據地不打,反而千裡迢迢搞什麼大陸交通線戰役。
金兵也是一樣,啃不動汴梁,就隻有拿淮上的宋軍出氣了。
就在新年出兵之前,作為北宋僞相的劉豫問道:“若汴梁守軍從北面截斷我軍若何?
”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汴梁樂得看南北二宋相争,坐收漁人之利。
”
兩淮距離杭州府最近,就成了兩宋之戰的主戰場。
連年征戰,四圍汴梁的失敗,使女真族的兵源漸趨枯竭,必須向各個被統治民族搜羅壯丁。
金朝在遼東和燕、雲地區征調渤海、漢兒軍五萬人,并且規定,凡是被征發的漢人,一律不準由别人代替。
金軍由左副元帥完顔訛裡朵、剛升任的右副元帥完顔撻懶和元帥左都監完顔兀術三員大将統率,僞北宋軍由劉麟指揮,在九月下旬分路渡過淮河。
他們采納李成的意見,遠遠繞開汴梁的防區,以免汴梁阻截,使自己腹背受敵。
劉豫在出兵前還發布僞令,揚言要“直搗僭壘,務使六合混一”。
消息傳來,江南攝政王府“舉朝震恐”。
趙構又想遠遁避敵,汪伯彥、黃潛善等人都準備逃跑。
但江南的豪紳大族之所以能夠容忍趙構,就是為了保全自家的産業,豈容趙構逃走?
韓肖胄道:“戰而不捷,去未晚也。
”
東南地區有韓世忠、劉光世和張俊三支大軍,另加楊沂中神武中軍等,兵力總計十五萬人以上,然而連淮南東、西路也不能守住。
劉光世按未戰先遁的慣例行事,立即退兵江南,将整個淮南西路拱手讓給敵軍。
狡猾的張俊表面上說“避将何之”,但主張劃江而守,“當聚天下兵守平江,俟賊退,徐為之計”,回避自己一軍與敵對抗。
他以“墜馬傷臂”為藉口,拒不出兵渡江。
連汪伯彥都看不下去了,派人監督他發兵,并奏請嚴懲張俊,但趙構将請示留中不發。
南方的諸大将中,張俊是唯一參加了驅逐宰相李綱的人,懲罰張俊的請示自然毫無結果,不了了之。
韓世忠軍在大儀鎮、鴉口橋和承州獲得三次小勝,然而終究獨力難支。
最後,張俊軍退守常州,韓世忠軍退守鎮江府,劉光世軍退守建康府,隻能憑藉大江天塹,阻遏敵人。
韓世忠讓幕僚向攝政王上奏建議,“嶽飛新立功于襄漢,其威名已振”,“殿下倘降明诏,遣嶽飛以全軍間道疾趨洛陽”,“搗颍昌以臨畿甸,電發霆擊,出其不意,連接汴梁;則金賊必大震懼,呼還醜類,以自營救,王師追蹑,必有可勝之理”,“此上策也”。
“諸将之兵,分屯江岸,而敵騎逡巡淮甸之間,恐久或生變。
當遣嶽飛自上流取間道,乘虛擊之,敵騎必有反顧之患。
”
趙構早有此心,但遲遲不下命令。
他正在輾轉,秦桧來訪。
趙構問秦桧如何看待韓世忠的建議,秦桧道:“嶽鵬舉奉了汴梁的命令,進軍襄陽,殿下讓他連接汴梁,正中了汴梁小皇帝的主意。
”
“可若不如此,又怎能調嶽飛來救駕呢?
孤王自問從無虧待嶽鵬舉處,他卻要奉汴梁的号令。
”
收複洛陽,連接汴梁,就斷了淮南金兵的後路,這是天下人都能看明白的戰略。
但秦桧自不會為嶽飛辯解,而是微微一笑:“殿下隻要一道手劄,讓他援救淮西就好。
”
“這是為何。
”趙構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轉念就明白了。
在金兵威脅杭州的時候,嶽飛卻進攻洛陽,難免将趙構作為誘餌之嫌疑,汴梁的朝廷可以這麼做,但趙構對嶽飛也有知遇之恩,嶽飛是絕對不會行不義之事的。
趙構在寫手劄給嶽飛說:
“近來淮上探報緊急,孤甚憂之,已降指揮,督卿全軍東下。
卿夙有憂國愛君之心,可即日引道,兼程前來。
孤非卿到,終不安心,卿宜悉之。
”
嶽飛已經克複襄陽,正在向洛陽進軍,收到趙構的手劄,王貴道:“咱們一向不奉杭州的命令,大哥不必搭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