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庚回到滄州後,将歩鹿孤樂平和張彥橘召來,落實他不在這些天滄州以及河北東路軍民兩政的進展。
目前滄州七成耕地都在柴大官人名下,讓流民種糧暫時不要想,好在滄州靠海,在張彥橘的主導下,漁鹽兩業已經張羅開,加上已經收上來的夏秋兩稅,保證了河北東路居民和流民的基本生計,和呼延庚所需要的開煤鐵礦的費用
呼延庚現在治下,有日後世界上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兩大鋼鐵産地:除唐山以外的河北,和唐山,下轄的煤礦和鐵礦是不缺的,而且基本未開發,礦源很豐富,發榜招賢,流民中也有人才,為了妻兒一口飯,見到石炭工人的崗位都是搶着來。
張彥橘辦煤鐵礦,還是按照宋朝官辦的思路,先辦了一個碳監和一個鐵監。
呼延庚又曾把民兵訓練手冊中的找出一些内容張彥橘作參考。
這本民兵手冊基本就是用來在蘇軍的履帶碾過黑龍江大地之後培養遊擊隊用的,裡面就有一支孤立無援的遊擊隊如何開辟根據地的教程,而裡面關于煤鐵廠的案例,就是當年鐵道遊擊隊如何在日軍眼皮底下建立起陶棗煤礦和煉焦廠,為給沂蒙山根據地配套,以及1942年反掃蕩中物資銷毀、轉移、工廠保全的全過程。
當然,呼延庚隻給了張彥橘關于工廠組建和管理的相關内容。
張彥橘現在就在向呼延庚彙報:焦炭現在還做不了,煉鐵和煉鋼隻能用木炭,已經建起了一個炭窯場來烘制木炭。
而在石碑河與黃浪河沿岸修造水車,用水力驅動風箱來煉鐵,用煅鐵和鑄鐵混合來煉鋼。
這些都是宋代舊有技術,不用呼延庚操心的。
“将主所送來的磁州鐵礦工人,足堪大用,屬下已量才施用,以每人年一貫錢簽下合約。
”
《夢溪筆談》卷三《辯證一》中說:“使至磁州鍛坊,觀煉鐵,方識真鋼。
凡鐵之有鋼者,如面中有筋,濯盡柔面,則面筋乃見,煉鋼亦然。
”磁州在宋代就是冶鐵大鎮。
呼延庚過磁州,糧食錢财沒有多要,而是把武安鐵礦還殘留在那裡的礦工和鐵匠帶着家屬打包帶走,送到滄州,當地著名的十米高爐的圖紙自然也落到手上,交給張彥橘。
呼延庚問:“那每日鐵産有一萬斤嗎?
”
張彥橘為難道:“高爐都是初建,要正式投産,還需時日。
”
“那慢慢來吧,此事急不得。
建高爐現下是誰在管?
”
“李雲。
”
呼延庚拍拍額頭,是該找個時間把自己手下的技術人員梳理一下,确定個待遇了,他順口讓王貫清記下來,他要抽時間見見各個行當的主管。
接着他又問起流民安置事:“有多少人願意去泉州?
”
“連流民帶家屬,萬餘人。
”張彥橘回答,這個數字大大低于呼延庚的預估,流民即使背景離鄉,想要跑到福建那麼遠的地方的人也不多。
呼延庚倒不介意人少,這批流民到泉州,主要是到船廠做工,人多了泉州方面也接收不了。
現任泉州知府是呼延庚的本家叔叔——呼延慶,兩人還未出五服。
呼延慶也是呼延守信之後,在政和年間擔任平海軍知軍事。
當年趙佶要與金國締結海上之盟,讓各地推薦使臣人選,政和八年(1118年)四月,登州守臣王師中上奏說武義大夫馬政可以擔當使臣,平海軍知事呼延慶通曉外國語,又博學多聞善于辨談,也可以委派。
于是皇上派馬政和呼延慶以及将校七人士兵八十人,同高藥師一起出使女真,讓他們以買馬為幌子,商議聯合女真(金國)夾擊遼國之事。
而呼延慶兩次使金,和馬政、馬擴父子一起完成了外交任務,為宋朝争取到了最好的合約條件——燕雲十六州歸宋——得到了朝廷的褒獎,成為泉州知州守市舶使。
呼延庚占領滄州之後,讓張橫等人四處征集船隻,呼延慶在泉州管着市舶司和船廠的事情就被提起,呼延庚以子侄的身份,寫信給叔父呼延慶。
他們關系還沒出五服,而當下呼延庚名聲大振,被公認是新君的心腹,呼延慶也特别熱衷認下他這一門親戚。
這樣呼延庚和呼延慶以及泉州船廠就接上了頭,呼延庚要疏散流民,呼延慶需要工人,雙方一拍即合。
渤海灣,黃河口,八艘巨大的海舶停泊着,海岸邊已經搭起一座簡易碼頭,要到泉州的百姓在這裡登船。
運送這批百姓的八艘大船有序的停泊着。
這八艘海舶可有來曆,當年通義大夫馬政和呼延慶渡海使金,發起海上之盟,趙佶下令将用來通高麗的兩艘“神舟”,六艘海舶都撥付使團聽用。
而在這八艘大船完成了運送使團的任務後,就統一集中在泉州,由升任泉州知府呼延慶管帶。
這八艘海舶,到現在已經十餘年船齡,呼延慶以正規程序報廢,然後遣了一個指揮的水手沿海上駛,将這些船連帶水手都送給了呼延庚。
至于呼延慶私人得了什麼好處就不細說了。
據《宣和奉使高麗圖經》記載,六艘較小的海舶“皆以全木巨枋攙疊而成,上平如衡,下側如刃”。
全船分三艙,中艙又分四室。
防水隔艙很早以來已由中國人首先發明,“泉舶”更分了十三艙。
“客舟”船頭用石丁石作錨,“上绾藤索,其大如椽,長五百尺”。
抛錨起錨則使用滑輪。
如遇“風濤緊急”,還須加抛“遊矴”。
船尾的正舵有“大小二等,随水淺深更易”,另加設兩個“三副舵”。
船舷兩側“傅大竹為橐以拒浪”。
裝載人與貨,則以竹橐當吃水線,“水不得過橐”。
主桅杆高十宋丈,前桅杆高八宋丈,共裝帆110幅,正風用帆,“稍偏則用利篷”。
“風有八面,唯當頭不可行”,可見是高效率的航帆。
而兩艘“神舟”則是兩萬料的大船,“神舟之長闊高大、什物器用、人數,皆三倍于客舟”,“神舟為二萬料以上的大船,載重11000石以上。
”呼延庚将兩艘神舟取名“定遠”、“鎮遠”,将其他六艘三千料的海舶取名經遠、緻遠、來遠、平遠、靖遠和濟遠。
這樣起名并非他特别喜歡八大遠,恰恰相反,他對八大遠已經審美疲勞,這八艘已經十幾年船齡的船上,很快就會退役,這樣八大遠的名号很快就可以消失了。
除了正在上客的八大遠,渤海灣裡還有很多漁船,渤海灣著名的帶魚和小黃魚産地,而宋代這個漁場還未開發過,所以這裡的漁獲能夠供給平州和河北東路的全部所需。
河北的宋金兩軍還在僵持着,大戰沒有,小戰不斷,呼延庚抓住這難得的清靜,和張彥橘一起把技術人員的級别定了出來,比如最擅長燒土的李雲,呼延庚就直接以宣撫司的名義給了他一個正九品的将作監監押,比神火将軍魏定國低兩個級别,在河北東路轉運判官衙門領薪水。
呼延庚在滄州把一幹事務處理完,卻收到了一封信,他一看寫信的日期,心中歎了口氣:過年了呀。
冬日的寒風吹拂着秀麗的百年汴梁,給皇宮、民居、汴河披上一層凜白的冬意。
臘月二十三日小年後,城中各家祭祀祖先的鞭炮聲便是此起彼伏。
噼裡啪啦!
鞭炮的味道、聲響在城中大街小巷中回蕩。
年味便漸漸的濃郁起來。
百年汴梁,人口百萬戶。
年節将近,棋盤街、燈市、城隍廟市、西大街等地彙聚南北貨物的商鋪、街巷中人流密集,繁華難言。
操着各種口音,穿着不同裝束,帶着不同目的的人們穿梭其中。
或是挑選、購置年貨:金銀橘、芙蓉糕、潔粉梅片、給小孩子玩耍的撥浪鼓、年畫、福字、春聯、鞭炮。
京城風物,大抵如是。
在這普通人的世界、生活中,彰顯着太平盛世的氣象。
去年除夕時正值金兵圍城,合城一片凄涼景象,到今年年底,金兵已經退去九個月,汴梁城内慢慢恢複,大部分汴梁居民的心思隻有一個:先過個好年。
直顯文閣張崇帶了兩個小厮,沿街采買,到了一家店鋪,他叮囑小厮:“給小姐姑爺的年貨,專備一套,買些小孩玩具。
”
“老爺,姑爺還沒有孩子。
”
“别多話,叫你買你就買。
”張崇心想,這事情得催催他們。
小厮進店鋪去了,張崇站在街邊,吹着冷風,讓自己頭腦清晰一些:自己的父親到了南京應天,安撫京東西路,自己是不是可以跑一個應天府的官兒,可以在父親面前侍奉?
他這麼想确實是出自自己的孝心,但另一條意見卻竄進腦中:父親張确因為守隆德和王禀合作的原因,已被看作新君一系,能夠調到應天也是太後的恩典,自己再跑到應天去,那自己和康王的這條線就斷了。
他不由得暗歎一句:忠孝難兩全。
“忠孝難兩全。
”張婵正在看呼延庚收到的信,是從延安府家中寄來的,聽見呼延庚在一旁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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