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的第三箭,又把第二箭劈斷,然後釘在樹上。
随後,花榮轉身拱手道:“末将都射偏了,敬陪末座。
”
呼延庚道:“索超,我将元寶賞給花榮,你可服氣?
”
“花都監神箭,索超佩服。
”
武将們較量武藝如同喝酒一般,一番比試下來,關系拉近不少。
呼延庚道:“天色已然不早。
劉安撫,還請支應我軍糧草。
”按宋制,大軍行軍,沿途由地方支應糧草。
呼延庚行軍雖然帶足了軍糧,但他想趁機試探下劉豫的态度。
劉豫道:“這個……,安撫,按常例,大軍到達的當天,地方上是不出糧的。
”
“那好,請将明日的糧草送到軍中。
”
“敢問大軍要在濟南呆幾天?
”
呼延庚道:“三天吧。
”
看見劉豫面露苦色,呼延庚改口說:“若是軍漢們休息得好,明日就開拔。
”
說定了此事,劉豫請大家入席。
呼延庚判斷,劉豫還沒決定毒死自己,不然沒必要在供應幾天糧草的問題上糾結。
宴會上,呼延庚展示了一番自己的酒量,與武将們拉近了關系。
第二天五更,背嵬軍起床造飯,趁着早上天氣涼快,呼延庚率領全軍開拔。
過了一會,郝思文單騎追了上來,與呼延庚并馬而行:“奉将主令,昨日夜間已經去拜訪過關大哥。
末将和關統制确實是舊識,曾在浦東巡檢司共事。
”
“昨晚城門已經關了,如何進城的?
又是如何出城的?
”
“關大哥得了将主的提示,派人帶額進城,又用令牌送額出城。
”
關勝能随意安排人夜間進出,看來劉豫對城防管得很松啊。
呼延庚這樣想着,帶領背嵬軍向汴梁進發。
與此同時,皇帝趙谌的車駕剛剛出了南京應天歸德府的城門,繼續沿着運河向南進發。
天氣仍舊十分炎熱,趙谌坐在龍辇裡,悶悶不樂。
他撩起車窗上的簾子,大喝一聲:“黃彥節。
”
黃彥節驅馬跟上來:“陛下有什麼吩咐。
”
“可曾從歸德帶了什麼吃食出來,朕要吃了耍耍。
”
黃彥節道:“天氣炎熱,熟食留不長久,張安撫隻是籌備了一批軍糧,加在辎重當中。
”
趙谌惱怒的拉上簾子,恨恨地想:“堂堂南京應天,居然連一桶冰都找不到。
這張确,要不是看在他堅守隆德的份上……堅守隆德我已經賞過他了,升他做了安撫使,還待怎樣?
”
漸漸到了中午,太陽當頂,張仲熊到了趙谌的車駕前面:“日頭太毒,殿帥請車駕在前面酒店下歇息,待午後再走。
”
“朕在車子裡已經悶壞了,就歇歇吧。
”
楊沂中帶領禦龍直将酒店團團護住,趙谌走下車來,店裡已經被打掃幹淨,常用的長條凳被清在一邊,正中擺着一把太師椅。
趙谌往太師椅上一坐,問道:“殿帥呢?
”
“王殿帥繼續督促隊伍前進,隻是怕陛下太過勞累撐不住,才隻請陛下進店歇息一下。
”
“童穆呢?
”
“童公公在外面護衛。
”
“黃彥節,你給朕打點水來喝。
”
“奴婢已經吩咐店家燒水,待放涼了便給陛下送來。
”
“這裡店家是何人,朕要見見。
”
“這個……”黃彥節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張仲熊。
張仲熊道:“陛下仁心,要見見落腳的店家,沒什麼大不了,見見吧。
先搜一下。
”
不一會兒,店家被帶了進來,是兩兄弟,他們拜倒在地。
趙谌看着他們都四五十歲了,便問:“爾等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
”
“小老兒叫朱貴,我兄弟叫朱富,都有五十歲了。
”
趙谌又問了幾句,朱貴對答得體,趙谌十分滿意:“沒想到這路邊小店,也有這般人物,見着皇帝一點也不害怕。
”
張仲熊道:“這酒店開在運河邊上,各路豪強富商都在此落腳,店家見多識廣。
”
這時,黃彥節送水上來,當着趙谌的面,先倒一小杯自己喝了一口,然後給趙谌倒上一杯。
趙谌端着杯子喝了幾口,問店家:“你家有什麼吃食,盡管拿上來。
”
朱富為難的說:“這半個月來,有數不清的百姓從這裡過,把店裡的吃食都快買光了,後院還剩一點黍米,是我兄弟倆留着煮粥的,若是給皇上你吃了,草民就沒得吃了。
”
趙谌不悅,他忍住怒氣,拿出一顆珠子來:“這顆夜明珠價值連城,朕賞給你們,去給朕煮碗粥來。
”
朱富、朱貴面面相噓。
黃彥節在一旁道:“收着,煮粥去。
這麼一顆夜明珠,别說一碗粥,就是你們這家店,也能買上幾百家。
”
朱富朱貴還是不動。
趙谌道:“别怕,這珠子雖然貴重,但君無戲言,朕說給你們,就絕不反悔,拿去吧。
”
朱貴磕了個頭:“皇上,這珠子雖然貴重,可給您煮了粥,咱們兄弟就沒飯吃了。
這珠子我們不要。
”
趙谌生氣了,他從椅子上跳下來,踹了朱富一腳,朱富倒沒怎麼樣,趙谌卻摔倒在地上。
黃彥節立馬急了,從後面上來,伸手抓住朱富的肩膀,低聲說:“要命的話,快倒下。
”朱富會意,哎呦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黃彥節又道:“你這個蠢東西。
”一巴掌把朱貴也扇倒在地上。
趙谌倒沒有追究他這一腳的效果,被人扶起來以後,他氣得大叫:“朕就是搶了你的,又怎麼樣?
”
張仲熊在一旁說:“陛下,萬萬不可,你真要用禦龍直搶一碗粥嗎?
”
黃彥節道:“鄉下人有什麼好東西,陛下,日頭過了,咱們就出發吧,奴婢給皇上煮一碗白米粥。
”
“以為朕貪圖喝一碗粥嗎?
朕身為天子,連一碗黍米粥都喝不到,沒有一個人聽朕的,這皇位還坐得有什麼意思。
”
趙谌把水杯摔在地上:“滾,都滾。
”
黃彥節使了個眼色,衆人都退了出去,黃彥節去找童穆:“是不是請李相公來。
”
“李相公都走到前面至少十裡地了,這點小事,讓他來作甚,店家,你過來。
”
朱富到了跟前,童穆道:“我給你一斤糧食,和你換一斤黍米,給我們這些人都煮碗粥吃。
”
“遵命,多謝大官人體諒。
”
“你知道送粥進去怎麼說嗎?
”
“說大官人給換了……”
“什麼話,就說你們知錯了,先給陛下煮了粥,然後用夜明珠去應天府上買糧食。
”
“是,是。
”
朱富給趙谌送完了粥,把夜明珠給童穆送來。
童穆問:“你不自己留着?
”
朱富道:“是大官人給草民解了圍,草民哪能貪這顆珠子。
”
“嗯,不錯,不貪。
”童穆稱贊了幾句,吩咐左右:“給取一百貫錢來。
”他對朱富朱貴說道:“爾等去應天府買糧食,在左近辦個粥場,若有步行的流民路過,便接濟他們一碗粥。
”
朱富稱贊了一番,将錢收了:“必定幫大官人辦好,請大官人留下名諱,小的為官人揚揚善名。
”
“不用了。
”
趙谌喝完了粥,心氣順了些,将朱貴找去,問道:“你這裡可有什麼消遣?
”
“鄉下地方,能有什麼消遣,無非說書唱曲的,可這兩年世道不安靖,賣藝的都見得少了。
”
“那你會說書唱曲嗎?
”
“小老兒不會唱曲,但評話聽得多了,倒會講上幾段。
”
“那好,有什麼新鮮的,說來聽聽。
”
朱貴喝了一口說,拿手掌當驚堂木在桌子上一拍:“小老兒今天要說一段書,出涿州桃園三結義。
”
這一段書,是說在後晉的時候,後唐皇帝石敬瑭将燕雲十六州都割讓給契丹,燕雲十六州的百姓官吏,不願奉契丹為主,紛紛南遷。
趙谌聽到這裡,扼腕歎道:“若非石敬瑭割讓了燕雲十六州,哪裡輪到金賊肆掠”
“且說薊州刺史趙尊,遷任涿州刺史。
”
趙谌一時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聽到姓趙,就格外注意。
趙尊有一子,名趙傳光,生得英雄豪氣,他在街頭看到燕雲逃來的難民,不禁搖頭歎息。
這時身後有人叫道:“大丈夫不去報效國家,驅除鞑虜,在這裡歎息何意?
”
趙傳光回頭一看,隻見說話的是一員武将,身邊還站着另一人。
趙傳光請教二人姓名,原來一人是淄州馬步軍都指揮使呼延綜,另一人是歸德兵馬钤轄高行周。
他們是來拜訪趙刺史的。
三人飲酒詳談,甚是相得,于是在趙家屋後的桃林裡結為兄弟。
開運元年,契丹狼主耶律德光南下,趙尊降敵,趙傳光匹馬投奔自己的大哥呼延綜,呼延綜,高行周合兵一處,起兵反契丹。
說到起兵這裡,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趙谌一拍桌子:“這趙尊也太無用,堂堂漢家大将,怎麼就降了。
”
黃彥節一直在邊上伺候着,這時叫道:“陛下,已經過了未時,我等當去追趕王殿帥了。
”
趙谌道:“且把這書留着,待朕到了汴梁,在找你去講書。
”
黃彥節護送着趙谌上了車,高呼一聲,“起駕。
”
看着趙谌的龍辇,黃彥節悄悄問張仲熊:“那段書,機宜也聽見了吧。
”
“聽見了,涿州趙氏,尊者敬也。
”趙尊就是說的翼祖趙敬。
張仲熊想:“有點不對啊,契丹占涿州,當時的涿州刺史應該是宣祖趙弘殷啊。
他可是跟着後晉投降了耶律德光。
不知道這部書是誰寫的,要糾正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