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顔貼木兒回王庭了,宋誠送的兩個護衛混在他的使團中。
他走那天,出城送他的朝臣不少,宋誠也在其中。
“宋大人,皇上……”他幾次想說什麼,最後又什麼都沒有說。
朱祁鎮不肯放他回去時,他鬧着要回去,臨到回去,卻又舍不得朱祁鎮這個好朋友,這一别,不再何時能再相見。
宋誠明白他的意思,道:“皇上一切安好,你放心。
”
“嗯。
”最後他重重點頭,撥轉馬頭揚鞭遠去。
宋誠進宮時,朱祁鎮正站在窗邊發呆,見他進來行禮參見,道:“平身。
他走了?
”
“是。
”
“你派去保護他的護衛真能護他周全嗎?
”朱祁鎮回頭問。
在錦衣衛密探何守舊離間下,也先已對伯顔貼木兒起了疑心,他此番回去兇多吉少,隻是以他的性情,他又不會不回去。
宋誠安插在他身邊的兩個護衛要在他有危險時把他救出來,也要在大明和瓦剌開戰時在千軍萬馬中護得他周全,不由朱祁鎮不多問一句。
“皇上放心,這兩人确是江湖人,武藝高強,百萬軍中取敵将首級如探囊取物,救伯顔沒有問題。
”宋誠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臣叮囑他們,若伯顔有危險又不肯離開險地,準他們把伯顔打暈帶走。
”
朱祁鎮最擔心的還是伯顔貼木兒重情義,萬一也先對他下黑手,他明知是坑,還傻傻的往下跳,或者雙方交戰時,他兩難之下,做出傷害自己的事,聽宋誠這麼說,連連點頭道:“這就好。
”
很快到了宋誠迎親的吉日,新人拜完天地送進洞房,宋誠掀了紅蓋頭,準備和蘇沐語調笑兩句,外頭一疊聲道:“皇上來了。
”
朱祁鎮便服到訪,面對參見的群臣,笑眯眯道:“朕在宮中無聊,随意出來走走,衆卿無須客氣。
”
宋誠把他迎到書房,道:“皇上怎麼過來了?
”他确實沒有想到朱祁鎮會過來,畢竟從重慶公主上論,朱祁鎮怎麼也不該來,派人送賀禮已是恩寵了。
朱祁鎮道:“蘇氏為皇後診治有功,皇後逼着朕來的,說若朕不來,她就要過來。
”
“皇後娘娘懷孕了?
”宋誠多少有些意外。
行文聘之禮後,蘇沐語不能到處走動,風俗如此,她不得不遵守,因而替皇後診出喜脈的卻不是她,不過大半年來錢皇後一直吃她開的方子,此時得以懷孕,自是她的功勞。
朱祁鎮咧嘴笑道:“正是。
”他和錢皇後夫妻情深,若錢皇後能有所出,他自然歡喜。
“恭喜皇上。
”
“朕親自到賀,足見至誠。
”朱祁鎮笑道。
他沒一時便走,而是留下來參加喜宴,趕在宮門關閉前回去。
這一晚,被翻紅浪自不待言。
婚後三日,宋誠陪蘇沐語回門,在醫館後院盤桓一天,直到天黑才回去。
然後新婚之期就算過了,蘇沐語繼續在醫館坐堂看病,宋誠忙着籌備糧草北征。
張輔回京後并沒閑着,請旨為宋誠副手,協助宋誠籌備糧草。
這天宋誠回府,得知定國公徐永甯在府中等候,一問才知,他直到現在還沒有襲爵,于是進宮時在朱祁鎮面前幫他說了幾句好話,幾天後聖旨下,徐永甯襲爵為定國公。
忙忙碌碌到了八月,中秋過後,朱祁鎮下旨禦駕親征,群臣反對的奏折如雪片般飛到禦案前,朱祁鎮在早朝上道:“衆卿皆以為朕上次禦駕親征被俘,因而此次還是會被俘,卻不知朕雖不知兵事,卻有知人善任之能。
朕命張輔節制大軍,宋誠、井源為副,衆卿有意見麼?
”
張輔、井源是久戰沙場的老将,宋誠是軍隊新貴,有大捷之功,有這三人随駕出征,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也先得知朱祁鎮再次禦駕親征,氣得把伯顔貼木兒叫來大罵一場。
伯顔貼木兒剛回王庭三個月,便傳來大明發兵的消息,他實是難以脫去幹系。
罵完把伯顔貼木兒軟禁。
伯顔貼木兒想分辨,又覺身為使者,自己确實失職,于是一言不發,被軟禁起來。
不過就在明軍越過國境時,伯顔貼木兒卻失蹤了,也先氣得殺了看守他的軍士。
瓦剌大汗脫脫不花得知大明發兵,寫信給朱祁鎮,說隻要大明滅也先後允他為汗,他願意臣服。
朱祁鎮和宋誠等大臣商議後,假意答應了他,脫脫不花在明軍大兵壓境時指責也先奪權,号召瓦剌部衆反對也先。
也先内外交困,在和明軍對陣時無法發揮出騎兵的威力,在明軍火铳和大炮轟擊下潰不成軍。
伯顔貼木兒被帶回朱祁鎮的龍帳,先是絕食,接着以饒過也先一命為條件接受安撫。
朱祁鎮隻求他别自殘,什麼條件都答應他。
也先兵敗被俘,押回京城,脫脫不花保留大汗封号,遷居京城,一路上罵聲不絕。
宋誠去看他,道:“大汗可知,死人是無法罵人的?
”一句話把脫脫不花吓得再也不敢吱聲。
宋誠收編瓦剌軍,着令他們稍事休整後繼續北征,北邊寒冷,北征一時受阻,退回王庭休整。
兩個月後,草原的雪開始融化,瓦剌軍由井源率領再次北征。
朱祁鎮班師回京,威望達到頂峰。
蘇沐語有了身孕,呂氏讓她在府中專心養胎,宋誠沒事就把頭貼在她肚子上聽胎音。
船塢的寶船一艘艘造出來時,宋誠的第一個孩子也出世了。
這天,宋誠進宮,道:“皇上,船隻已齊備,可以到馬六甲走走了。
”
朱祁鎮大喜,道:“朕要禦駕……”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宋誠打斷了:“皇上不可,海上風險,皇上還是坐鎮京城,等臣等歸來為好。
”
朱祁鎮再不願意留在京城,也架不住滿朝文武反對,連宋誠、張輔這等老臣都極力勸阻,最後隻好勉強同意,下令宋誠率軍揚航出海。
是日,宋誠辭了朱祁鎮,率軍在天津衛登船。
旗幟遮天蔽日,宋誠乘坐的是最大那艘寶船,待得寶船離岸,望不見岸上送行朱祁鎮和文武百官,身後一人靠了過來,卻是蘇沐語不知何時潛上船。
“孩子還小,你來做什麼?
”宋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