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兩隻手吊在挂勾上,整個人像秋千一樣在空中晃,随時有可能掉下來。
哄笑聲不斷,隐約間,軍士們猜測他還能挂多久,有說一柱香的,有說半柱香的,還有說不過十息的,然後,他就華麗麗地掉下來了。
“哪裡有十息啊。
”有人不滿。
“你還說一柱香呢,也不看他連挂勾都夠不着。
”有人道。
底下還有官帽椅呢,張陽這一掉下,直接就騎在官帽椅的椅背上,某個部位差點廢了,疼得他呲牙咧嘴。
老仆扶了半天,才把他扶下椅背,扶他在椅上坐了,朝宋誠施禮道:“求宋大人高擡貴手。
”
萬一真傷到命根子,他怎麼向張益交待?
沒料到事情會這樣啊,這可怎麼好?
老仆愁死了。
宋誠示意太醫為他診治。
張陽死死捂住關鍵部位。
老仆連連搖頭,道:“這裡人多,可否求宋大人開恩,準七少爺到房中診治?
”
當着三百條漢子的面脫褲子,打死他也沒這勇氣,何況天寒地凍,光屁股皮膚會凍傷的。
軍士們哈哈大笑,隻覺老仆十分實在。
宋誠吩咐兩個軍士擡張陽去醫療室,其餘人等繼續訓練。
風雪中,高高的鐵架子上挂了五十個軍士,每人做完五十個上下,跳下來,另一批五十人上去。
并沒有一人覺得這樣的天氣可以不訓練,也沒有人口出怨言。
宋誠站在旁邊看着,很滿意。
古原第二次下勾梯,身上的铠甲已經凍得冰冷,隻是铠甲裡穿了棉襖,倒沒有凍着肌膚,隻是變得十分沉重。
從進了軍營,每天訓練強度大,人也特别累,幾乎頭一沾枕就睡得賊死,哪像以前,躺床上沒半個時辰睡不着。
身體也變得強壯了,力氣也大了。
數數日子,一個月快到了,不知考核能否通過?
古原下意識轉頭瞟了一眼用大氅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宋誠。
風雪太大,看不清宋誠的臉,唯有他的眼睛,如星辰般,讓人一眼認出他。
又換了一輪軍士上去,宋誠道:“第二輪全部做完了嗎?
”
顧興祖道:“是。
”
宋誠不說話了,每人三百下,得輪換六次,換下的人能夠暫時休息。
很多軍士敬佩地看着宋誠,他出身尊貴,又位高權重,卻在如此大雪中陪着他們訓練,這是真正把他們當同袍看待啊。
輪到先前曾和古原打架,被宋誠遇上,因而被罰跑二十圈的乞兒滿倉上勾梯了。
他身上的铠甲也被凍住,做起動作十分不便,因為宋誠在這裡,他更加地賣力,比别人做得更快,卻一時失手,從勾梯上摔下來。
兩個軍士上去扶他,他生怕宋誠看到他的狼狽樣,急忙道:“我沒事。
”
“扶去醫療室讓太醫看看。
”宋誠開口,軍士自然照做,架起滿倉就走。
醫療室的名字也是宋誠起的,軍士們已經習慣這樣奇怪的名字了。
顧興祖過來道:“風雪越發大了,軍士們動作十分不便,是不是先停一停?
”
說話間,又有兩人失手,從勾梯上掉下來。
風雪太大,能見度極低,人在半空中,被風吹得張不開眼睛,不一小心就失手,咣當掉下。
宋誠看這情況,再練下去,怕是更多軍士受傷,隻好收隊,整支隊伍拉到操場上,開始每天一個時辰的站隊。
張陽經太醫檢查,要緊部位沒什麼問題,由老仆扶着從醫療室出來,迎而而來的風雪讓他張不開眼睛,走到操場,卻見軍士們昂首挺兇,站在風雪中一動不動。
“什麼情況?
”他問老仆。
老仆一臉苦逼,他哪知道啊。
宋誠回大帳,偶爾走到窗前望一眼風雪中的身影,又回桌前處理公務。
他對新軍寄予厚望,把一半精力放在新軍上。
張陽這次老實了,到大帳前站住,由老仆上前禀報,得宋誠允許才進帳。
“宋大人!
”他咬牙切齒。
宋誠笑眯眯道:“如何,傷重嗎?
”
你就笑吧,笑死得了。
張陽額頭青筋爆跳,咬牙道:“上蒼保佑,還好。
”
老仆生怕又惹宋誠不高興,再收拾自家小主子,代他答話:“回宋大人的話,七少爺的傷不礙事。
”
“不礙事就好,準備一下,晚上開始上課吧。
”宋誠說着不再理他,那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張陽又炸了:“晚上就講課?
你把他們放在空地上吹風淋雪,他們晚上來得了嗎?
”
一般人在風雪中呆半個時辰,怕是小命早沒了。
他特地走近去看,軍士們铠甲上一層雪,這得在空地上站多久?
宋誠擡頭看他:“這是你應該擔心的事嗎?
”
老仆趕緊道:“是是是,這就去準備。
”又扯張陽的大氅,意思讓他别再多嘴,别又惹宋誠不高興。
唉,小主人不讓人省心啊,幸虧家主有先見之明,派他一步不離跟在身邊,要不然可怎麼好?
張陽很煩老仆這樣,可害怕宋誠又弄什麼損招收拾他,勉強施禮道:“是。
”
這就對了嘛。
宋誠讓人帶他去營帳。
軍士們在空地上站一個時辰,回營帳,今天的訓練任務就結束了。
古原燒了炭盆,待身體緩和,才拿了換洗衣服去澡堂。
澡堂裡人不少,大都待身體手腳暖和才過來。
今天訓練少,時間富裕,軍士們泡在澡堂中,邊搓澡邊說話,話題不免說到那個奇怪的公子哥兒,古原聽了一會兒,插嘴道:“你們發現沒,這人對宋大人好象有些不敬。
”
“豈止是有些不敬,我看是大不敬。
”有人道。
“我們這不是商量怎麼給他一個下馬威,為宋大人出氣嗎?
”另一人道。
“對對對。
”很多人點頭附和。
可憐張陽對即将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嫌棄一番食堂的飯菜,勉強填飽肚子後,又在房間裡呆了一會兒,酉時末來到禮堂。
晚飯後,軍士們被告知到禮堂聽課,從今天起,每天晚上都得聽一個時辰的課,不禁又驚又喜,以後他們也是讀書識字的人了。
古原等人落在後面,湊在一起,都道:“哪怕是先生,也不能墜宋大人的威風。
”
一定要為宋大人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