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來是個小城,守城軍士并不多,谷子對比畫像一個個仔細看了,确認沒有跟畫中人相像的,跟守将打聲招呼,進城直奔縣衙。
有英國公張輔的書信,縣令哪裡怠慢?
立即出告示,把畫像貼在縣衙前的牆上,至于原因?
那還用說嗎,五千兩銀子的懸賞,肯定是江湖大盜,殺人不眨眼呗。
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夜過去了,沒有人到縣衙告發。
縣令以為谷子是張輔的親兵,親自作陪,好酒好肉地招待,可谷子坐不住了,跟縣令說一聲,走出縣衙,四處亂轉。
他希望能夠遇到和皇帝有幾分相似的那個人。
大街上随便轉轉,哪能那麼巧,就遇到呢。
眼看太陽快下山,又一天過去,谷子急得嗓子冒煙,宋公子可吩咐了,三天為限,無論有沒有找到,必須回營。
雖然宋公子沒有說要找這人做什麼,但他相信,宋公子肯定有大用。
不能讓宋公子失望啊。
谷子繼續在街巷中轉圈圈,遇到每一個人都竄上去猛看,要不是縣令派差役跟在後面,他不知被打多少次了。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屋檐上,他剛好走到懷來大牢門口,今天他第三次經過這裡,可這次,他很想進去看看。
懷來是小地方,轉了一天,縣城差不多都轉遍了,他認為,能上街遛哒的人,他都見過,唯一沒見過的人,隻有在大牢裡了。
大牢也不能錯過啊,說不定這人就在裡面呢。
縣令一聽他要進大牢看看,馬上答應,犯人們長什麼樣,說實話,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誰會記得犯人的長相呢?
這事不能怪他啊。
大牢裡伸手不見五指,牢頭提着氣死風燈走在前頭,谷子嫌燈光不夠亮,自己接過氣死風燈,讓牢頭打開門,提燈一個個地照,哪怕是留了胡子,也仔仔細細地辯認。
縣令為畫像上那人默哀,這得怎麼得罪英國公,這位親衛才不辭辛勞,非把他抓回去不可?
這人隻要被抓住,還有命嗎?
懷來人口不多,縣衙不氣派,大牢也狹小,犯人倒是不少,幾乎關滿了,可不長的通道快走完,還沒有找到畫像上的人,縣令松了口氣,沒找到這人就好,沒找到他就不算失職。
隻剩最後一間牢房了,裡面隻有一個囚犯,躺在稻草堆上呼呼大睡。
谷子失望極了,明天就得回去了,找不到,怎麼向宋公子交代?
囚犯一頭亂蓬蓬的長發蓋在臉上,透過亂發。
看到燈光越來越亮,幹脆擡起手臂遮住光,繼續睡。
可是很快,他被人提了起來,臉頰感覺到炙熱的氣息,睜開眼,燈光照在他臉上,除了桔黃色的光,他什麼也看不見。
接着,他聽到“咦”的一聲。
谷子撥開這人蓋在臉上的長發,看清這人的面容五官,驚喜莫名。
這人約莫二十五六歲,和朱祁鎮有七八分相似,咋一眼望去,不太熟的話,沒準會認錯,熟人或是細看,當然還是能看出差别的,這人眉短些,眼睛有點圓,鼻梁不高,唇有點厚,下巴有點尖。
長得一模一樣那是雙胞胎,不是雙胞胎,相似度這麼高,已經很難得了。
“這人犯什麼事?
”谷子把他放下,問縣令。
真找到啊?
縣令惆怅了一把,趕緊先認錯:“下官失察,下官該死。
這人名叫嶽雨生,因口角連殺鄰居一家四口,下官判了死罪,公文已送往刑部,隻待刑部判決。
”
原來是死囚犯,不知宋公子要這人做什麼,若是因為長得像皇上,而赦了他,豈不可惜?
谷子也惆怅了。
“我想把他帶走,不知縣尊大人可同意?
”人找到,谷子急着回去。
縣令哪敢說一個不字?
這位拿的可是英國公的親筆信,得罪四朝元老英國公,他的仕途還要不要了?
嶽雨生像沒睡醒似的,保持跌坐在地的姿勢,直到谷子道:“你現在跟我回營,有可能不死,若留在這裡,遲早會被判斬立決。
你怎麼說?
”
“你是誰?
”嶽雨生無神的眼睛一下子活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縣令搶着道:“這位是英國公的親随。
”
英國公那麼高級的存在,嶽雨生一時沒想起是啥,不禁茫然,可留下非死不可,跟這人走有可能活,他又不是傻蛋,怎麼選擇很難嗎?
縣令親自送谷子到城門口,叫開城門,目送谷子和嶽雨生出了吊橋,心裡默默盤算,是不是應該給英國公寫封信問候一下?
和也先的三天之約已經過去一天,宋誠不着急是假的,他再次細細在營中二萬餘軍士中查找,哪怕長得不像,隻要身材相似,能隐瞞一時半會也好。
人倒是挑了三四個,隻是有的高了,有的矮了。
不理想哪,宋誠歎息,留作後手,若明天樊忠等三人沒有找到人,隻好從這三四人中挑一個了。
他剛入睡,就被叫醒,谷子來了。
宋誠來不及趿鞋,赤着腳奔出來,就見月光下一人飛奔而來,後面一人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兩人!
宋誠顧不上問,直沖谷子後面那人而去,抓住那人肩頭就着淡淡的月光一看,真是喜從天降,忍不住咧嘴笑出了聲。
太像了,不細看幾乎分辨不出。
“宋公子,這人是從大牢找來的,殺了三人,是個死囚犯。
”谷子有點難過,你說千難萬難找到一個人,卻是這麼個情況,讓人心塞得不行。
“死囚犯?
”宋誠見谷子點頭,更加歡喜:“死囚犯好,死囚犯好啊。
哈哈哈。
”
“……”嶽雨生。
“宋公子歡喜得傻了。
”谷子難過。
宋誠重新進帳,帳中已點了燈,他往椅上一坐,道:“谷子啊,你累了,先回去歇息。
”
谷子答應一聲,再三回頭看宋誠,到門口不放心地道:“宋公子,你沒事吧?
”唉,所有的事情全壓在宋公子身上,他肩上的擔子太沉重了,難免有些反常。
谷子難過。
宋誠笑容滿面道:“沒事沒事,你趕緊去睡吧。
”又招呼嶽雨生:“坐。
”
嶽雨生在椅上坐了,道:“你是英國公嗎?
我真的能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