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了!
派出六十個番子行刺,居然失敗了。
曹吉祥又驚又怒,卻又無可奈何。
今天是新軍考核的日子,他算準宋誠一定會去右安門的新軍軍營,着人在通往右安門的路上埋伏,可宋誠的馬車出了禦街,卻折向前門大街,沒有駛向右安門,匆促之間,他隻好重新調撥人手,趕到前門大街,為免打草驚蛇,番子們抄小路,趕得氣喘籲籲。
要不是這一段行人衆多,宋誠的馬車駛得慢,早被他逃過一劫了。
真不知該說宋誠運氣好,偏偏在這時改道,還是說他運氣不好,改道後沒能逃脫。
折損人手還在其次,現在有活口落在宋誠手中,他會善罷幹休嗎?
曹吉祥很快吩咐人擡他回宮,直奔太和殿,一進門就嚎啕大哭:“皇上,皇上,有人陷害奴婢。
”
朱祁鎮正在批奏折,擡頭一看,曹吉祥眼淚鼻涕橫流,不禁奇道:“又怎麼了?
”
你就不能安生兩天嗎?
傷成這樣還天天折騰。
“皇上,奴婢被宋誠欺辱至此,千戶方遠看不過眼,瞞着奴婢悄悄帶人刺殺宋誠。
皇上啊,奴婢真是一點不知情……”曹吉祥邊嚎哭邊道。
有活口落在宋誠手中,今天的事實難善了,不如把一切推給方遠,反正他現在落在宋誠手中,死無對證。
據逃回的番子回報,宋誠看出他是頭領,火铳最先打的就是他,想必現在已傷重不治了。
“什麼!
?
”朱祁鎮霍地站起來,怒道:“你說什麼?
!
”
曹吉祥吃了一驚,不敢再嚎了,怯怯道:“方遠……”若是方遠現在沒死,皇帝再賞他一刀,那就完美了,不會有人知道是咱家下的命令。
“你們刺殺宋卿?
他可曾受傷?
興大伴,随朕出宮。
”朱祁鎮再也坐不住了,手裡的朱筆一丢,不再理會趴在地上的曹吉祥,急沖沖出去了。
興安小跑跟随,臨出宮門,回頭瞟了曹吉祥一眼,那眼神,像看白癡。
曹吉祥對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摸着下巴琢磨,今天這事過去了沒有?
朝陽樓裡,王砌最為高興,話也最多,酒也喝得最多,一仰脖子就是一杯,一仰光脖子就是一杯,顧淳看不過,按住他的手腕,道:“少喝些。
”
“我今兒高興,以後不用再看家祖臉色了。
”這些天,王琰沒事找事地訓斥,讓他郁悶壞了,想到以後有了錦衣衛的身份,又跟了宋誠,祖父見了他,還不得客客氣氣?
頓覺揚眉吐氣,哪還顧得了别的。
“行了。
”顧淳道:“你這樣,阿誠怎麼敢把作坊交給你?
”
王砌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偷偷去看宋誠,見他夾了一顆蝦仁放嘴裡慢慢吃,臉上看不出喜怒,更加擔心,期期艾艾道:“阿誠,宋大人……”
可千萬别樂極生悲啊。
鄭宜正想幫他求情,門口有人進來,背着光,鄭宜一時看不清來人面容,宋誠卻一下子站起來,随即一提袍袂,快速下樓。
蹬蹬蹬的腳步聲還在耳邊,宋誠已到樓下,對來人施禮:“皇上怎麼來了?
”
“皇上……”鄭宜和王砌倒吸冷氣,顧淳也起身下樓去了。
朱祁鎮上上下下看了宋誠半天,确定他沒事才放心,道:“遇刺了?
”
宋誠把他往裡頭讓,點頭道:“是,幸虧阿淳等人在宮門口等臣,他們帶的護衛比較多,要不然臣就危險了。
”
要是隻有他帶的十個護衛,肯定抵擋不了東廠的番子,他很有可能來不及取出火铳,居高臨下地射擊,也就不是現在的情況了。
“沒事就好,朕聽說你遇刺,吓了一大跳。
”其實何止吓了一大跳,簡直是吓得手腳冰冷。
說話間,顧淳、王砌、鄭宜都跑下來施禮。
朱祁鎮的眼睛掃過他們,最後落在顧淳臉上,道:“平身吧。
”
掌櫃的見皇帝來了,吓得手腳不知往哪裡放,帶人撤下桌上吃了一半的肉菜時,差點失手打翻盤子。
朱祁鎮在主位坐了,道:“你們倒好興緻。
”朕差點吓死,你們心倒大,這是一點沒把遇刺的事放在心上哪。
宋誠坐在他下首,瞧他臉色,哪還不明白他心裡不痛快,道:“臣等受了驚吓,因而到這裡喝酒壓驚。
不知皇上如何得知此事?
臣恐皇上擔心,本不拟禀報皇上。
”
按理說,遇刺,行刺的還是東廠的番子,宋誠應該第一時間進宮找朱祁鎮哭訴,沒想到宋誠卻不當回事,和顧淳等勳貴子弟一起喝酒。
朱祁鎮能高興嗎?
現在宋誠這麼一解釋,朱祁鎮頓時感動,這麼大的事宋誠一力擔下來,原來是為自己着想。
他道:“方遠拿下了?
”
“臣還沒有審問,不知方遠是誰?
”按理應該立即回诏獄審問,隻是既知曹吉祥做的,倒也不急在一時,他還能插翅飛上天不成?
朱祁鎮道:“曹大伴說,千戶方遠不憤他受辱,私自帶人行刺。
這個方遠,你好好審審。
”
宋誠明白了,曹吉祥這是讓千戶背鍋呢,朱祁鎮都這麼說了,你好意思告訴他,其實是曹吉祥指使的嗎?
不能。
因為曹吉祥在他心裡,還是很有份量的,那是小時候給他當馬騎,陪他長大的玩伴。
宋誠把曹吉祥整得這麼慘,朱祁鎮沒有怪罪,已經夠偏袒了,若是再揭開刺殺的真相,朱祁鎮會怎麼想?
他會覺得,宋誠要置曹吉祥于死地。
朱祁鎮說千戶方遠帶人行刺,既可以理解為他相信曹吉祥的話,也可以理解為他為曹吉祥開脫。
宋誠道:“臣這就讓人把一幹刺客帶來,皇上親自審問。
”
很快,一幹黑衣蒙面人帶來,除了逃走被追回來的四五人受些輕傷之外,其他人都為火铳的所傷,奄奄一息。
方遠一來就招了,把曹吉祥雲的計劃全說了,原先派去行刺的并不是他們這些人,而是一早埋伏在通往右安門路上那撥,沒想到因為宋誠朝這邊來,曹吉祥才匆匆派他帶人過來。
他倒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