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沉默是金
褚龍骧和尉遲恭都是風風火火的性子,當即就收了兵器,也不打了。
彼此分開時還不忘抱拳道一聲“珍重!
”
然後,褚龍骧就風風火火地回家找他小舅子戚旅帥算帳去了,至于皇上那兒……他忘了,真的忘了……
而尉遲敬德,則興沖沖地吩咐人把他的小妾們,還有孫子、孫女兒全都領出來。
一大家子人也不明白老爺子要幹什麼,還以為要帶他們去郊遊呢,歡天喜地的就出來了,在尉遲大将軍的帶領下,直奔長孫無忌府。
兩位大将軍當街鬧成這副樣子,真當皇帝不知道嗎?
自從陳勝吳廣喊出了“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的口号,民智突然就開了,上位者也突然發現,所謂君權天授,老百姓已經不那麼相信了,從此,設立諜報組織也就成了朝廷常态。
筆者才疏學淺,所知有限,隻知道曆史各朝一部分的諜報組織如下:
漢朝的秘密諜報叫“大誰何”,
隋朝的諜報組織叫“候官”,
宋朝的諜報組織叫“皇城司”,皇城司中還設立了更穩秘的“北鬥司”,七鬥七星,拱衛紫薇,而紫薇是帝星,則北鬥司所司何事,不問可知。
明朝的諜報組織叫“錦衣衛”,後來還設立了“東廠”、“西廠”、“内廠”做為補充。
清朝,則是臭名卓著的“粘竿處”,也就是“皿滴子”了。
不過這兩個名稱都是俗稱,正式的官衙名稱叫“尚虞備用處!
”聽起來毫無殺氣,你甚至從名字上難以理解它究竟是幹什麼的。
那麼唐朝呢,唐朝的諜報組織叫“麗竟門”,直屬于皇帝一人,從事偵察、逮捕、審問,暗殺活動。
如同明朝的錦衣衛以驿站系統和六扇門作為補充一樣,“麗竟門”以“不良人”和“六扇門”為補充。
六扇門就是從唐朝時候開始設立的,當時朝廷初建六部。
為徹底解決義軍殘餘勢力和各地綠林豪強,刑部建立了“六扇門”秘密訓練基地,訓練新銳少年,名曰:“鷹犬”。
所謂朝廷鷹犬,就出自這裡。
再往後,宋明清的秘密諜報組織,也以六扇門為外延和補充。
兩位大将軍當街動手的消息,此時已經有麗竟門派專人趨報宮中了。
李世民此時剛剛下朝,聽說此事不禁好笑:“這兩個粗漢,一向好得親兄弟一般,怎麼就打起來了,快去探個清楚!
”
李世民曉得這二人一向親近,聽了這消息隻覺得忍俊不禁,倒也沒太往心裡去,隻是萌生了好奇心,叫人去打聽個清楚。
既然知道褚龍骧找尉遲恭打架去了,李世民也就明白,這夯貨一時半晌的怕是不會來見他了。
轉念一想,李世民便打道去了太上皇那裡。
自從李淵心不甘情不願地讓了位,對李世民就一向不大待見,一見了他的面,就要損他幾句,李世民先前因玄武門之變,民間已經有所議論,可不想再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所以任憑父親冷嘲熱諷,每日請安依舊是風雨不誤,隻要有時間,就一定要往太上皇處問安、探望。
褚龍骧既然來不了啦,李世民便去探望自己老爹了。
這時候,哄走了褚龍骧和尉遲恭的李魚,辭别了那送柴的老漢,領着深深姑娘正趕往司天監。
此處距司天監已經極近了,走路過去,也不過就二裡多地。
這一路走,李魚便沉下臉來,一路教訓:“禍從口出,懂嗎?
先賢所言,千錘百煉,你說能沒道理嗎?
你昨兒個被人追殺,也是因為你這張嘴巴,對不對?
不長記性!
”
深深姑娘聽得又氣又羞:“郎君你好不講道理,今兒這事跟昨兒那事,能一樣嗎?
”
李魚道:“怎麼就不一樣了?
你不練吞劍,那常劍南能打你的主意嗎?
你早上若是不多嘴說那一句,我現在能讓尉遲恭給埋坑裡麼?
你呀,記住一句話,沉默是金!
”
深深吃人家的嘴軟,隻好應付道:“好好好,你管飯,你有理。
我以後一定沉默是金!
”
李魚滿臉不憤地瞪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話,隻是看她一臉的不服氣,恐怕是沒聽進心裡去的。
李魚帶着深深到了司天監,還是昨兒那小吏接見的,一見二人,不等他們開口,便搖頭道:“足下還是為了袁少監來的吧?
袁少監還沒回來。
”
李魚皺了皺眉,心想:“也不知道這兩人進山訪道,何時歸來,我總不能天天來問吧。
”便向那小吏道:“既如此,能否麻煩足下,一旦袁少監回來,就告訴他一聲,有位利州舊友,在集賢坊褚将軍府等他。
”
那小吏道:“此等小事,舉手之勞,何勞足下一再托付,等袁少監回來,在下自會轉告于他。
”
李魚道:“既如此,那就多謝兄台了。
”
李魚道了謝,辭别那小吏,領着深深往回走。
深深忍不住問道:“小郎君認得這些可與天上星宿溝通的活神仙?
”
李魚乜了她一眼,深深趕緊吐了吐舌頭,道:“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
李魚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沒再理她。
行不多遠,走到一處巷口,恰見昨日所見那制傘人依舊在那支着攤子。
不過此時他并未做傘,而是提筆研墨,在寫着東西。
旁邊還站了一個大嬸兒。
李魚好奇,湊近了去看,卻見那制傘人寫的是一封書信,内容不知如何,但是瞧字迹卻是極為優美整齊。
待他書信已畢,又拿起信來,大聲朗讀一遍,李魚聽在耳中,覺得用詞卻也平凡,不過看那大嬸的模樣,若寫的之乎者也文謅謅的,隻怕她或她的家人也聽不懂。
那大嬸兒聽得連連點頭:“就是這意思,就是這意思,多謝先生了,這是潤筆費!
”
大嬸兒摸出三文錢,遞給制傘人。
制傘人連忙雙手接過,連聲道謝。
深深贊歎道:“哇!
真是風度翩翩,這位大叔,太儒雅了。
”
李魚撇撇嘴,道:“瞧你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替人寫書信,賺倆潤筆費,有什麼風度可言?
嗯……”
李魚說着,就從那攤子前走過去了,可話一說完,突有所悟,立馬又站住了。
深深正扭着頭,色色地欣賞着那位賣傘的帥大叔,不提防李魚會突然站住,哎喲一聲,一頭撞在他的背上。
深深捂着鼻子,嗔道:“你做什麼突然站住呀。
”
李魚沒理她,而是滿臉笑容地走到那制傘人面前,一副天官賜福的和氣模樣:“呵呵呵呵,足下……除了賣傘,還兼替人寫書信麼?
”
賣傘上看了他一眼,笑若春風:“僅靠賣傘,家用不足。
多賺些錢,貼補貼補。
”
李魚摸了摸下巴,道:“哦?
那麼,訟狀,你也能寫麼?
”
賣傘人微顯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狀子?
也能寫,隻是……價錢比書信卻要貴上許多了。
”
李魚笑道:“呵呵,我不寫狀子。
不過,你既然會寫訴狀,那麼于官府規制行文、律法制度一類的東西自然也都明白了,寫些公文、文案一類的東西定然也是可以的了?
”
賣傘人不再說話,隻是疑惑地看着李魚。
李魚舉起右手,用左手摸着右手拇指根處,歎息道:“李某本是一位将軍府上幕僚。
奈何前幾日不慎抻傷了這拇指筋絡,一握筆便痛楚難忍。
所以有些文案資料,一時無法着手。
”
李魚看向那制傘人,殷殷笑道:“我看你書法不錯,文筆麼,也還使得。
這幾日有些文案資料類的東西,可否請你代勞?
這潤筆之資,你不用擔心,比你慣常收費,貴上一倍也可。
”
“哦?
郎君如此照顧我的生意,在下求之不得呀!
”
制傘人深深地望了李魚一笑,欣然應允。
李魚暗暗松了口氣,老娘還沒找到,他就得在褚家繼續混飯吃。
而千葉殿下已不知去向,他這口師爺飯并不好混,如今找了個廉價的槍手,那就高枕無憂了。
李魚笑逐顔開,道:“如此甚好!
那我有所需要時,往哪裡去尋你。
”
制傘人道:“我每日都在此處出攤,郎君來此,自可尋到我。
”
李魚道:“好極,卻不知足下姓甚名誰,你我相處,總不好連名姓也不知道吧。
”
制傘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姓蘇,名有道。
”
李魚的眼珠子差點兒沒從眼眶裡掉出來:“你……你說你是誰?
蘇有道?
”
制傘人哈哈一笑,道:“初次聽我名姓時,許多人都會大吃一驚。
郎君把我當成終南隐士蘇有道了吧?
呵呵,在下一個窮酸,賣傘為業,怎麼可能是終南山上有道行的隐者呢?
”
李魚松了口氣,人有相似,名有相同。
乍一聽此人名姓時,還真把吓了一跳。
遂苦笑道:“你這名字起得好,方才真真把我吓了一跳。
既如此,那麼蘇兄,咱們就說定了,待我有所需求時,便來尋你。
”
蘇有道微笑點頭,看着李魚帶了深深離開。
深深跟着李魚走出幾步,情不自禁又回頭向那越看越有味道的帥大叔瞟了一眼,卻見他一雙眼含着笑,正在看着自己,心中怦地便是一跳,趕緊扭過頭去,不敢再看了。
蘇有道微微一笑,收回目光,拈起一柄削竹篾的小刀,鋒利的刀刃輕輕刮着竹篾,泛着青意的表皮蜷曲起來,落地手邊,仿佛一個個螺旋。
這時,一個穿圓領袍的士子模樣的人一步三搖地走到傘攤邊,将手中折扇一收,往頸後一插,上前在架子上挑選起了雨傘。
他一邊擺弄着那傘架上挂着的各式雨傘,一邊低聲說道:“西市剛剛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
蘇有道依舊低着頭,專注地削着竹篾,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那人聽不到回應,卻依舊自說自說:“有兩個怪人,向常劍南下了戰書,聲稱要用決鬥的方式,決定西市的歸屬。
”
蘇有道看着手中的竹篾,淡淡地道:“結果?
”
那人道:“結果,自然是敗了。
不過,那兩個人很是了得,居然能夠在重重陷阱中逃出生天。
”
“哦?
”
蘇有道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查清他們的底細,看看能否為我所用。
”
那人道:“是!
我們有派人盯着他。
而且,很有趣的是,他們是藏身于一輛柴車之内逃過追捕的。
而方才與先生攀談那人,就是租用那輛柴車來北城的人。
”
蘇有道微微抿起嘴,唇角泛起一絲好看的笑紋:“他雇傭我,替他書寫文案呢。
看起來,他自己并不擅此道,很奇怪,什麼人會聘請他為幕僚,又或者,能被他蒙蔽!
”
那人道:“先生有所不知,聘請此人為幕僚的,是右武侯大将軍褚龍骧!
”
蘇有道淡然道:“原來是褚老粗的幕僚,那就不足為奇了。
”
那人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而且此人,與先生你,還有莫大的關系!
”
蘇有道微微一怔,但隻是一頓,手中的刀就又恢複了流暢的動作。
那人道:“此人,姓李名魚,曾在利州招搖撞騙,被人當作小神仙!
袁天罡和李淳風往終南山尋訪先生,就是因為此人!
”
蘇有道放下刀,指肚探上削好的竹篾,輕輕擦拭着,端詳着:“原來如此,他就是詐稱是我弟子的那個人呵……”
蘇有道隻把此當成一件趣事,略微一頓,便道:“長安兩市,不僅意味着财富,還意味着人脈,意味着來自三界九地的消息。
把它掌握在手中,對我們的大業,幫助甚大!
”
那人低聲道:“是!
”
蘇有道又道:“聶歡、張二魚、常劍南,能成一方霸主,皆有其過人之處,并非易與之輩。
聶歡此人,率性随意,快意恩仇,做事從不計後果,所以,除非有一擊必殺的把握,否則且不去招惹他。
而張二魚……”
蘇有道放下竹篾,開始用小刷子仔細地往上邊刷漿糊:“和那一頭有着密切的聯系,暫時也不宜動他,否則,容易打草驚蛇。
我們要下手,首選目标,隻能是常劍南!
”
那人道:“此人極為小心,輕易都不肯離開他的老巢,而他那老巢,經他十年打造,就是一隻蒼蠅,隻要他不想,也休想鑽進去,如何對付他?
”
蘇有道淡淡地道:“外力難及,可以從内部下手。
”
那人蹙眉道:“内部?
他若提調某人到身邊聽用,必會仔細調查這人根底。
憑他的能力,不管是誰,祖宗八代也别想瞞得過他。
以這老狐狸的狡猾與謹慎,我們的人,混不進去。
”
蘇有道将傘紙張開,按着事先的折痕,将竹篾貼上去,又用一塊鎮紙狀的條石将它壓住,用手掌一遍遍的撫壓着,如是重複了三遍,忽然道:“你覺得,褚龍骧身邊這個濫竽充數的師爺如何?
”
那人剛剛把一把傘打開,旋轉着,似乎正在試傘,聽到這裡,旋轉的傘兒一頓,那人掩飾不住神色的錯愕,失聲道:“他?
”
蘇有道微笑道:“雖然,坊間皆說蘇有道知天命,通鬼神,呵呵,自家事自己知,我當然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便是袁天罡的相人之術,李淳風的觀星之術,我也并不擅長,不過……我相信機緣!
”
蘇有道擡起頭來,笑得雲淡風輕:“此人既然冒充我的弟子,那麼師父有事,弟子就該服其勞啊!
十五文錢,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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