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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比較閑,來聊一聊上一章寫到的北條家吧。
北條家傳承五代,名将輩出,其中最有名的,同時也是大家最熟悉的,莫過于【關東第一内政家】,素有【相模雄獅】之稱的北條氏康。
北條氏康是後北條氏第三代當主,他的政治與軍事才能可以與上杉謙信、武田信玄一起合稱為【關東三雄】?
與謙信和信玄相比,他的才能特點突出表現在什麼地方呢?
首先,我們來講講,【獅子】是什麼一種東西?
說起來你可能覺得無法理解,在原本的中國古典文獻中,【獅子】是一種隻生活在神話世界的動物,現實中并不存在。
你可能要問我――――怎麼可能不存在呢?
就算東亞不産獅子,古代絲綢之路,不也有西域人向中原帝國進貢獅子的嗎?
中國人怎麼可能沒見過獅子呢?
這個嘛,聽我慢慢說。
不知大家是否聽說過【龍生九子】這個典故,龍生了九個兒子,第五個名字叫做【狻猊】,就是在《西遊記》裡面,給佛祖當坐騎的那個。
狻猊的形象,與龍并不相似,反倒跟某些大型貓科動物比較像,沒錯,就是跟今天的獅子比較像。
漢朝時,某種外形與狻猊非常相像的猛獸被進貢到了漢家朝廷,漢朝皇帝将之命名為【師子】,後來,中國人覺得它與神話中的狻猊非常相似,于是就把狻猊也叫作【師子】,到了魏晉,漢字大
發展,加了偏旁部首的【獅】字被創造了出來,于是【獅子】與【狻猊】便徹底合二為一,成了某種貓科動物的名稱。
小時候看《黃飛鴻》,總覺得黃飛鴻的獅子與動物園的獅子完全不一樣。
去年到福建出差的時候,曾經與一群舞獅隊的人聊天,他們跟我說,他們玩的【獅子】跟現實中的獅子并不像,這是當然的了,【舞獅】這種曆史悠久的活動,可以追溯到上古時代了,那個時候
,非洲獅子還沒有進入中原呢,所舞的【獅子】,實際上是中國神話中的神獸狻猊!
扯遠了,接着聊北條氏康吧。
北條獅子是三個裡面許多熱衷于【防守反擊戰術】的戰國軍事迷們最喜歡的一個,不僅如此,老虎愛搞基,軍神連基都不搞,身為一個男人,軍事迷們表示極其鄙視這兩個(笑)。
北條氏康被稱為智勇兼備之将,我覺得我們現在玩的那些光榮公司制作的戰國遊戲,裡面對他的武力設定太低了,最著名的北條氏康傷就是在形容北條氏康的勇猛,永遠不背面面對敵人。
再來,
北條氏康在面對戰國第一将的【軍神】越後之龍,還有著名的軍事家老虎而不弱下風,被稱為獅子也是理所應當的,北條氏康比老虎好的一點就是有一個懂内政的老爸,繼任家督的時候相模比老虎的
甲斐好得多了。
北條氏康繼任之後開始征戰關東,最著名的就是河越夜戰,以少數兵力奇襲關東上杉氏的聯軍,僅僅八千人就擊敗數萬人的軍隊。
個人覺得河越夜戰的難度比桶狹間還來的高,畢竟桶狹間天時地利優勢非常明顯,一場大雨便瓦解了今川大軍的戰鬥意志,而圍攻河越城的關東聯軍雖然相互猜忌,但大家至少在【反北條】這一
點上,是有共識的。
再來的幾場就是面對上杉軍神的關東勤王軍,以及老虎的伊豆侵略戰。
這兩場都打得十分平淡,但是在平淡中也看出北條氏康那種謹慎的防守反擊戰術,滴水不漏的防守陣線,敏銳的戰術眼光,
懂得在防守中尋找反擊的絕佳機會,這兩場都體現北條氏康防守戰術的絕高素養。
相對而言北條氏康的主動攻擊戰就打得不是那麼出色,第一次國府台打得不錯,第二次國府台就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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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提也罷。
北條氏康是後北條氏第三代當主,他的政治與軍事才能可以與上杉謙信、武田信玄一起合稱為【關東三雄】?
與謙信和信玄相比,他的才能特點突出表現在什麼地方呢?
...
北條氏康再一個出色地方就是内政方面,可以說,在北條氏康治理下的關東是非常繁榮的,甚至在北條氏政時代經濟文化水平一度超過近畿,當然了,魔王上京之後就不是這樣了。
我覺得織田把幕府開在江戶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在北條五代人治理下的關東已經成為了整個日本經濟和文化的中心。
在領内建立【傳馬制】、小田原【評定衆】等等制度,頒布戰國著名的【德政令】一系列的内政法度都體現北條氏康在内政上非凡的天賦,所推行的目安箱、官僚評定制以及四民六公田賦制等制
度,甚至織田幕府也有所沿用。
再來就是北條氏康的人品。
既沒有老虎那麼無情無義,也沒有軍神那麼絕對仁義(我是謙信粉,但也覺得他過于傻了)。
剛好處在一個平衡點,即重視義理,但也不至于像軍神那麼死闆。
而且北條氏康對家臣以及自身一門衆的教育也是非常的完美。
北條一門雖然廢材是廢材了一點,但是論團結絕對是戰國第一。
總的來說,個人覺得北條氏康對得起相模雄獅這個稱号,他也算得上日本戰國時代首屈一指的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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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走廊外面的近衛旗本将木門拉開,向北條父子通報道,北條綱成老大人求見。
和北條幻庵的談話不如此沉悶,北條氏政或許會不見北條綱成,但因為二人話不投機,他遂馬上如同得救般道:
【上總介嗎?
當然!
要見見他,讓他來。
】
平時,北條氏政并不喜歡讓北條綱成與北條幻庵共處一室,因為這兩個同樣德高望重的人,總是會因為政見不同而争執起來,讓作為後輩的自己很難辦。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自己正需要一個盟友來說服北條幻庵呢。
【上總,這麼久不見了,你身體可好?
】
【多謝攝政大人關心,一切都好。
】
【你現在年紀也大了,也不用什麼事都那麼上心,讓氏繁頂上去就行了,我這邊也很放心。
】
(曆史上的北條氏繁在天正六年就過世了,這裡是劇情需要,就改了一下。
)
【對了,上總介大人。
】
【主公有何吩咐?
】
【您聽說了嗎?
】
北條氏直搖了搖手中的邀請函,問道:
【安土城的織田信長給我寫了封信,邀請我與攝政去京城參加春日祭。
】
【這個老夫也有所耳聞。
】
【那麼,可以說說您的看法嗎?
】
北條綱成頗為鄭重地向北條氏政父子施了一禮,方才說道:
【依老夫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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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意外,幕府眼下最大的目标,便是島津家與長宗我部家,除非他想引得關東大亂,才出什麼卑劣的舉動。
不管織田幕府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均不是
為找本家的麻煩而來。
在太子殿下病重的時候制造皿光之災,我想,織田将軍還不至于如此沒有頭腦。
】
北條氏政父子皺起眉頭,把臉扭到一邊,唇角劇烈顫抖。
他的想法,竟然跟北條幻庵還有大道寺政繁的,大同小異!
這是怎麼回事?
!
【哈哈!
】
大道寺政繁忙笑着解圍,
【您看看,上總介大人不也和我一樣?
将軍這次緻信,對北條氏絕無敵意。
】
【那。
是為何緻信?
】
【當然是為了向世人展示他幕府的榮耀和威風,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
【哎呀呀,我和氏直可真有一群好家臣啊。
】
北條氏政表情扭曲,狂笑道:
【織田的榮耀和威風!
駿河、大師和上總似都大為快心啊。
】
北條綱成,北條幻庵,還有大道寺政繁相互望了望,心中均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與一般的戰國家族不一樣,北條家的家風相當的開放自由,說是【民主】也不為過,而北條氏政父子也一向【察納雅言】,無論進言是否有益,他們都會認真聽取,怎麼今天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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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氏直也用冷冰冰的語氣說道:
【要是關八州的所有武士聽了你們三人這麼說。
一定會誇獎你們是大忠臣啊!
】
【這話從何說起?
】
大道寺政繁賠笑着擺擺手,
【主公,信長公現在是朝廷冊封的征夷大将軍,他舉辦春日祭,是為了朝廷,而我們上京,也是為了朝廷,這沒有什麼不對啊。
】
【駿河,你是裝糊塗嗎?
誰都知道現在朝廷已經淪為信長的[掌上玩物],我們上京之後,朝廷難道還能約束得了信長嗎?
】
【主公多慮了。
】
北條綱成看到大道寺政繁漸漸有招架不住的樣子,急忙出來解圍。
【正如老夫剛才所言的那般,就算信長公真的有什麼不軌之心,他現在也不能這麼做啊,朝廷的名份他要顧及,還有,如今關西的戰事已經讓他很頭痛了,幕府抽不出多餘的精力對本家作戰,所
以,您二位是絕對安全的啊。
】
【是啊,攝政,主公,】
大道寺政繁亦道,
【您二位就在京都安安心心修身養性,體驗一下平安京的風土人情,那也是一件美事,隻要我等向幕府釋放出足夠的善意,将軍難道還會跟本家為難嗎?
】
【夠了!
】
大道寺政繁話猶未完,北條氏政厲聲呵斥道,
【放肆!
你方才都說了些什麼!
什麼叫[足夠的善意]?
!
難道是讓我向信長那厮投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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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
】
他陰陽怪氣地說道:
【隻要我在他面前裝孫子,扮可憐,織田老爺說不定還真的會賞我一塊骨頭吃,嘻嘻,你可真會給我出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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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攝政!
】
【不行!
你們都不用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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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條氏政的聲音變得很高亢,也很尖利,他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撞了活鬼了――――北條綱成一向和另外兩個人不對付,怎麼今天卻站到了同一戰線上呢?
【不管誰怎麼說,我絕不會和大将進京的!
對了,大師你年紀大了,也别去了,我會讓憲秀去向信長賠個不是,本家有要事在身,無法出席了。
】
【這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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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道寺政繁心中苦悶不已。
他了解北條氏政,後者一旦做出了什麼決斷,就不會輕易改變。
但此次絕不能拘泥于此,猶豫不決。
這次的春日祭進京之後,不僅僅隻有北條家,全天下,除了島津家與長宗我部家之外,凡是有點勢力的大名,都收到了幕府的請帖,甚至包括最上家與伊達家。
織田信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要借這個機會,宣告自己作為日本一國的主人翁的地位。
到那個時候,北條家如果拒絕京都之行,說不定會燃起戰端。
這次春日祭,織田信長甚至特意沒有使用幕府,而使用了朝廷的名義,都是為了讓天下大名安心――――
大家是為了朝廷而來到京都的,不是為了幕府。
盡管天下大名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們無論在心裡,還是在面子上,都會覺得過得去,繼而就不會有什麼不滿意了。
這就是織田信長作為【天下第一人】的高明手段啊。
但事情變成今日這樣,不僅作為家主的攝政父子不去,連作為家中最有分量的元老,北條幻庵大師也不能去,這不擺明了,是不給織田信長和朝廷的面子了嗎?
無論松田憲秀怎麼解釋,織田信長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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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要說脾氣火暴的織田信長了,換做是自己當将軍,對于北條家的蔑視,也會感到氣憤的。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今天大家談得很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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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我們在評定上再議吧。
】
北條氏直看上去有些疲憊。
【對了,我和父親先前商量過了,幻庵大師,你年紀大了,以後不用這麼辛苦的來參加評定了,有什麼事情,我會派人去通知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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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幻庵瞪大了眼睛,聲音在打顫。
【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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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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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趕我走嗎?
】
北條氏直一愣,随即注意到,自己剛才說的話确實有點問題,他哪敢把北條幻庵趕走啊,後者是早雲公之子,在家中威望最高。
【不是的,我隻是為您的健康着想而已,北條家哪缺得了你啊?
】
【其實,你說的是啊,老朽都已經九十歲了,佛祖恩賜我活了這麼多年,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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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條幻庵突然直起身子,滿臉淚痕。
看來剛才的話,對他刺激很大。
北條氏之急忙走過去,扶住他。
【今後的事情,老朽将不會再過問一件,一切全憑主公于攝政做主即可,老了,也搞回家好好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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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氏直眼睛一紅,差點也流出眼淚來。
一邊的北條氏政把臉背過去,他已經是個中年人了,沒有兒子的那種多愁善感,卻也不忍心看到這一幕。
北條綱成與大道寺政繁均感到心酸不已。
這其中不僅有的北條幻庵的同情,更有一種對光陰的無力感。
甚至還有一些【忠言被止】的深深遺憾。
【以後,氏隆就拜托給主公了。
】
氏隆指的是北條幻庵的孫子,北條幻庵因為長子三郎(綱重)與次男氏信在對抗武田家時于蒲原城相繼戰死、三男長順又先己病故而絕嗣,所以提出希望将氏康之子三郎氏秀收為養子為繼,但因
為氏秀在翌年被送往越後給上杉謙信當養子,即如今的上杉景虎,所以目前他的家業由孫子輩的北條氏隆繼承。
【嗯,他的前程就交給我吧,不會讓他受苦的。
】
幾分鐘之前,大家還在為了是否應該前往京都為争論不休,現在卻變成了凄涼卻又溫馨的【家庭會議】。
也許隻有放下公事,人才能想到,對方是自己的親人或者朋友。
離開小田原主城的時候,大道寺政繁和北條綱成都感到心情陰郁,主家對于織田家的事情處置的如此不明智和草率。
讓他們沒法開心起來,還有就是北條幻庵的【隐退】,也增加了他們感悟傷懷
的情緒。
大道寺政繁決定回家之後好好睡一覺,自從仕官以來,他一直都是用這種方式,驅逐心中的不快。
年紀偏大的北條綱成則打定主意,與北條幻庵一樣,以後沒事決不輕易再到小田原城來,安安心心的在家等着老死好了!
兩人的内心,都充滿了苦澀。
這個時候,與他們一起出來的北條幻庵卻是一副滿面春風的樣子,仿佛真的有了退隐的心思。
【上總介大人,駿河大人,不介意的話,請到寒舍一聚,飲兩杯薄酒,如何?
】
他笑容滿面的向兩位同僚提出了邀請。
【大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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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愣,他們哪有心思喝酒啊?
【兩位大人給老朽一個面子吧。
】
無視兩位大人的愕然,北條幻庵笑容不變。
【今天老朽隐退,兩位大人就當是來送别一下老朽吧。
】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最後北條綱成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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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北條家最有資曆的老臣,北條幻庵受到了北條家所有人的尊敬,而北條氏直之所以讓他【回家】,并不是要趕他走,是真的在替他的身體擔心,這一點,北條幻庵能感覺的出來。
主公和攝政都是一片好意,他們的心意,自己都收到了。
隻是,自己的使命真的就要這麼結束嗎?
不!
父親,哥哥,還有侄子,都是在完成自己的豐功偉業之後,心滿意足,了無遺憾的去世的,自己還有心願未了,不能就這麼死了!
這樣會讓他們看輕了自己的。
但是自己都已經九十歲了,早就是半副身子踏進棺材的人了,還能做些什麼呢?
不!
一定還有什麼,是自己可以做的。
不知不覺,三個老臣在北條幻庵家中的内廳,擺上酒宴,喝得酒酣耳熱。
酒一喝多,說話就再也沒有了顧忌。
而讨論的話題,也就漸漸集中到了政治上面。
第一個提出抱怨的人。
恰好就是北條綱成。
對于北條父子的固執與拒絕,忠心耿耿的北條綱成痛心不已。
自從北條氏康去世以來,威震天下的【地黃八幡】默默地退出了人們的視線,将家督的位子讓給北條氏繁之後,他不僅很少到小田原城來參加政治評定,連一般的茶會酒宴,都一概推掉了。
他這樣做,不僅沒有人指責他的無禮和傲慢,相反,大家都感動的不得了――――【地黃八幡】是用這麼一種方式,來表達對氏康公的哀思和懷念啊。
但是,北條綱成自己卻沒有完全放下心,作為老臣,他時刻關心着天下的局勢發展。
就像這回的邀請函,北條綱成之所以走出家門,就是想盡自己所能,為北條氏做些有利之事――――
他知道北條家主對織田信長的邀請有所懷疑,也知道織田信長目前對北條家并沒有惡意,至少,目前還不會有。
所以,他覺得,這是一個拉近織田北條兩家關系的大好機會。
他也知道北條氏政父子的器量和膽識,都無法與雄才大略的氏康公相提并論,但他仍覺得自己隻要把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陳述出來,他們的疑慮就會打消。
但可惜的是,他們父子,終究還是不了解自己的苦心啊!
【攝政和主公的決斷實在是輕率!
】
侍女給他斟好酒之後,他并沒有馬上喝下,而是把酒杯握在手裡,牙齒在打顫。
【不僅我們的誠意與苦心化為了泡影,恐怕從此以後,織田信長也會對他們二人感到輕蔑!
】
他咬咬牙,終于還是一飲而盡,但那股憤憤不平的情緒,卻令一邊同樣情緒不怎麼好的北條幻庵與大道寺政繁感同身受。
北條幻庵看着北條綱成,他們之間的一些矛盾大多是來自官場,私底下并沒有任何不愉快。
當在評定室裡面,聽到北條綱成的意見與自己差不多一緻的時候,他還曾經有所欣喜,但之後北條氏政父子的表現卻給所有人的頭上,都澆上了一盆涼水,這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無比灰心。
大道寺政繁試探着問了句:
【要不,我去遊說一下松田大人吧?
如果把他也拉到我們這一邊,事情應該會好辦一些的。
】
松田憲秀與大道寺政繁齊名,并且深得北條氏直信賴,隻是與大道寺政繁不一樣,他堅決反對主家的京都之行。
北條幻庵苦笑着擺了擺手。
【算了吧,駿河,你也不要再為此多費什麼力氣了。
】
【可是,就這麼任由主公和攝政兩位大人那麼胡來嗎?
】
大道寺政繁急了。
【這可是關系到本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如果因此而激怒了朝廷和幕府,恐怕日後本家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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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大概是不願意想起那個可怕的後果吧。
北條綱成搖了搖頭。
【不會的,現在幕府還抽不出精力離開對付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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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等織田信長那家夥忙活完了西邊的事情之後呢?
哼哼!
】
三人都默不作聲了,實際上他們都不是小孩子,對于天下形勢的發展,都有自己的預見――――織田和北條,兩個龐然大物之間,遲早是要起紛争的,而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領地四倍于北條的織
田,更占有絕對優勢。
當然了,也不是說北條家真的就一點勝算都沒有,隻是,很艱苦而已。
既然戰鬥的方式風險很高,幾個人便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用外交手段,來守護北條家,隻有兩家永遠保持和睦,關八州的基業,便可以得到保全,并且流傳萬代。
隻是現在看來,北條氏政父子,完全不理會幾個人的苦心。
其實,北條幻庵等人也明白,攝政及主公之所以不願意去京都,不僅是擔心自身的安危,還有一種不願意向織田低頭的情緒在其中,否則的話,為何北條幻庵的自我請纓,也被拒絕了呢?
而松田憲秀上京,也不是為了春日祭,而是為了向織田信長和朝廷表達本家無法前往的歉意。
但實際上,鬼才會接受這種道歉!
大道寺政繁将一塊生魚片吞到肚子裡,突然說道:
【京都的料理口味過于清淡,跟東海的完全不一樣。
】
【嗯?
】
兩個人一愣,怎麼話題轉到了料理上面呢?
【沒事,我隻是有感而發。
】
大道寺政繁用袖子擦了擦嘴,突然換了一副毅然決絕的神情。
【我與那織田信長有過多次會面,對他多少了解一些,所以,我明天就去向主公申請,松田大人上京的時候,與他同去!
無論如何,我也要把本家的歉意,傳達給織田信長!
】
北條綱成有些不耐煩。
【道歉的事情,隻要有松田一個人去幹就行了,你去幹什麼?
!
你的腰痛不是還沒有治好嗎?
回伊豆去泡溫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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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
】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睜得老大,問道:
【等一下!
駿河,你莫非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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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寺政繁笑着擺了擺手。
【上總介大人,你可不要瞎猜啊,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呢。
】
北條幻庵也打了個激靈,瞬間就明白了這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駿河!
你可不能抱有這種想法啊,我和上總介都已經老了,将來北條家還要靠你們這些人來支撐呢!
】
【支撐什麼呀?
】
大道寺政繁苦笑了一聲。
【在伊豆療養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隻是單純的腰痛而已,後來經當地的名醫診斷之後才知道,我因為飲食不當的緣故,已經得了結石。
】
【結石?
】
粗通文墨的北條綱成不大理解這是什麼東西,但是熟讀醫書的北條幻庵卻明白,【結石】到底是怎樣一個可怕的病症。
怎麼會這樣?
駿河看上去并沒有任何不妥啊,怎麼會得上這種病呢?
難道是在京都吃壞肚子了?
【結石是什麼樣的病?
很嚴重嗎?
】
北條綱成在小心翼翼的問這句話的時候,内心的不安愈發強烈。
【所謂結石,就是因為我的腸胃裡面,因為飲食不慎,結成了一些類似于石頭一樣的東西?
】
大道寺政繁盡量解釋得淺顯易懂一些。
【石頭?
啧啧,那不是很痛嗎?
】
【還好了,名醫說了,我畢竟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結石這種病對我來講幾乎是絕症,即便是好好靜養,我也沒幾年活頭了。
】
【所以你就想上京,去向信長謝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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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腹的方式來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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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想要消除織田家的怒火,僅有這一種辦法了,而且我也沒有幾年可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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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是打算向主公請辭隐退的,但現在看來,用得到我的地方還有嘛。
】
【可是,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
性命是父母給的,也是神佛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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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大人,你們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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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什麼都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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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話的時候,大道寺政繁可以保持着平常的氣勢,但是,有了剛才的話,兩位老大人才漸漸感覺的出,其實他的情況并不比自己要好。
與大道寺政繁相交甚好的北條幻庵深知,大道寺駿河守政繁之所以這般虛張聲勢,都是為了北條家。
駿河守還算偉岸的身軀,已經被病魔糾纏,從他強作歡顔的表情中,北條幻庵便慢慢覺察到了,之前在北條氏政面前保持風度,隻是為了掩飾病情,這是為了向北條氏政父子表示,他已經還有效
忠北條家的志向和力量,隻是悲哀,連身為主家的北條父子,都尚未能察覺的出,他已經得了不一般的重病。
(曆史上的大道寺政繁并不算是百分之百的忠臣,不過作者個人認為,那隻是因為被豐臣秀吉逼到了絕境,為了保住家族香火,才反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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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個觀點隻是作者的一家之言,大
家看看就行了。
另外,大道寺政繁和丹羽長秀一樣,都患有結石之症,唯一的區别就是前者的情況要比後者的好,一直到切腹自盡,病情都保持着穩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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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送走了兩位大人之後不久,北條幻庵的孫子,北條氏隆從外面回來了。
北條幻庵覺得自己有必要和他好好談一談了。
不過等祖孫兩個人坐好,先開口的反倒是北條氏隆。
【今天我在小田原的城下町走了一遍,發現町裡的百姓們,似乎都已經知道了織田幕府發到本家來,關于參加春日祭的邀請函。
】
【哦,百姓們怎麼說呢?
】
【大家都很高興。
】
【大家都很高興?
是真的嗎?
】
【是的呀,大家都說,國主老爺和攝政大人能被邀請,說明他們在大将軍的眼裡,是非常尊貴的人,不可以輕視的。
】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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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條幻庵頓時感到一陣諷刺――――百姓們這麼想,并沒有錯誤,實際上,能得到織田信長的親筆邀請,用的還是天皇陛下的名義,這給足了被邀請人的面子。
不要說是尋常百姓了,估計别家的大名,收到這樣一封邀請函,肯定都要開心的跪下來管織田信長叫爹了。
但是,自家的主公和攝政可不是這麼認為的。
他們不僅擔心織田信長會不會出爾反爾,加害于自己。
更認為,到了京城,就等于是在向織田信長低頭(其實這麼想也沒錯,信長本人就是這個意圖),堂堂關八州的領主大人,怎麼可以做出這
種自降身份的蠢事?
!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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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絕不能去,不僅自己不能去,有身份的,可以代替自己的人,也不能去!
就算去,也不能說是去參加春日祭的!
隻有用這種方式,才可以代表北條家堅貞不屈的尊嚴!
想到這裡,北條幻庵就感到一陣苦澀。
沒錯!
尊嚴本身的确值得維護,但也要有維護的方法,一味地蠻幹,在别人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僅得不到别人對你的尊嚴的敬重,相反,還會不自覺的對你的愚蠢無知看輕了幾分。
真想不到,那些沒有讀過書的百姓們的心兇和器量,已經超過了家中大部分養尊處優的武士了。
提到了武士,北條幻庵就忍不住想到了眼前的孫子,後者因為父親和叔父麼英年早逝或離開的緣故,已經承擔起了家族的責任,是一家之長了。
或許自己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考驗一下他的器量和才能。
【氏隆,你對于這件事情是怎麼認為的,我指的是信長的邀請函。
】
【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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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氏隆年級尚輕,他的樣子斯文白淨,與幾個父輩的人都不怎麼相像,反而酷似氏康公的第四個兒子,也就是自己的養子,目前在上杉家擔任族長的四郎氏秀。
他将左手放在下巴上,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信長公能夠親自緻信給主公與攝政兩位大人,的确是給足了面子,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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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本家與幕府的關系談不上有多和睦,反倒是經常在邊界地帶鬧起糾紛,所以城中流傳的,幕府将會加
害兩位大人,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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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覺得,本家應該怎麼辦呢?
】
【這畢竟是為太子殿下祈福的春日祭,作為日本人,本家沒有理由不參加,否則就是藐視皇室了,所以,我覺得,上京是很有必要的。
】
【真的嗎?
!
】
聽到自己的孫子竟然有如此成熟的想法,一直悶悶不樂的北條幻庵,頓時覺得心中快慰了許多。
【如果信長公真的要對本家兩位大人下手呢?
又該怎麼辦呢?
】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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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還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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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種情況基本上是可以排除的,在沒有平定四國和九州之前,幕府是不會對本家動手的,不過呢,如果信長公真的有此想法,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
【攝政和主公不能同時上京,至少要留一人小田原城,這樣的話,即便信長公拘禁上京之人,也太沒有任何意義。
】
【斷絕織田幕府的念想嗎?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
北條幻庵的表情雖然保持着從容和諧,但實際上,他的内心卻沒有這麼和諧。
二十多年前,北條家與今川家以及武田家在富士山腳下進行【三家會盟】的時候,家中的人也認為,今川義元那個陰險兮兮的家夥,極有可能會對北條氏康不利,都勸他不要去。
北條氏康反倒沒有任何猶豫,反倒說【相信今川家的器量,單槍匹馬也要殺到富士山腳下去】。
自己在佩服他的膽識之餘,也深感憂慮的問他,如果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本家該怎麼辦?
他卻沒當回事的笑了笑,說【讓氏政來當家督吧,這樣的話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當年的話,至今還回蕩在耳邊。
現在的北條氏政父子,自然無法與當年的侄子氏康公相比并論了,氏康公不僅是一位出色的武将,還将内心浸入諸事無礙的佛界,他在便對武田信玄以及上杉謙信等強敵時所顯的氣概,才真正是
大智大勇,而且,他也不曾拘泥于先輩們創造的偉業,既要承認新的一切,又要破壞舊的一切,這才是真正有器量的人。
【氏隆,你覺得攝政是個有氣量的人嗎?
】
【啊?
】
北條氏隆大概還不知道,他的祖父已經【被退休】了。
【我是在問你,攝政大人的才華到底如何,他算是明君還是昏君?
】
【當然是明君了,攝政大人執掌本家十幾年來,雖然沒有太大的開疆擴土,卻也沒有發生什麼喪權辱國的事情,而且本家物産豐盈,百姓安居樂業,這都是攝政大人的[惠政]的功勞。
】
【你設這麼認為的?
】
【咦?
難道不是這樣嗎?
】
他眼神凝重,好像在揣測父親為何問及此事。
北條幻庵為笑着搖了搖頭,揮手令孫子下去,很明顯,和家中大多數家臣一樣,北條氏隆對北條氏政充滿着好感,他似乎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北條氏政的器量究竟為多少。
事實上,北條氏隆一直都沒有理解,哪怕是日後明智小五郎為他講解兵法的時候,他也為了這個問題與後者争論了好久。
北條幻庵再次閉上眼睛,此時的窗外,天色漸暗,室内燭影搖曳,他的影子在窗紙上不停地晃動。
這個時候,北條幻庵的耳邊似乎傳來了幾聲不一樣的聲音,那感覺很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北條幻庵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這股聲音是怎麼一回事,以及它的來曆到底是什麼,過了一會兒,這股聲音又消失了。
唉,原來隻是我的幻聽啊,真是老得不行了,看來我也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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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等一下!
這些聲音并不一緻,不像是一個人發出來的。
其中既有老年人的笑聲,也有中年人的歎息,還有年輕人的呐喊。
這是怎麼一回事?
自己的周圍,并沒有别的人存在啊?
北條幻庵眯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猛的睜開雙眼,他終于想明白了――――聲音的主人是,安靜慈祥,自己幼年時就失去的父親,一起長大,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兄長,還有重用自己,将自己視為
最大依靠的侄子。
原來是你們,我最親近,也最懷念的人啊。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
是因為放心不下北條家嗎?
【哦,這麼說的話,我之前與氏隆說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
他擡頭望着屋頂,九十多歲的老人,卻像一個無助的孩子般掉下淚來。
【真是太對不起了,我作為北條家的子孫,卻沒有守護好北條家,北條家已經被别的家族給超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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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作為北條家的人,一定會将自己的義務與責任進行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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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們盡管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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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幻庵不覺雙手伏在榻榻米上,抽泣起來。
當然,這也很難說便是歡喜的眼淚,卻像春雨般夾雜着些許溫馨的感傷。
自己活了九十多歲,這難道不是神佛的恩賜嗎?
自己前一世,一定是做了什麼令神佛感到快慰的善事,今生,才得以享受如此高壽?
但是,隻讓自己一個人活得如此長久,真的好嗎?
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逝去,其中的寂寞真的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人生無常之感,緊緊地攫住了北條幻庵的心,揮之不去。
他想到自己不久也将死去,突然生出寂寞之感。
不可思議的是,自己居然能夠闖過無數腥風皿雨,活到今日。
但是自己究竟為何要來到這個世界呢?
難道是為了完成神佛交與他的使命?
北條幻庵政秀困惑于這些,完全是出于他忠誠的秉性。
當初和北條幻庵打天下的那群人,已如去歲的枯葉紛紛凋落,但這絕不意味着樹木會枯亡,來年的樹木以去年的枯葉為底,将更加挺拔,更加生機勃勃。
北條氏政也好,北條氏直也好,還有氏隆,氏照,氏邦,他們都是北條家未來的支撐者。
是【枯木逢春】之後,在樹枝上長出的新芽。
北條幻庵不禁想到。
年輕的自己也曾對比自己更年輕的侄子北條氏康非常不敬服,因為他很擔心後者的才華和器量,無法與先人相比。
他曾私下盤算:
【為自己的侄子效勞,一輩子恐怕也無出頭之日。
】
但他的疑慮不知何時煙消雲散了,最終被雄才大略的氏康征服,心甘情願地終生追随,一起為北條家創下了豐功偉業。
【大師,氏政雖然已經長大成人,但終究還是過于年輕了一些,那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都虎視眈眈的看着關八州的土地呢,我真擔心自己這麼一死,先人與我,所創下的業績,就會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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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把氏政和北條家拜托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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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康公臨終前的囑托似乎還在眼前,他将終生忠心耿耿輔佐北條氏政,作為武士和佛家子弟,隻要他活着,就要信守這一承諾。
北條幻庵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此時此刻,他的年上已經看不到任何一絲悲傷和痛苦了,如同一個真正【頓悟】了高僧,達到了【大成】的境界。
他走進自己的書房,取過文房四寶,将從大明進口過來的名貴宣紙工整的攤好,那紙都似發出一股芳香。
提起筆,筆尖緩緩落在紙上。
北條家之中,自己的書法是最好的,畢竟自己從十幾歲就開始練習讀書寫字了,現在有七十多年了,那種筆尖上包含着歲月凝固下的滄桑,是如今的文化人所不能感受到的。
除了自己之外,就是大道寺政繁了,他平時沒有事就會揮墨寫字,在沒有擔任外交官之前,本家重要的文書都是由他起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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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可惜的是,即便是他,也沒有幾年活頭了。
不過呢,自己可不能就這樣讓他死了,他還有七八年的壽命,那都是神佛賜予的,不能不珍惜啊。
至于自己嘛,呵呵,活了九十多歲,夠了,真的夠了,神佛對自己真的不需要如此厚愛,一個垂垂老矣的和尚,還能做些什麼呢?
縱然真如自己所言的那般,收到神佛的厚愛,得以長壽與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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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自己又有什麼心安的呢?
隻是不斷的看着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自己。
北條幻庵也是人,他還做不到得道高僧的那種【心如止水】的境界,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拖着老邁的身體,不辭辛苦的為北條家來回奔走。
他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看着身邊的人的逝去,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用【人生如夢】這句佛家禅語來安慰自己,将自己所處的世界當作是一場虛無缥缈的夢,終究有一天,夢會醒過來。
但是自己做了九十多年的夢,為什麼這種夢,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北條幻庵怎麼能無視這些皿淋淋的事實呢,心平氣和地活下去?
他的眼睛捂不住,他的耳朵塞不住。
不隻是他的親人和朋友,因為這個充滿着殺戮與皿腥的時代,不知導緻了多少人哭泣、悲傷、詛咒以及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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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樣,而又無奈地從這個世上消失。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窗戶外面星光一片,燦爛輝煌。
不知怎麼的,剛剛寫完紙上面的東西的北條幻庵,再次聽見了之前的那股神秘的聲音。
恍惚間,北條幻庵竟然看到了,父親,兄長還有侄子,向自己笑了笑,然後朝天上的星辰飛去。
就在這一瞬,北條幻庵做出了決定――――是時候,讓這場夢清醒過來了。
他要追随父親他們而去,或許,他們對他這個沒有守護北條家到最後一刻的家夥,會不屑一顧。
但哪怕是這樣,他也要追随他們而去,要信心十足,默默地跟着他們,和他們一起守護北條家,否則,他的内心永遠無法安甯。
他相信人生最後的祈念,将化為永留世間的魂魄和意志。
【即便是不在了,我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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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也會繼續守護北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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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神佛,請讓我永遠陪伴在北條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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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從牆上取下一柄年輕時候用過的太刀,猛地刺入兇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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