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并沒有高興太久,就傳來了關中軍非但沒有撤兵,反而率領大軍屠掉臨邛,随後連克漢嘉、徙縣、嚴道數城之事。
這個消息對于劉璋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本來計劃之中,至少能夠抵擋關中軍半年的防線,卻是如此輕易崩潰,劉璋更是勃然大怒。
他下達命令,将那些沒有守滿十日,或者投降關中軍的守城将領家眷全都處死。
哪怕黃權等人再三勸谏,劉璋卻是惱羞成怒,絲毫不聽。
直到盛怒的劉璋拂袖離開以後,黃權才臉色灰白,痛哭流涕的說道:“我當初向主公獻這條計策,也不過是為了鞭策守城将領罷了。
”
“然而陳文昭行那屠城之舉,緻使諸城皆降,又豈是守城将領戰之罪?
”
“主公如此不近人情,把那些将領家眷屠戮殆盡,豈不會使得其餘諸将心寒?
心若冷了,又有誰會拼死作戰?
”
“因我當初一言,而使得數百無辜之人亡命,我又有何顔面繼續待在此地為官?
”
哭過以後,黃權也不向劉璋辭别,當即挂印而走。
劉璋聽到這個消息,也有些後悔自己沖動了,卻又惱怒黃權說他不近人情,也沒有派人去追。
經由此時,益州文武更是噤若寒蟬,心思浮動。
田豐聽聞陳旭非但沒有退兵,反而通過屠城之事連克數城,心情卻是極度複雜。
他私底下對人說道:“屠城之舉雖然暫時能夠震懾他人,卻會失去民心,甚至會為以後埋下禍端。
”
“大将軍如此舉動非但不智,反而令人心寒呐。
當初那個仁義無雙的君主,此時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
這句話傳到劉璋耳中以後,劉璋對于田豐再無猜忌之心,任命他為益州從事,各種恩寵加身,很多事情都要前去詢問田豐。
卻說關中軍連克數城,其餘郡縣亦是望風而降,陳旭帶領衆人往牦牛殺去。
越往南方行軍,大軍行軍速度就變得越慢,糧草辎重甚至很難往前面運輸。
不得已間,陳旭一面派人攜帶幹糧輕裝上陣,一面令人開鑿山路,好讓車馬能夠行駛。
道路再如何險峻,隻要衆人齊心,也能開辟出一條寬廣大道。
然而,當關中大軍抵達邛崃九折坡前面,看着四周高聳入雲的山峰,以及兩旁懸崖峭壁之後,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更為重要的是,益州軍已經在南方占據地理優勢,并且把棧道焚毀一空,對于關中軍更是虎視眈眈。
這種路段,哪怕輕裝行軍都極其艱難,更何況棧道被毀,前面還有敵人嚴陣以待。
陳旭派出獵戶出身的士卒,進入山中尋找其他路徑,卻都是無功而返。
不得已間,陳旭隻能派遣百餘精銳士卒,往前面發出了試探性的進攻,卻是生還者聊聊。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本就将這裡打造成了死亡之地,再加上有益州軍緊密防備,關中軍居然無計可施。
哪怕呂布、甘甯、徐晃等人勇冠三軍,哪怕賈诩智謀出衆,卻也徒呼奈何。
就這樣,雙方就在邛崃九折坡前僵持了起來,卻也沒有爆發大規模戰鬥。
随着寒意越來越濃,陳旭心情也越來越煩躁,特别是看到每日爛醉如泥的陳虎,想起戰死沙場的陳靜,陳旭總會有種崩潰的感覺。
主帥營帳之内,張裕臉色沉重的對陳旭說道:“主公,最近溫度驟降,我夜觀星象,發現天象有變啊。
”
陳旭默然不語,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也知道快要下雪了。
若是等到大雪封山以後,關中軍都被困在大山裡面,後果将不堪設想,可是假如此時領兵撤退,陳旭卻是心有不甘。
揉了揉自己的眉頭,陳旭忽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這段時間他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主公,子喬回來了。
”
就在此時,典韋雄壯的身影出現在營帳之内,對着陳旭輕聲說道。
本來眉頭緊鎖的陳旭,眼睛卻是忽然亮了起來。
“快快有請。
”
陳旭剛說完話,可是想到張松此行乃是前去尋找法正,忽然心中一動。
他改口道:“我親自前去迎接。
”
整理了一下衣裝,陳旭急忙帶着張裕走出營帳,看見了張松,以及一位風度翩翩的年輕身影。
強行掃除陳靜之死帶來的陰霾,陳旭疾步走到前面,拉起張松的手說道:“子喬,你可算回來了。
”
随後,他将目光放在了張松身旁,那個青衫文士身上,問道:“閣下莫非就是有經天緯地之才的法孝直?
”
年輕的青衫文士急忙說道:“正僅有粗鄙之才,如何敢稱有經天緯地之能?
”
張松卻是大聲笑道:“孝直之才勝吾十倍,你若隻是粗鄙之才,我就不敢出來見人了。
”
聽聞此人果真乃是法正,陳旭心中大喜,急忙将兩人引進了營帳。
對于法正,陳旭亦是隻聞其名而不見其人,有心試一試他的才華,當即說道:“此地山道險峻,飛鳥走獸都很難渡過。
”
“南方又有益州軍駐紮,我等苦尋小路卻無疾而終,若不能渡過邛崃九折坡,又如何能夠生擒劉季玉,奪下整個益州?
”
張松知道陳旭的意思,隻是跪坐在那裡,雙手放在火盆上面,笑而不語。
法正卻是直了直身子,侃侃而談:“巴蜀之地雖然富庶,卻是山道林立,行軍極難。
”
“将軍若想強攻邛崃九折坡,無異于難如登天,縱然繼續領兵在此僵持,亦不過空耗錢糧罷了。
”
陳旭捋了捋胡須,颔首道:“如今氣溫驟降,不日就會大雪封山,吾欲暫且罷兵,孝直以為如何?
”
法正卻是搖頭道:“夫戰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
“将軍起關中大軍,一路南下勢如劈竹,緻使巴蜀之地衆人膽寒,劉季玉心中惶恐不安。
”
“若此時引兵退去,卻會讓這些人有了喘息之機,日後再想一戰而定益州,何其難也。
”
陳旭問道:“如若不退,卻該如何破敵?
”
法正面露微笑,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張地圖,上面标示着益州南部郡縣的詳細路徑。
手指指在了牦牛的位置,法正說道:“從北向南,想要攻入牦牛,隻能通過邛崃九折坡,以及後面綿延不斷的邛崃大山。
”
“此處有益州重兵把守,輔以道路之險峻,關中軍插翅難渡。
”
繼而,法正手指忽然往東方遊走,指着一條大河說道:“此河名為沫水,由西向東流經牦牛,繼續往東進入鍵為郡,最後往北流去,彙入長江。
”
“沫水往東這一路,水流平緩,沃野千裡,将軍若是先奪鍵為郡,再以水陸兩軍逆流而上,牦牛必将無險可守矣。
”
聽到這裡,陳旭才猛拍額頭,幡然醒悟。
攻下嚴道城池以後,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牦牛,陳旭這才率領大軍攻打邛崃九折坡,想要捉拿劉璋,繼而将益州其餘郡縣傳檄而定。
一味的僵持于此,陳旭反而忽略了其他可以攻入牦牛的路線。
不僅是陳旭,就連賈诩也沒有想到這裡。
其中固然有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緣故,最為重要的卻是,他們對于益州南部地勢并不十分了解。
這個時代,消息本來就傳通不變。
益州南部郡縣更是偏遠之所,哪怕張松的當時獻圖,也沒有标注南部詳細地理。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陳旭才會下意識忽略了太多東西。
看着那條橫貫東西的沫水,陳旭欣喜的問道:“孝直,順着沫水逆流而上,果真是一馬平川?
”
法正沒有答話,隻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陳旭手掌猛然拍在了一起,道:“若果真如此,牦牛城破将指日可待!
”
目光不停在鍵為郡與蜀郡屬國時間巡視着,過了半晌,陳旭忽然皺起了眉頭。
“鍵為郡地勢如此之廣,若想要全部拿下,恐怕會耗費許多時間吧。
”
說到這裡,他不由想起了馬超,當即咬牙切齒,恨不能早日結束益州戰事,領兵殺奔涼州。
張松、法正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說了陳靜戰死,大将軍陳旭想要殺入涼州,為弟報仇之事。
聽到陳旭如此說話,兩人對視一眼,法正說道:“鍵為郡雖然地勢廣闊,将軍若想取之易如反掌耳。
”
陳旭急忙說道:“還望孝直教我。
”
法正侃侃而談:“劉季玉所仰仗着,一為益州本地人氏,二為遷徙而來的東州人氏,鍵為郡中官吏亦是毫不例外。
”
“以子喬家族在益州本地的影響力,想要勸說益州本地人氏歸降,并不是一件難事。
”
“至于吳懿将軍,更是在東州人氏之中聲名赫赫,隻要吳懿将軍願意前去遊說,東州官吏又豈會不望風而降?
”
陳旭聞言微微愕然,有些不确定的說道:“我亦考慮過勸降之事,然而關中軍一路行來,卻發現巴蜀之地,忠于劉季玉之人不在少數。
”
“許多守城官吏,甚至願意自刎而死,也不肯投降。
想要勸降鍵為郡各城官吏,恐怕并非易事。
”
法正卻是大笑兩聲,道:“将軍之言謬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
當初有諸多官吏不願投降,卻不代表現在也不會投降。
”
陳旭面露不解之色,問答:“願聞其詳。
”
法正捋了捋胡須,道:“昔關中軍雖然勢如劈竹,關中卻是岌岌可危,劉季玉仍舊有負隅頑抗的資本。
”
“然而時至今日,諸侯盡皆铩羽而歸,大将軍率軍南下諸城望風而降,劉季玉龜縮牦牛敗局已定。
”
“大勢所趨,天時如此,衆人又豈會看不清局勢?
”
“隻是如今北方盡被關中軍占據,諸侯退兵之事,益州官吏都尚且并不知曉。
隻要大将軍是派人四處散布消息,南方諸郡官吏必定不戰自潰。
”
“那個時候,大将軍再派遣子喬、吳懿将軍前去遊說,再許以高官厚祿,何愁鍵為郡不定?
”
陳旭聞言大喜,當即起身說道:“孝直之言使吾茅塞頓開,真乃天賜福星與我也。
”
“吾仰慕孝直久矣,不知孝直可願助我成就霸業?
”
法正早就心儀陳旭,哪裡又會拒絕?
他起身作揖行禮,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正見過主公!
”
雖然早就知道法正會投奔自己,可是聽見‘主公’二字,陳旭仍舊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他上前攙扶住了法正手臂,撫其背說道:“吾不喜能得鍵為郡,而喜能得孝直是也。
”
張裕、張松亦是上前恭喜。
法正聞言,想起了自己在劉璋那裡所受的冷遇,再比較起陳旭的熱情,心中更是感動莫名。
法正定策以後,陳旭當即全盤采納。
他先是率領大軍退回嚴道,而後在此休整準備迎接大雪,随後派遣細作進入鍵為郡内,四處宣揚關中軍大破諸侯之事。
數場戰事被加工潤色,完全是關中軍強勢碾壓敵軍,擊破幾路諸侯聯軍的劇情。
消息傳開以後,才開始還有人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認為是關中軍故意在吹噓戰績。
可是通過零碎的情報來源,以及關中軍散播的消息,衆人卻感覺真有其事。
特别是一支來自北方的商隊,進入鍵為郡,帶來了關中最新戰況以後,這個消息更是被人确信無疑。
當然,那支商隊,也是關中軍刻意放入鍵為郡的。
而且陳靜兵敗涼州之事,也都被隐瞞了下來。
如此一來,關中軍強勢無匹,睥睨諸侯,橫掃天下的形象,當即出現在了鍵為郡衆多官吏心中。
随後一段時間,關中軍連敗益州軍的驕人戰績,也都緩緩披露出來。
坊間更有流言,說整個益州可戰之兵不過三萬,關中軍奪取巴蜀之地将指日可待。
就在鍵為郡官吏人心惶惶,認為天命如此,關中軍奪取益州甚至整個天下,都乃大勢所趨的情況下,說客出現了。
毫無疑問,經過一系列的前提謀劃,張松、吳懿的行動十分順利。
大雪融化以後,陳旭帶領關中軍進入鍵為郡,郡内官吏當即望風而降,陳旭幾乎兵不皿刃又奪一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