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潼以南五十裡地的梓潼水,兩旁都是崇山峻嶺,中間河道異常狹窄。
這個位置的河水水流十分湍急,河道也并不太深,裡面遍布礁石。
船隻行于其中,哪怕是順流而下,也經常會因為撞擊到了礁石而船毀人亡,至于從此地逆水行舟,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今日風和日麗,此地卻是迎來了一列船隊,船隻上面打着‘甘’字大旗。
甘甯站在新式戰船上面,凝望着遠處的那道河段,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他不停吩咐士卒們散開隊形,準備手搖船槳。
徐晃靜靜站在噶甯旁邊,不發一語,因為他知道對于水戰而言,關中諸将無人能及甘興霸。
對于一個謙遜,并且有自知之明的名将而言,該爆發的時候就會盡力展現自己的輝煌,不該自己說話的時候,也需要保持沉默。
“嘩啦啦!
”
“啪!
”
船隊越靠近這個河段,行駛就越加困難,河水從上遊猛沖而下,打在逆流而上的戰船上面,掀起了很大的浪花。
有些浪花甚至濺在了船上,把士卒們衣服都淋濕了。
田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有些憂慮的說到:“此地水流如此湍急,戰船真能夠行駛過去麼?
”
“啪!
”
一朵很大的浪花再次拍打在船上,整個船隻都不停晃動着,田豐差點站立不穩倒在船上。
徐晃身子亦是搖來晃去,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甘甯急忙上前扶住田豐,說道:“軍師但請放心,有了主公讓人制造的這些戰船,天下間就沒有我甘甯去不了的河道!
”
“軍師隻管待在船艙裡面,要不了多久船隊就會渡過這條河段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直接殺奔梓潼。
”
田豐有些受不住船隻的颠簸,臉色無比蒼白。
他看着甘甯信誓旦旦的樣子,當即也不再逞強,就緩緩走進了船艙。
甘甯又将目光放在了徐晃身上,關切的說道:“公明若是覺得乘船不适,也可以進入船艙之内與軍師為伴。
”
徐晃雖然乃是一個猛将,可他終究不是水軍将領,受不了船隻的颠簸倒也情有可原。
術業有專攻,哪怕呂布再如何勇猛,上船以後也被甘甯虐得毫無還手之力。
“啪!
”
又一朵浪花打來,徐晃右手緊緊抓住船舷,仍舊倔強的說到:“船上并非我一人不通水戰,我為大将若是不能站在船頭,其餘士卒又會怎麼想?
”
話畢,徐晃松開了船舷,哪怕臉色無比蒼白,仍舊昂然而立。
甘甯聞言,心中頗為敬佩,遂沒有再勸。
關中水軍雖然擴充到了五千之衆,可此次沿着水路奔襲廣漢郡,甘甯卻隻帶領了兩千水軍用以駕船,其餘士卒都是精挑細選的關中精銳。
這一次雖然走的是水道,可未來的主要戰場仍舊在陸地上面,水軍固然可以在河流之上縱橫睥睨,可是在陸地上仍舊比不上步卒。
故此,這次進入廣漢郡的主戰兵力,還是那三千關中精銳。
這些關中精銳大多都與徐晃一樣,受不了船隻颠簸,特别是在這等惡劣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不少士卒甚至忍不住嘔吐了起來,吐得船上烏七八糟。
若是徐晃這個陸軍主将,不能昂然而立站在原地,在沒有精神支撐以後,恐怕許多關中步卒恐怕會更加難受。
船隊在激流的沖擊下,仍舊堅定不移保持着陣型往前行駛,所過之處劈波斬浪,将兩岸的山巒遠遠甩在身後。
“前面就是水流最急,礁石最多的地方,舵手注意把握方向,漿手注意推動船隻前行!
隻要過了這條河段,前面就是寬敞、溫和的河道了!
”
兩千水軍聽見甘甯之言,紛紛轟然應喏,凝神靜氣準備度過最後一道難關。
甘甯所乘坐的旗艦,自然是一船當先行駛在最前面,甘甯站在船頭上面,大聲吆喝着指揮。
“正前方有礁石,舵手左轉!
”
“啪!
”
激流湧來,正在往前行駛的戰船,居然有後退的趨勢。
“漿手,漿手,快點劃槳,一定不能讓船隻被沖下去!
”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特别是在這樣一條河段,更是如此,若不能保持着船隻前進的速度,就會被猛烈沖下去。
劃槳士卒聽見甘甯吆喝,紛紛使出了全身力氣,拼命搖着手中的船槳。
好在新式戰船動力系統非常強悍,再加上水手們的搖漿,戰船居然開始緩緩往上行駛。
“嗖!
”
渡過了水流最湍急的河段,戰船頓時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猛然往前面竄出了很遠。
“哦,太好了!
”
船上衆人見渡過了困難,都忍不住歡呼了起來,就連臉色蒼白的徐晃,亦是忍不住面帶微笑。
“抛錨,等待其餘戰船!
”
甘甯讓人将戰船停了下來,就開始等待着其餘戰船的到來。
“嗖!
”
“嗖嗖!
”
“嗖嗖嗖!
”
不斷有戰船沖出這段激流,圍攏到了甘甯旗艦身旁,甘甯見此情形心中越發愉悅。
忽然之間,他睜大了眼緊,厲聲喝道:“轉舵,轉舵,有礁石!
”
“轟隆!
”
然而,甘甯喊話已經太晚了。
一艘正在往上沖的戰船,直接撞在了礁石上面,而後被激流猛沖了下去。
後面的一艘戰船來不及躲閃,頓時被那個船隻撞翻。
忽然之間毀了兩艘船,在後面船隊中引起了不小的騷亂,有些水手忘記了劃槳,船隻頓時被沖了下去。
好在舵手們都非泛泛之輩,見到戰船被水往下沖以後,索性拼命調轉船頭,躲過礁石順流往下行駛。
饒是如此,幾艘戰船被毀,也是天大損失。
這種損失不是戰船本身,而是因為船上的士卒。
能夠被甘甯與徐晃挑選的士卒,幾乎都是最精銳的水軍與步卒。
每個船上載了五十人,幾首船隻在這種河段毀壞了,能夠活下來的人必定不多。
莫說那些精銳步卒,恐怕就連船上的水軍,也會有不少人死于河中。
這個位置水流太急了,根本沒有辦法施展救援,隻能等他們被沖到下遊以後,才能慢慢打撈。
那個時候,究竟還會有多少人活着,就不得而知了。
“該死!
”
看到這幅情形,甘甯眼中滿是痛惜之色,狠狠錘了船舷一下,忍不住罵出聲來。
他站在船頭大聲吼道:“後面的船隻,注意打撈落水之人;你們在沖擊激流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礁石,要小心再小心!
”
折騰了許久,整個船隊都過了這個異常難以通過的河段,而此時已經損失了六艘戰船,一百五十八人落水失蹤。
甘甯聽着統計的結果,臉色有些鐵青,繼而頹然歎道:“看來還是我準備不夠充分啊。
”
他的确高看了自己的水軍,小看了這條水道難以行駛的程度。
這對于極度驕傲的甘甯而言,是一種不小的打擊。
可是在田豐他與徐晃看來,能夠以這麼小代價進入廣漢郡腹地,已經是個天大驚喜了。
這并不是田豐、徐晃兩人冷皿,而是戰場之上必定會有人犧牲,就好像那個假徐晃奉命進入江州,最後身死一樣。
那個時候,若不犧牲徐晃的替身,關中軍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奪取江州。
每一個名将,都是有皿與火鑄造而成。
他們關心、愛護手下,可以得到士卒們的擁戴,然而在必要的時候,也會舍棄一部分人。
慈不掌兵,也就是這個道理。
徐晃看着步卒們臉色蒼白,水軍全都一連倦色,忍不住說道:“雖然渡過了這條河段,可士卒們早已疲憊不堪,需不需要先修整一下?
”
甘甯搖了搖頭,說道:“自古以來,兵貴神速。
”
“而且公明有所不知,我等雖然攻克了廣漢縣城,可是廣漢抵達梓潼的道路繞來繞去,縱然有人前去通知梓潼守将,也需要一些時日。
”
“我等逆着梓潼水往上行軍,根本沒有繞路,現在舟不停頓趕往梓潼,定會在梓潼守将得到消息以前,就抵達梓潼。
”
“相反,若是在此地休整,恐怕就會讓梓潼守将得到消息了。
那個時候,再想出其不意奪城,恐怕有些難度。
”
對于巴蜀之地的了解,甘甯要遠遠超過徐晃、田豐,他正是算定了路程,這才想要以疲憊之師行軍。
徐晃、田豐聞言,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甘甯大聲喝道:“整頓隊形,繼續往前行軍,步卒回到船艙之中休整,水軍弓不離身,随時準備戰鬥!
”
此地距離梓潼還有五十裡距離,步卒們雖然在那個湍急河段暈船十分厲害,被弄得非常難受,也可以趁機回複一下體力。
前面梓潼水河道寬廣,水流溫和,随時有可能會遇到廣漢郡水軍,故此甘甯才讓水軍士卒随時準備戰鬥。
這次既然是突襲梓潼,就要保證在攻打梓潼以前,梓潼守将根本得不到關中軍已來的消息。
而且水戰不比陸戰,陸戰縱然擊潰敵人,想要将對方全殲亦是無比困難。
可是水戰之中,隻要毀了敵軍船隻,就很容易不讓敵軍逃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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