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诩離開長安之前,樊稠在他耳邊說的話,使得賈诩心中一驚。
他本來就是個聰明絕頂之人,對于自己的身家性命,亦是十分愛惜。
因此,在并州的時候,他身旁的安保工作,做得非常嚴密。
然而,隻有千日做賊,并無百日防賊。
賈诩回到并州以後,就使用了引蛇出洞之計,接連消滅了三波李傕派來的刺客。
卻說曹操棄了兖州,趁機攻打青州。
荀彧等人接到曹操的書信以後,全部趁夜突圍,保護着曹操家眷來到徐州。
公孫瓒得知青州刺史田楷戰死,平原相劉備敗逃,北海相孔融被俘的消息之時,曹操已經攻下了半個青州。
雖然青州名義上乃是歸屬公孫瓒,然而他也是通過田楷、劉備等人控制青州。
公孫瓒自身對于青州的控掌控力度,卻是非常弱小。
公孫瓒雖然不願曹操取得青州,然而他初平幽州,殺掉劉虞以後,幽州境内叛亂四起。
特别是被公孫瓒壓迫的烏桓人,更是屢次襲擊公孫瓒,使得幽州動蕩不安。
這個時候,公孫瓒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前去攻打青州的曹操。
更何況,青州與幽州之間,還隔着一個冀州。
縱然公孫瓒想要不顧一切,前去攻打青州,也勢必要先擊敗袁紹才行。
冀州,魏郡,邺城。
袁紹召集帳下文武,憤然說道:“我等屢次與公孫瓒交兵,寸土未得。
曹孟德卻趁着青州空虛之際,攻陷大半個青州。
對于此事,爾等有何想法?
”
袁紹帳下的謀士,聽見他抱怨的話,卻是沒人吭聲。
雖然袁紹帳下派系林立,謀士之間勾心鬥角,但是他們的才能卻是毋庸置疑。
曹操丢失了兖州,那麼冀州南面的門戶就已經大開。
若是袁術帶着得勝之兵,與公孫瓒相約攻打冀州,後果将不堪設想。
那個時候,冀州就隻能仰仗曹操牽制一方,才有勝算。
因此,現在的冀州,絕對不能得罪曹操。
更何況,若非曹操攻破徐州,将青州境内的三路諸侯一網打盡,青州也并不是那麼容易攻打的。
看到帳下謀士紛紛沉默,袁紹亦是深吸了一口氣。
袁紹出身世家,雖然心高氣傲,但是他本身的才能卻是毋庸置疑。
對于冀州現今尴尬的局勢,他又如何不知?
如今諸侯并起,袁紹雖然早早占據冀州富庶之地,卻與公孫瓒交戰不休,難以擴張地盤。
與之相反,先是公孫瓒擊敗劉虞的十萬大軍,奪取了整個幽州;而後袁術據揚州伐豫州,現在又占據了兖州,坐擁三州富庶之地,可謂是實力強大。
就連一直唯袁紹馬首是瞻的曹操,亦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先是攻破了徐州,現在又占據了大半個青州。
現在的袁紹,感到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特别是袁術勢力的擴張,更是讓他心中非常不舒服。
他強壓住心中的惱怒,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對着沮授說道:“公與,對于冀州如今的困境,不知你有何見解?
”
袁紹雖然有些缺點,但是對于自己帳下謀士的才能,還是知之甚詳。
冀州的幾個謀士各有千秋,但是若說能夠總攬全局、知兵善戰,卻是無人能出沮授左右。
曆史上郭圖向袁紹進讒言,就說:“授監統内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
正是因為那樣,袁紹才對沮授忌憚不已。
至于許攸,雖然也有着過人的才華。
但是他的才能,更傾向于臨陣出謀劃策。
對于大局觀的把握,以及統領軍隊,許攸卻是比不上沮授。
而且,沮授以前就在韓馥帳下領兵,冀州上下對于沮授都非常信服。
袁紹取了冀州以後,更是任命沮授為冀州從事,後來追加他為為監軍、奮威将軍。
由此可見,袁紹對于沮授是多麼的看重。
面對袁紹的詢問,沮授沉吟半晌,這才說道:“冀州現今被兩敵包圍,若想打破僵局,唯有先滅其一方可。
”
袁紹點了點頭,追問道:“公孫瓒與袁公路,應當先滅哪個?
”
沮授答道:“袁公路據三州之地,兵多糧足,若與交戰,急切之間恐難勝利。
”
“公孫瓒雖然骁勇善戰,然過剛易折,以某料之,其勢必不能長久。
”
“吾有一計,若是操作得當,縱不能一舉消滅公孫瓒,亦可攻取大半個幽州,使得公孫瓒再無能力與主公争雄。
”
袁紹喜形于色,急忙說道:“還請公與教我!
”
沮授侃侃而談:“幽州貧瘠,人口稀少,縱然經過劉幽州苦心經營,仍舊難以與冀州相提并論。
”
“主公與公孫瓒交戰良久,就連冀州都感覺錢糧難以為繼,更何況是公孫瓒乎?
況且,公孫瓒妄殺劉虞,不得幽州民心,他現在必定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
”
“若是主公現在派人送其錢糧,以為交好,公孫瓒必定欣然接受。
”
沮授話音剛落,郭圖就厲聲說道:“公孫瓒乃是一介匹夫,主公何等身份,又豈能向他求和?
”
袁紹的臉上,亦是帶着不悅的神色。
沮授瞟了郭圖一眼,仍舊不急不緩的說道:“公孫瓒若是接到主公送給他的錢糧,心中必定懈怠。
這個時候,主公再點齊大軍,大張旗鼓的攻打兖州,公孫瓒勢必再無防備之心。
”
“然,攻打兖州是虛,圖謀幽州為實。
屆時,以有心攻無備,必能大破公孫瓒。
”
袁紹聞計,喜形于色,他正要答應,就聽見了另外一道質疑的聲音。
逢紀冷笑兩聲,說道:“聲東擊西之計固然可以使用,沮從事似乎忘記了袁公路。
若是他趁着冀州周軍北伐之日,盡起大軍攻打冀州,卻該如何?
”
沮授大笑兩聲,而後向袁紹說道:“冀州人才濟濟,縱然袁公路傾三州之兵,攻打冀州,亦不足為懼。
”
袁紹急忙問道:“公與此言何解?
”
沮授正色道:“某舉一人,可擋袁公路十萬大軍!
”
袁紹驚問道:“何人?
”
沮授看着待在一旁,皺眉苦思的審配,說道:“審正南忠烈慷慨,文武雙全。
更兼他乃是魏郡人氏,年少即聞名州郡。
若是主公讓正南守魏郡,縱然袁公路将兵十萬,亦不懼之。
”
審配猛然聽到沮授的話,心中大驚,不由疑惑的望着審配。
袁紹帳下的諸多謀士,逢紀、許攸乃是荊州南陽人氏,兩人既為同鄉,關系自然相交莫逆。
郭圖、荀谌、辛評、辛毗乃是豫州颍川人氏,亦是結成一黨。
除此之外,沮授、審配都是冀州本地人氏,然而他們兩人的關系,也不是非常密切。
甚至于,兩人當初在韓馥帳下效力的時候,還有一些過節。
審配沒有想到,沮授居然會向袁紹如此舉薦自己。
看到了審配疑惑的目光,沮授臉上帶着一絲笑意,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審配心中有些感動,也微微向沮授點了點頭。
兩人都是冀州人氏,由于現在冀州缺乏了田豐這個謀士。
因此,袁氏集團中冀州人氏的勢力,遠遠沒有曆史上那麼強盛。
以許攸、逢紀,着兩個荊州南陽人氏為主的荊州集團,雖然實力弱小,他們卻是最早跟随袁紹,深得袁紹器重。
沮授、審配,雖然掌控着冀州的軍政大權。
他們能占據高位,未嘗沒有袁紹為了拉攏冀州人氏的心思。
畢竟,在袁紹奪取冀州之前,冀州人氏并不怎麼歡迎袁紹。
袁紹若想穩定冀州,就隻能拉攏、重用冀州人氏。
郭圖、荀谌、辛評、辛毗都是颍川人氏。
他們的實力不如沮授、審配;又不像許攸、逢紀那樣,深得袁紹信任。
因此,他們才無時無刻,都想着争權奪利。
若是沮授、審配,這兩個冀州本地人氏,不能緊緊的團結在一起。
恐怕日後,冀州的大權,勢必會被外地人士奪去。
正是因為這樣,沮授才放棄與審配的恩怨,極力推薦審配,以圖壯大冀州人氏的權利。
當然,沮授的這等謀劃,卻并不是單純為了一己私利。
對于審配的才華,沮授非常清楚。
若說統領軍隊,攻城掠地,審配可能比不上沮授;但是固守一方,整個冀州,恐怕沒人能夠比得上審配。
袁紹聽見沮授舉薦審配,也感到頗為驚訝。
但是他聽到沮授的話以後,頓時怦然心動。
若是審配能夠守住魏郡,抵擋袁術的進攻,他就可以用聲東擊西之計,出其不意攻打幽州公孫瓒。
逢紀、郭圖等人,自然不願看着冀州人氏的實力再次膨脹,于是紛紛說道:“主公,此計不可取也。
袁公路坐擁三州之地,兵多将廣,若是魏郡有失,我等兩面受敵,必定敗亡。
”
袁紹本來也很擔心,審配守不住魏郡。
但是,他聽聞‘袁術坐擁三州之地’以後,臉色頓時一沉。
轉頭看向審配,袁紹問道:“正南可有信心守住邺城?
”
審配心中一喜,急忙說道:“配縱然戰死,亦會守住邺城!
”
袁紹不再猶豫,拔劍在手,厲聲說道:“大丈夫行事,又豈能畏畏縮縮?
我意采納公與之策,但有再谏者,立斬不饒!
”
冀州的困境,以及袁術的崛起,使得袁紹感到了極大的危機。
正是因為這種危機,才讓袁紹,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