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過後,楊秋卻是有些擔憂。
“隻是荒漠之中方向難辨,很容易就會迷路,哪怕天空中有太陽也會出現偏差。
”
很多人都知道日出東方,落于西方,并且乃是自東往西行走。
然而,在一望無垠的荒漠之上,随着時間流逝太陽位置不斷變換,那個時候很難再辨别方向。
遍地黃沙,荒漠之中沒有任何參照物,想要直線行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也是為什麼,楊秋明明認定了方向,結果行軍路線卻會出現偏差了。
陳靜聞言卻是淡然一笑,從戰馬後面兜中摸出了一個指南針,笑着說道:“有了這個東西,就不會走偏了。
”
楊秋見狀不由好奇的問道:“将軍,這是什麼東西?
”
指南針乃是馬鈞在陳旭理論支持下,才制造出來的東西,許多關中将領對于指南針都不是非常了解。
楊秋投降時間較晚,再加上一直鎮守涼州,更是從未見過這個東西。
事實上,除了在大海、荒漠、森林、草原之中,指南針作用并非不能替代。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向導的作用要遠遠超過指南針。
陳靜向楊秋解釋道:“你有沒有看到指針定住的方向?
”
“無論在什麼時候,指針都會指向南方。
”
随後,陳靜指着另一個方向,對楊秋說道:“看到沒,那裡就是西方,我們隻要一直順着這個方向行軍,就可以走出沙漠了。
”
楊秋一臉不可置信,道:“指針現在指向南方,我們轉身以後,它指的方向難道就不會有所改變嗎?
”
陳靜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可以拿着這個東西,在原地轉圈試試,看指針是不是一直指着南方。
”
楊秋有些遲疑的拿起了指南針,将其捧在手裡,而後緩緩轉動着身體。
随着楊秋身體的不停轉動,那個指針居然也奇迹般轉動了起來,方向一直指在了南方。
“真沒想到,世上居然真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啊。
”
楊秋啧啧贊歎盯着指南針,繼而有些疑惑的問道:“将軍既然有這種寶貝,為何不提前拿出來呢?
”
陳靜聞言卻是臉色微紅。
他以前覺得指南針乃是奇淫技巧,對于這東西感覺不以為然。
在陳靜看來,指南針畢竟乃是死物,這個世間隻要有人居住的地方,也就能找到合适的向導。
正是懷着這種心思,陳靜才一直沒有将指南針的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楊秋說在沙漠之中很難斷定方向以後,陳靜才想起了那個指南針,就拿出來在楊秋面前展示了一下。
“咳咳。
”
陳靜尴尬的輕咳兩聲,說道:“這東西終歸乃是死物,若是向導能夠擔當重任,也就用不上指南針了。
”
楊秋卻是正色說道:“将軍此言差矣,隴西四郡多荒漠、戈壁、草原,哪怕再好的向導,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迷路。
”
“然而隻要有了這個東西,再有向導作為輔助,想要迷路都不太容易。
”
陳靜生活在繁華之地,所居住地方全都人口稠密,地域也幾乎都被開發過。
在這種環境下,向導作用要遠遠大于指南針。
然而面臨荒無人煙,且又一望無垠的荒漠、戈壁、草原,人們在這種不毛之地中行駛的時候,根本無法找到可以掌握一切的向導。
這個時候,能夠指準方向的指南針,就會成為行軍神器。
楊秋生活在涼州,對于這種情況更是深有體會,所以當他知道指南針效果以後,反應才會比才陳靜激烈得多。
陳靜并非那種聽不進人言之輩,直到此時才正視起指南針的效果。
他當即對楊秋說到:“先前是我考慮不周,指南針就交給你了,希望楊将軍能夠早點帶我們離開荒漠!
”
感受到了陳靜的信任,楊秋當即說道:“多謝使君信任,若不能在一日内帶領大軍離開荒漠,某願提頭來見!
”
陳靜含笑道:“那麼就有勞将軍了。
”
楊秋騎馬離開,左手小心翼翼拿着指南針,生怕将其弄壞了。
“以前我還覺得使君太過刻薄,今日方知使君原來也是性情中人,不僅沒有苛責我的失誤,還将這等神器交給我使用。
”
“更難能可貴的是,我方才質疑使君為何沒能早點拿出指南針,使君居然也沒有惱羞成怒,反而欣然承認乃是自己失誤。
”
帶着别樣心思,楊秋來到了隊伍最前面。
指南針帶領衆人往西邊行軍,在荒漠之中留下了一串串雜亂無章的腳印。
落日餘晖照耀在沙漠之上,令其蒙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遠遠望去令人感到一種壯觀的美麗。
當天晚上,大軍在荒漠之中安營紮寨。
為了預防不能盡早離開沙漠,陳靜下令讓士卒們節約用水。
除了十分口渴以外,不許随意浪費,更不許用水洗臉、洗腳,違者軍法處置。
雖然這些西涼兵中,有很多都是從陳旭治下征召而來的精壯,有些人以前根本沒有見識過沙漠的恐怖。
可是衆人也都知道,沙漠之中飲用水也就代表了生命,若是肆意浪費,絕對是自尋死路。
故此,士卒們使用清水的時候,也都十分節約。
一夜無語,天色微明。
相比起東海之濱,位于隴西的武威郡,天空中太陽卻要升起的較晚,淩晨自然也來得較遲。
可是由于荒漠之中一望無垠,當晨曦刺破黑暗以後,夜色很快就褪去了。
而此時,早已整裝待發的涼州兵,也朝着太陽升起的方向行軍。
紅彤彤的朝陽,映射在西涼軍背影上,衆人哪怕再行軍過程中,也能看到前面長長的影子。
太陽一點點往西邊移去,正午到來以後,衆人腳下沙子也變得灼熱了起來。
士卒們走在柔軟的沙子上面,哪怕穿着鞋子,也能感受到沙子的熱度,臉上更是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長時間經曆太陽暴曬,再加上攝入的水分太少,不少人都有些虛脫的迹象。
可是在陳靜的政策下,士卒們卻是不敢大口喝水。
不是陳靜使用了高壓政策,與之相反,陳靜後來給予士卒們的管理十分寬松。
他不但撤消了浪費水軍法處置的法令,還将清水平均分配下去,每個士卒都分到了能夠支撐兩日的飲用水。
當然,這是大家在十分節約用水的情況下,否則清水也不能支撐那麼長時間。
陳靜終究還是小看了,在荒漠中對于清水的消耗。
分完清水以後,随之而來的卻是一條冷酷命令:若有人提前将水喝完,所有人不得支援,任其自身自滅。
陳靜這個做法,正是聽從了楊定的建議,實行的沙漠法則。
一般來講,衆人在荒漠之中行走,隻要同伴的水喝完了,哪怕是親兄弟也不會将自己的水分出去。
不然的話,兩個人都會死在荒漠中。
所以說,沙漠之中沒有仁慈,仁慈也就代表了雙倍的死亡。
陳靜頒布這條法令以後,起初還有些人不以為意。
然而,當一個士卒不小心打破水袋,将所有飲用水都弄灑了以後,衆人才知道事情有多麼嚴重。
在荒漠之中行走,體内水分蒸發十分迅速,哪怕半日不喝水也會感覺饑渴難耐。
沒有在荒漠之中行駛過的人,根本不能感受到水的珍貴。
那個把自己飲用水弄灑的士卒,僅僅半日就已經支撐不住了,隻得向其他任求援。
有人心軟将水分給那人一些,卻連自己的水都被上官沒收。
到兩人身體虛脫,先後摔倒在地,都沒有人再敢上去救援他們。
最終,這兩個人隻能眼睜睜看着隊伍慢慢離開,他們卻是絕望的被黃沙掩埋。
不是陳靜冷皿無情,相反他對于麾下士卒極度關懷。
然而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哪怕楊秋保證一日之内,就可以率領衆人抵達綠洲,陳靜卻也不能盲目樂觀。
如果一天時間大軍仍舊找不到綠洲,卻該如何是好?
難道衆人都要渴死在荒漠之中麼?
陳靜身為一軍主帥,自然要未雨綢缪,楊定所獻這條計策,就是最好節約用水的方法。
清水就是生命,士卒們又豈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雖然那兩個士卒先後倒在了荒漠中,可是卻給其餘人好好上了一課。
自此以後,所有人對待飲用水,就好像對待自己的性命一樣。
時間緩緩流逝,楊秋騎着戰馬走在隊伍最前端,眼看天色越來越晚,臉上不由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怎麼還沒有抵達綠洲?
”
“嘩啦啦!
”
忽然之間,一陣狂風吹動旗幟,黃沙迷住了楊秋的眼睛,可是他卻驚喜的哇哇大叫。
“綠洲,前面就是綠洲!
”
雖然還沒有看到那一抹綠色,可是楊秋能夠從方才的風中,捕捉到那麼一絲溫潤的濕氣。
荒漠中的風絕對無比幹燥,如今既然已經感受到了濕氣,就代表前面就是綠洲。
陳靜疲憊不堪的騎在戰馬上,對于沙漠氣候感到十分不舒服。
忽然之間,他聽見了一陣歡呼之聲從遠方傳來,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大喜過望。
能讓先鋒軍如此歡呼,必定是因為走出了沙漠。
果不其然,一騎快馬往這邊狂奔而來,騎士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喜色,隔着老遠就大聲吼道:“綠洲,綠洲,有綠洲!
”
“哦哦哦!
”
士卒們驚愕過後,全都歡呼着,高聲呐喊着,不少人甚至熱烈擁抱在了一起。
雖然前面已經有所猜測,可是聽見了确切的消息,陳靜這才終于徹底松了一口氣。
“全軍加速,走向綠洲!
”
陳靜揚起了手中利劍,高聲呼喊。
士卒們紛紛加快速度,恨不能早點沖出沙漠,将自己整個人都埋藏在水中。
沒有進入過沙漠中的人,永遠無法理解他們碰到綠洲時的心情。
就好像一個色中餓鬼,突然遇見一位沒穿衣服的絕世美女一般,兩眼冒光。
沙漠與綠洲之間,有一道模糊又清晰的分界線,陳靜将戰馬停在了這裡,久久不語。
背後有大漠,黃沙無邊無際,前方不遠處卻有一條河流貫穿南北,一輪通紅的夕陽映照在水中。
在河流兩兩畔,還有許多剛剛燃起來的篝火,有些篝火上面仍舊挂着烤全羊。
篝火冒出的濃煙在空曠的原野之中,顯得那麼孤單。
若陳旭此時在這裡,恐怕會忍不住吟唱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詩句罷。
隻不過,現在濃煙雖然直沖雲霄,卻不是孤煙,更是随風飄揚,沒有那麼直。
“哇啦烏拉!
”
正沉浸在這種壯觀美景之中的陳靜,忽然聽到了一些焦急的喊聲,裡面帶着些許驚恐。
他舉目望去,才發現楊秋已經率領先鋒軍,将一群人圍得水洩不通。
這些人都是綠洲之中的土著,穿着打扮明顯是異族人,說的話陳靜也聽不懂。
他們看着裝備精良的西涼軍,臉上都帶着驚恐之色,許多男人将女人、孩子護在了身後。
“踏踏踏!
”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隻見一位士卒跑了過來,對着陳靜說道:“使君,這些人怎麼處理?
”
陳靜皺着眉頭說道:“他們是不是漢人?
”
士卒答道:“不是!
”
陳靜擡了擡眼皮,風淡雲輕的說道:“全殺了!
”
那個士卒領命而去,來到楊秋聲旁嘀咕了一陣,楊秋随後就下達了屠殺的命令。
雖然被包圍的也有一些男人,可是他們在西涼軍屠殺中,卻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皿濺當場。
小規模屠殺很快就結束了,一個将官終于忍不住了,向陳靜質問道:“主公不是頒布過軍令,不得肆意殺戮百姓麼?
”
“将軍為何無故将這些人全部屠殺?
”
陳靜臉上仍舊挂着風淡雲輕的笑意,說道:“主公軍令隻面對漢人,而不是這些異族人。
”
那個将官卻是臉色漲得通紅,喝道:“可他們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
陳靜卻是死死盯住了那人,喝道:“非我族内,其心必異。
”
“更何況,我軍行蹤絕對不能暴露,莫說隻是一百餘人,縱然再多十倍,殺之何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