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坐在大樹底下乘涼,微風吹過,他才感到一絲涼意。
沒過多久,陳虎就拿着一個竹筒向他走了過來,竹筒裡面裝滿了清水。
“大兄,你先喝點水吧。
”
有别人在場的情況下,陳虎亦是稱呼陳旭為‘主公’。
但是在私底下,陳旭卻喜歡讓陳虎叫自己‘大兄’。
陳旭向他道了一聲謝,一口氣喝完竹筒裡面的水,頓時感覺渾身上下都舒坦多了。
接過空着的竹筒,陳虎說道:“大兄,我聽說北方的鮮卑人十分骁勇善戰,他們的控弦之士,更是超過十萬。
”
“不說鮮卑,單是那些叛亂的烏桓人,他們也都是精銳的突騎兵,能夠在戰馬上左右開弓。
”
“我們隻有區區七千兵力,這場戰事真的能夠取得勝利麼?
”
在閑暇的時候,陳旭就會督促陳虎多多讀書,并且戒驕戒躁。
可以說,現在的陳虎較之以往,有了很大的改變。
聽到陳虎的話,陳旭有些欣慰的笑了。
陳虎能夠思考,不逞匹夫之勇,這可是一件好事。
說實話,對于這次北上作戰,陳旭心中也沒有底。
但是,黃巾軍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依照趙煌,湯陳的說法,若是這次鮮卑南下劫掠,并沒有遭受強大的阻擊。
那麼北方的鮮卑人,就有可能大規模南下。
如此一來,大漢的北方必定又是戰火連綿,民不聊生。
陳旭現在雖然是黃巾軍,卻也不希望看到這種結果。
陳旭拉着陳虎,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旁,而後摟住他的肩膀,說道:“阿虎,你怕死嗎?
”
陳虎看到自家兄長親昵的舉動,心中有些感慨。
随着兄長的職位越來越高,手下的人馬不斷增加。
陳虎似乎能夠感覺到,自己與兄長之間,仿佛隔了一層無形的薄膜。
但是現在兄長的舉動,卻讓陳虎知道,自家兄長并沒有改變。
聽到陳旭的問話,陳虎挺起兇膛,說道:“大丈夫戰死沙場,是一件多麼榮幸的事情,我又怎會懼怕?
”
而後,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說道:“況且,哪怕我們與異族交戰全部陣亡,起碼不是背着不好的名聲,而是為了這個國家,光榮的死去。
”
聽到陳虎的話,陳旭唏噓不已。
哪怕是像陳虎這樣的莽漢,也如此在意名聲。
可見這個時代,人們對于名聲有多麼看重了。
說實話,陳旭也不知道這戰事下來以後,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鮮卑人的強大,就連陳旭都感到了強大的壓力。
但是哪怕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也會如此行事。
他這樣做,并不是單純為了圖個好名聲。
他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為這個麼民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陳旭用力拍了拍陳虎的肩膀,說道:“答應我,活着回去!
”
感受到兄長對自己的關懷,陳虎狠狠點了點頭,說道:“大兄也要活着回去!
”
而後,他在心中暗暗發誓:“隻要我活着,就沒有人能夠傷害兄長。
”
天氣還是如此的炎熱,好在士卒們在河中戲耍了一番之後,戰馬與騎士都感覺神清氣爽。
望着頭頂上的藍天白雲,以及那一望無垠的土地,陳旭的思緒卻飄得很遠。
“也不知道真實的曆史上,為何沒有記載這次鮮卑人的南下?
”
陳旭的前世,雖然不是一個曆史學家,但是對于漢末的大概曆史,還是比較熟悉的。
若是鮮卑果真舉國南下,這麼浩大的一場戰事,曆史就不可能沒有記載。
但是在陳旭的印象之中,的确沒有這次鮮卑南下的絲毫影子。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曆史上的鮮卑寇邊,可以說得上是虎頭蛇尾。
和連為了炫耀自身的武力,為了折服那些擁有二心的部落首領,一心想要大幹一場。
奈何北方的大漢邊軍,也并非一無是處的綿羊。
和連率軍南下之後,沿着長城以南向西劫掠,最終在涼州北地郡的時候,就被官兵射死。
而後整個鮮卑聯軍,就變得分崩離析。
那些部落首領,再也顧不上攻打大漢的城池,反而忙着内部的争權奪利,使得這個勉強統一的強大鮮卑,再次分裂。
所以說,曆史上的鮮卑南下,并未給大漢造成太大的損失,這才沒有詳細記載。
陳旭這邊正在跟陳虎談話,田豐卻是不停地在趙煌、湯陳那邊了解情況。
田豐雖然智謀過人,但是對于北方的情況也不太了解。
趙煌不斷地給田豐解釋着:“自戰國時期,北方就開始修築長城,及至秦始皇統一華夏,更是将各地的長城連成一片。
”
“長城的最東邊乃是山海關,從山海關到居庸關,這段長城中間的一小段,又被稱之為盧龍塞。
”
盧龍塞是依山修築的城池,有三道城牆構成一個“日”字形的防禦體系。
大漢國在此修建了一道大約兩百多裡的城牆,用以防止胡族入侵。
由主城牆向後一百步,在兩山之間,再築了一座高大城樓,城牆高寬皆與主城牆一樣,長五十丈。
上有一樓名盧龍。
“可以說,盧龍塞并非是一個單純的要塞,它更像是一段險峻的長城。
”
“盧龍塞橫跨右北平與遼西郡,綿延兩百餘裡,鮮卑人若是想要南下,必定會從這裡經過。
”
對于鮮卑南下的路線,趙煌與湯陳都非常肯定。
田豐聞言,卻是緊緊皺起了眉頭,說道:“彈汗山位于高柳縣城以北三百餘裡的位置。
”
“鮮卑人若是南下,為何不就近攻打代郡,反而要先向東邊奔襲千裡,而後再跨越盧龍塞,攻打遼西郡與右北平?
”
卻不想,聽到田豐的話,趙煌與湯陳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趙煌解釋道:“軍師有所不知,彈汗山雖然靠近代郡。
但是朝廷一直在代郡與上谷郡的交界處,設立護烏桓校尉。
”
“并且一直在柳城駐紮重兵。
哪怕是涼州的戰事再如何緊張,朝廷也并未将柳城的官兵調走。
”
“再加上這一段的長城,亦是險峻無比,橫亘整個幽州的北方。
所以往常的鮮卑人南下,一直都不敢從這裡攻打幽州。
”
“相反,盧龍塞那裡雖然地勢險要。
但是右北平與遼西郡,中間的漢人并不算多,很多都是烏桓人。
”
“因此朝廷的對于這兩個郡城,并不是非常重視,也并未在那裡駐紮重兵。
鮮卑人每次南下打草谷,都會沿着長城以北,到達盧龍塞的北方,而後再南下劫掠。
”
盧龍塞雖然險峻,但是卻綿延兩百餘裡,縱然有官兵駐紮,亦不可能完全防守得過來。
這次鮮卑南下試探,亦是跨越盧龍塞,然後縱馬向西一路劫掠。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趙煌與湯陳才覺得,鮮卑人會像往常那樣,從盧龍塞發起進攻。
田豐思量半晌,就帶着兩人來到了陳旭的面前。
陳旭聽完他們的訴說以後,沉思半晌,忽然問道:“你們确定鮮卑人不會從彈汗山直接南下,進攻代郡與上谷郡?
”
沒有絲毫猶豫,湯陳與趙煌狠狠的點了點頭。
“柳城、馬城、甯縣、廣甯四個縣城,全都城郭高大,朝廷也分别在這裡駐紮重兵,扼守住了鮮卑南下的必經之路。
”
“若是野外交戰,漢軍可能不是鮮卑人的對手,但是他們想攻破這些城池,卻也絕非易事。
”
“除非鮮卑可汗昏了頭,不然他絕對不會從此處南下。
”
聽完兩人信誓旦旦的保證,陳旭并不言語。
的确,若和連稍微有些理智,就不會從此處南下。
因為這裡地處幽州的最西邊,并非像東邊那樣不受朝廷重視。
況且此地先是有長城天險,而後又有四座城池,堵死了鮮卑南下的所有道路。
即使鮮卑想要攻打此處,亦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陳旭把目光放到了田豐身上,問道:“對于此事,軍師有何看法?
”
田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也不答話,反而對着趙煌兩人問道:“在你們眼中,鮮卑的現任可汗和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
聽聞田豐的問話,兩人都是嗤笑一聲,不屑的說道:“檀石槐真是虎父犬子,他英雄一生,生下的兒子卻是如此不堪。
”
“和連此人狂妄自大,貪财好色,可以說一無是處。
若非仗着自己是檀石槐的兒子,他又怎麼可能坐上可汗的位置?
”
“饒是如此,鮮卑諸多部落之中,亦有很多部落首領心懷二心。
若非如此,他又在怎麼會急着南下立威,好提升自己在鮮卑中的地位?
”
田豐望着北方的地圖,思量半晌,終于開口說道:“若是我所料不差,和連必定會從彈汗山直接南下,攻打高柳。
而非像往常那樣,先繞到東邊,再從盧龍塞南下。
”
趙煌、湯臣聞言,全都失聲說道:“絕不可能!
”
在他們看來,和連隻要沒有瘋掉,就絕對不會撇棄防守薄弱的盧龍塞,反而攻打代郡。
田豐笑了一笑,說道:“你們要清楚,我們現在的對手并不是以前的檀石槐,也不是其餘的鮮卑部落首領。
而是繼任可汗之位沒多久,急于樹立威望的和連。
”
田豐的話,使得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