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
袁尚看着門口站立的甲士,眼中閃過一道陰霾。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不是最疼愛我麼,為什麼不将冀州之主的位置傳給我?
”
袁尚在心中呐喊着,臉色有些扭曲。
然而,看着門口全副武裝的甲士,袁尚心中縱然有再多不甘,也隻能發出了一聲歎息。
有沮授與許攸的支持,再加上辛評、郭圖一直與袁譚交好,如今袁譚已經慢慢穩住了冀州局勢。
袁尚隻不過是一個階下之囚罷了,縱然再如何怨恨,也都不濟于事。
“踏踏踏。
”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隻見一人提着飯盒往袁尚房屋走來。
“站住!
”
守門甲士看着送飯之人有些面生,當即将其攔了下來,喝道:“汝乃何人!
”
男子放下了飯盒,臉上帶着卑微的笑容,點頭哈腰道:“各位軍爺,小人隻是一個送飯之人,盒子裡面都是飯菜。
”
話畢,他就揭開了飯盒蓋子,露出了裡面十分豐盛的酒菜。
随着飯盒蓋子的打開,一股濃郁的香氣也在空中飄揚,守門甲士都是将目光投了過去,而後吞咽了一下口水。
“嗤!
”
就在此時,本來還點頭哈腰的男子,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厲芒。
隻見他從袖中拿出了一柄短劍,迅如閃電般殺向幾個守門甲士,出手狠辣無比。
“噗嗤!
”
“噗嗤!
”
“噗嗤!
”
男子出手實在太快了,三個甲士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劃破了喉嚨,而後永遠倒在了皿泊之中。
最後一人回過神來,當即心中駭然,就要張口大叫。
雖然看守袁尚的甲士沒有多少,可是距離此地不遠的位置,卻駐紮了不少士卒,隻要這個甲士喊出聲音,很快就會有大量士卒趕過來。
“噗嗤!
”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弩箭從遠處射來,直接射進了那個甲士口中。
甲士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而後睜大了眼睛,重重倒在地上,顯然已經斃命。
“啾啾啾!
”
幾個手拿弓弩之人,眼見四個守門甲士都已經斃命,紛紛從外面竄了進來。
正待在屋内的袁尚,聽到動靜以後急忙出來觀看,發現這群氣勢洶洶之人,再看到那些已經氣絕身亡的甲士,眼中不由露出駭然之色。
可僅僅是一瞬間,袁尚臉上當即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壓低了聲音,有些期盼的說道:“你們是來救我離開的人嗎?
”
這些不速之客,看到袁尚以後紛紛上前行禮,道:“我等見過公子,還請公子速速跟随我等離開!
”
袁尚聞言,眼中喜色越加濃烈,一個箭步就竄了出來,說道:“是誰派遣你們前來救我。
”
最開始送飯那人,聽見袁尚的話以後,道:“此地并非說話之所,公子還是先随我等離開吧。
”
袁尚也知道自己處境不好,想起了距離這裡不遠的軍營,不由心中一緊。
他急忙點了點頭,道:“不錯,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
”
送飯那個漢子,再次開口說道:“公子若是就這樣離開,肯定會被别人認出來,還需喬裝打扮一番尚可。
”
袁尚狠狠點了點頭,就讓漢子幫自己改變形象,沒過多久就好像已經換了一個人。
化妝完畢,袁紹就在衆人的帶領下,急匆匆往城外趕去。
袁尚本來以為,自己離開的可能性非常小,卻沒有想到一路上暢通無阻,很快就逃出了邺城。
轉頭看着雄偉的邺城,袁尚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居然如此輕易就逃了出來,這怎麼可能!
”
燕王府邸之内,袁譚正坐在王位上,臉上帶着意氣風發的神色。
自從他成為冀州之主,并且得到了沮授、許攸的支持以後,就感覺整個人生都發生了改變。
袁譚雖然有些驕奢淫逸,卻對于名士非常看重。
特别是沮授、許攸二人,還在袁紹面前力挺袁譚,才讓他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之上。
故此,對于這兩位河北大名鼎鼎的名士,袁譚也是十分器重。
兩人都是才華橫溢之輩,他們齊心協力輔佐袁譚,自然很快就穩住了冀州局勢。
而且前幾天,曹操也傳來了消息,聲稱将會與冀州永結盟好,這也讓袁譚徹底放下行了。
“主公。
”
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袁譚擡頭觀看,才發現說話之人乃是許攸,他急忙起身相迎。
“先生請坐。
”
來到許攸身旁,袁譚右手虛引,示意許攸坐在蒲團上面。
許攸坐定以後,袁譚臉上露出了一絲激動之色,問道:“先生,那件事情辦得如何了?
”
許攸捋了捋胡須,笑道:“已經出城了。
”
袁譚聞言當即面露喜色,道:“這件事情還多虧了先生謀劃,這樣他縱然身首異處,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這裡。
”
許攸歎道:“我本不欲如此行事,可三公子活着一日,終究是一個禍患啊。
”
袁譚臉上也露出了沉痛之色,道:“為了能夠守住父王留下來的基業,吾甘為千古罪人。
”
……
卻說袁尚被人救出邺城以後,馬不停蹄往北方逃去,走了半日路程,居然來到了一座山嶺下面。
“咚咚咚!
”
忽然之間,山嶺兩旁響起了雜亂無章的戰鼓聲,猛然出現了一群衣着各異的盜匪,将衆人團團圍住。
袁尚見此情形,不由心中一寒,急忙開口說道:“諸位壯士若要财物,我等絕對不會吝啬,隻希望諸位能夠放我等離開。
”
為首那個盜匪頭目,細細打量了袁尚一陣,當即哈哈大笑道:“相比起你們身上的财物,你的人頭更值錢。
”
話畢,盜匪頭目大吼一聲:“兒郎們沖啊,将這些人全部殺死!
”
那些護着袁尚逃出邺城的侍衛,聽見盜匪的話卻是臉色大變,喝道:“自己人,我們是自己人!
”
然而,兇神惡煞的盜匪,卻根本沒有理會他們的喊叫,一窩蜂沖殺過來,沒過多久便将這些人悉數斬殺。
很快,場中就隻剩下袁尚一人,隻不過他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這些人,還有你們都是我兄長派來的?
”
袁尚先是指了指護他出城的那些人,而後又指着盜匪,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嘿嘿嘿。
”
盜匪頭目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喝道:“你猜呢?
”
盜匪頭目雖然沒有明說,袁尚卻已經知道了結果,不由感覺渾身冰寒,心中也産生了絕望之情。
“死吧!
”
這一次,盜匪頭目親自揮舞着大刀,氣勢洶洶殺向了袁尚。
袁尚此時已經受傷,手中武器也掉落在地上,看見盜匪頭目向他殺來,當即失聲叫道:“吾命休矣!
”
“啾啾啾!
”
變故又生。
在這群盜匪之中,忽然有一些人拿出了弩箭,将臉色猙獰的盜匪頭目射成馬蜂窩。
“殺!
”
一個黑衣人厲喝一聲,頓時有很多盜匪拿起武器,殺向了身邊的袍澤,看得袁尚目瞪口呆。
這場戰事來得突然,結束得也十分迅速,那群暴起殺人的盜匪,很快就已經将其他人斬殺殆盡。
袁尚見這些人戰鬥力如此強悍,不由心中駭然。
“見過三公子。
”
戰事平息以後,黑衣頭目排開衆人,緩緩走到了袁尚身旁,向他微微施了一禮。
袁尚險死生還,如今又是孤身一人,根本不敢怠慢眼前黑衣人,急忙還禮。
黑衣人看了一下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說道:“此地不是說話之處,三公子還是随我等一同離開吧。
”
雖然這裡距離邺城已經很遠,然而隻要袁譚得到消息,定會派遣甲士不顧一切代價,前來追殺袁尚。
那個時候,就算黑衣人想要相救袁尚,都有些不太可能。
一行人急速往北方行軍,路途之中黑衣人向袁尚問道:“三公子可願奪取冀州基業?
”
袁尚正在思量,這個黑衣人為何會救自己,聽見他的話以後,當即渾身一震。
“你是何人?
”
黑衣人輕笑兩聲,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公子是否還有野心。
”
“呼呼!
”
深吸了兩口氣,袁尚說道:“有野心如何,沒有野心又如何?
”
黑衣人笑道:“三公子若有野心,隻需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能助你重新執掌一州之地。
”
“三公子若無野心,就當我們今日沒有見過。
”
袁尚眼神猛然一縮,而後冷笑道:“幫我執掌一州之地,閣下口氣也未免太大了。
”
袁紹臨死前,已經将爵位傳給袁譚,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袁譚幾乎将冀州、幽州、兖州,徹底掌控在了手中。
現在想要占據一州之地,無異于癡人說夢。
黑衣人笑道:“别人不能,不見得我家主公也不能。
”
袁尚心中猛然一跳,問道:“你家主公乃是何人?
”
黑衣人看了袁尚一眼,口中吐出來兩個字:“秦王!
”
邺城,逢府。
逢紀看着手中的情報,臉上不由露出了喜色,繼而又是眉頭緊皺。
“三公子已經逃出邺城,并且在幽州拉起了一支軍隊,還招攬了以前的部曲,占據了兩郡之地。
”
逢紀現在過得并不算好。
他雖然和許攸都是荊州南陽人氏,關系十分密切,然而這次許攸得到了袁譚器重,逢紀卻被一貶再貶。
雖然許攸私下向逢紀說過,他會在袁譚那裡進言,袁譚早晚都會重新啟用逢紀。
可是逢紀對于此事,卻并不抱太大希望。
袁紹在世的時候,逢紀就對袁譚的驕奢淫逸感到不滿,與袁譚關系很差。
與之相反,逢紀與袁尚的關系,卻是非常密切。
故此,袁譚成為冀州之主以後,沒有重用逢紀,倒也是在情理之中,若不是顧忌逢紀名聲,甚至會直接将其處死。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正是這個道理。
這段時間,逢紀待在邺城,一直感覺心驚膽戰。
故此,當他聽見袁尚逃走,并且在幽州起兵的消息以後,心思就活絡了起來。
與此同時,審配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審配是冀州本地名士,以前也深得袁紹器重,隻不過他的情況與逢紀有些相似。
審配對于袁譚也十分不喜,而且與袁尚走得很近,還與辛評、郭圖結怨,剛好辛評、郭圖又是袁譚親信。
故此,他現在的遭遇,絲毫不比逢紀好上多少。
本來以審配的忠誠,絕對不會背叛袁氏,所以縱然最近生活一直非常不如意,他也沒有想過轉投他人。
隻不過袁尚的橫空出世,卻讓審配心思活絡了起來。
他忠于袁氏,也不一定要忠于袁譚,袁尚也是袁氏子弟,更是深得袁紹喜歡。
審配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也想要前去投奔袁尚,可他思量許久,始終都沒有下定決心。
“主人,有客求見。
”
正猶豫不決的審配,忽然聽到了下人的聲音,當即收斂心思,就去會見客人。
“元圖,怎麼會是你?
”
看到來人以後,審配眼睛不由瞪得滾圓,一臉的不可置信。
審配屬于冀州派系,逢紀屬于荊州南陽派系,兩人之間關系并不算好,審配想不明白,逢紀為何會來見自己。
可是轉念一想,審配心中就已經有了一絲猜測,當即揮手讓下人離去。
……
燕王府邸之内,袁譚右手拿着一封書信,臉色變得鐵青。
“該死,該死,該死,怎麼會這樣!
”
袁譚剛剛穩住局勢,本來想要無聲無息殺掉袁尚,好解決後顧之憂。
然而,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
袁尚已經逃到了幽州,并且得到了一支軍隊的支持,再加上袁尚在幽州的威望,很快就招攬到了許多舊部。
如此一來,幽州兩個郡城已經被袁尚占領。
縱然袁尚占據兩郡之地,袁譚也并不覺得叛軍會有什麼氣候,隻要大軍一至,叛軍定會望風而降。
最讓袁譚難以接受的事情,卻是審配、逢紀二人逃出邺城,前往幽州投奔了袁尚。
袁尚如果沒有謀士,也不過是無根浮萍罷了,假如得到了這兩個人相助,絕對會将幽州後攪得天翻地覆。
“召集文武,聚集大軍,北上消滅叛軍!
”
袁譚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聽之任之,袁尚必成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