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在為閻象、紀靈唏噓歎息的時候,橋蕤卻是拖着傷體,踉踉跄跄的跑了進來。
橋蕤來到兩人身旁,失聲叫道:“閻主薄,紀靈将軍!
”
然而,已經死去的兩人,如何能夠回答橋蕤的話?
任憑橋蕤喊破喉嚨,兩人亦是沒有絲毫反應。
他默默來到了袁術的屍體旁邊,想要為袁術合上睜開的雙眼。
但是無論他如何努力,袁術仍舊雙目圓瞪。
“主公。
”
橋蕤輕喚一聲,而後起身來到了陳旭身旁,躬身行禮道:“還望大将軍能以諸侯之禮,葬掉某家主公。
”
陳旭生怕橋瑁也學閻象、紀靈兩人,急忙說道:“某必定奏請陛下,以諸侯之禮葬之。
”
雖說袁術犯下了謀逆的罪行,但是現在的大漢早已今非昔比。
況且朝中之事,說白了也歸陳旭掌控。
隻要他下定決心,以諸侯之禮下葬袁術,天子以及百官也不會多說什麼。
更何況,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與袁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
縱然袁術謀反,他也是袁氏的子孫。
朝中士人,也會看在袁氏的情面上,給袁術一個風光的葬禮。
橋蕤聽到文昭的保證,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
他再次鄭重作了一揖,說道:“蕤先行謝過大将軍。
”
文昭急忙上前扶住橋蕤,說道:“按理來講,吾也算是橋氏門生故吏。
如今袁公路已經敗亡,不知橋将軍可願入朝為陛下效力?
”
橋蕤堅定的搖了搖頭,自嘲的說道:“閻主薄、紀靈将軍都以身殉主,我若屈身于大将軍之下,天下人又會如何看待我橋蕤?
”
文昭急忙說道:“橋将軍并非降我,乃是降大漢耳。
”
橋蕤沒有接話,隻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若非橋氏人丁單薄,家族衰敗,吾亦會毫不猶豫追随主公而去。
”
“今日吾在此立誓,有生之年絕不再次出仕,隻願歸隐鄉裡,終老一生。
”
話畢,他向陳旭施了一禮,說道:“還請大将軍成全。
”
橋蕤并非貪生怕死之輩,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如今橋氏衰敗,人丁單薄。
假如他追随袁術而去,恐怕橋氏真的要徹底沒落了。
正是為了家族考慮,他才繼續活着,沒有如同閻象、紀靈那般行事。
陳旭一心想要報答橋氏的恩惠,如何肯讓橋蕤離去?
他再三懇切請求,橋蕤卻始終閉目不語。
及至末了,橋蕤忽然睜開眼睛說道:“大将軍若真要強留我于此地,吾為了以全氣節,也隻能追随主公而去了。
”
文昭看見橋蕤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說假話,當即不敢再繼續逼迫。
沉默半晌,他幽幽一歎,喝道:“江武何在?
你備齊五十車錢帛,糧草玉器,帶領一千兵馬,護送橋将軍返鄉。
”
橋蕤卻是連忙擺手道:“敗軍之将能得大将軍寬恕,吾已經感激不盡,又豈敢再奢求其他?
”
“況且大将軍如今執掌一方,需要花費錢糧的地方數不勝數。
這些财物,大将軍還是留下來賞賜給有功士卒吧。
”
話畢,橋蕤告辭了陳旭,直接往屋外走去。
陳旭急忙追上去,喊道:“橋将軍,橋将軍……”
然而,橋蕤卻是沒有絲毫停頓,頭也不回的離去。
寒冬時節,仍舊驕陽似火。
中午的太陽照在地上,那些巡邏的士卒們,也都感覺身上暖洋洋的。
這幾日以來,陽城之内歡聲震天,士卒們也都喜氣洋洋。
那些袁軍俘虜,領了糧食回鄉者隻有隻有一萬餘人。
其餘的袁軍俘虜,全部願意繼續待在陳旭帳下用命。
因為他們知道,如今饑荒遍地,在軍中還有一口飯吃。
若是回到家鄉,莫說不能養活家人,就連自己也有可能會被餓死。
軒轅關内五萬生病的袁軍俘虜,此時也大多都痊愈了。
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等人身為俘虜,而且都是抱病在身,居然也會得到軍中醫工,無微不至的關照。
對待他們這些病員,糧食幾乎完全是躺開着供應。
也正是這種人文關懷,才使得許多士卒沒有病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五萬病員被治愈以後,想起了他們在袁術帳下效命時極差的待遇,衆人全都是感動不已。
因此,這些病員沒有一人要求離開。
陽城之内,諸将齊聚一堂,陳旭坐于主位之上,沉聲說道:“袁術敗亡,我等也休整了幾日。
”
“如今豫州、兖州,以及揚州的北部兩郡,都已經成了無主之地。
吾意盡起大軍,趁此良機迅速攻占這些州郡,不知諸位覺得怎樣?
”
典韋第一個站起來,握緊拳頭大聲說道:“我等好不容易擊破袁術,正到了摘果子的時候,又怎能退卻?
”
“主公若是想要奪取這些州郡,某願為先鋒。
”
對于開疆拓域這種大功,沒有一個武将能夠淡定。
趙雲、高順,以及受傷的呂布,全都向陳旭請戰。
見諸将士氣如此高昂,陳旭不由面露喜色,說道:“諸位都乃世之虎将,吾有爾等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
“不可!
”
卻不想,就在此時,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衆人視之,才發現說話之人乃是田豐。
文昭亦是面露疑惑之色,問道:“兖州、豫州之地唾手可得,軍師為何要出言反對?
”
其餘諸将,也都齊刷刷的将目光放到了田豐身上。
田豐臉上,仍舊是那種古井無波的神色。
他上前一步,緩緩說道:“據關中、平涼州、取益州,這才是我等以往制定下來的戰略宏圖。
”
“若此時奪取兖州、豫州之地,先不說能否如願以償。
就算主公最終攻下了這兩州之地,卻也打亂了我等以往的部署。
”
陳旭不悅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
難道因為以前制定了戰略,就放棄如今唾手可得的兩州之地麼?
”
“主公說的沒錯,我等好不容易擊敗袁術,又豈能将戰果拱手讓人?
”
“是啊,是啊,縱然我等現在取了這兩州之地,以後也可以前去攻打涼州、益州啊。
”
“而且,主公若是多了兩州之地,勢必會實力大增。
那個時候,再想要橫掃天下諸侯,豈不是容易多了?
”
諸将聽聞田豐的話以後,全都出言反駁。
對于這些武将來說,到口的肥肉沒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眼看衆人紛紛反對田豐,陳旭卻是擡起雙手,在空中虛按了兩下。
待衆人都安靜下來以後,陳旭才将目光放在了田豐身上,說道:“軍師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
雖然陳旭也急于擴充自己的勢力,但是他也相信,田豐絕對不會信口開河。
田豐既然阻止陳旭,出兵奪取這兩州之地,必定有他的道理。
正是考慮到這點,陳旭才想要聽聽田豐有怎樣的說法。
見陳旭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沒有因為眼前的利益,就徹底紅了眼睛,田豐感覺非常欣慰。
整理了一下思維,田豐昂然說道:“主公可還記得,當初我等定下戰略宏圖之時,為何沒有準備出兵向東,反而要據司隸、并、涼、益四州之地?
”
文昭思量了一陣,說道:“并州産馬,若想要組建一支強大的騎兵,就不能失去并州。
而且,并州乃是我等起事之地,絕不能有失。
”
“關中乃天下之中心,沃野千裡,物産豐饒。
自古以來,就有‘得關中者得天下’的說法。
再加上兩漢神都,均設置在司隸。
”
“吾欲奉天子以征四方,又豈能舍棄關中之地?
”
“益州之地,廣袤無垠,易守難攻,乃天府之國也。
若是能得到益州,此地必定會成為我軍最穩固的後方,為我軍征戰天下,提供源源不斷的糧草。
”
“是以,益州之地,不可棄也。
”
“涼州雖然荒蕪、混亂,羌人更是叛亂不休。
然而涼州處于我等大後方,若是不能穩固後防,又何談逐鹿天下?
”
“是以,司隸、并州、涼州、益州,此四州之地,缺一不可也。
”
“啪啪啪啪!
”
田豐撫掌大笑,而後說道:“主公之言雖然不錯,卻也不夠全面。
”
說到這裡,田豐走到地圖前面,手指指在了并州的位置,道:“并州與冀州、幽州之間,隔着八百餘裡太行山脈。
”
“隻要主公派遣大将在險關之地駐兵,縱然袁本初大軍壓境,短時間内亦是休想攻入并州。
”
而後,他又将手指指在了關中之地,說道:“關中之所以乃是龍興之地,并非僅僅因為這裡沃野千裡。
”
“最重要的是,關中有五道險關作為依靠,易守難攻。
隻要守住這五道險關,關中之地穩若磐石。
”
“益州之地亦是如此,這裡山高路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
“隻要主公奪取了這四州之地,并且派遣上将緊守關隘。
哪怕其餘諸侯一起來攻,我等亦可憑借險關,以少許兵力禦敵于國門之外。
”
“如此一來,就可以争取到大量時間修生養息。
待實力足夠之時,不動則已,一動而天下驚,即可進行滅國之戰。
”
田豐目光灼灼,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