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1)
蕭骞迪認真的想了想,慎重的說道:“我記得,大人以前對我說過,這民衆你不能太在乎,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在乎,洛陽這片地區,人口實在太稀少了,連生産都發展不起來。
在這個時候,人力資源是最寶貴的,哪怕是女人,也要充分的保證她們活下來。
這樣吧,願意回家的就發給路費讓她們回家,不願意回家的留下來,嫁人生孩子,繁衍下一代。
”
“還有,如果有願意在軍隊工作的,也可以留在軍隊,擔任後勤工作,我們的大夫、郎中、護理人員都很缺少,隻要她們願意,全部送去衛生學校學習。
我們可以教給她們醫療技術。
還可以讓她們去做老師,培養咱們的下一代。
總之,必須給她們一點事情做,不要讓她們在寂寞和痛苦回憶中沉淪,不要給她們太多的空餘時間去想這些痛苦的事情。
”
劉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張全義答應着出去辦理了。
無意中看到劉夏的憂傷神色,蕭骞迪不禁問道:“你怎麼了?
”
劉夏搖搖頭說道:“沒事,我有些感觸罷了。
”
蕭骞迪不禁默然,劉夏的感觸他當然有所了解。
随着戰亂的不斷蔓延,不斷深入,人口總體正在迅速減少,其中壯丁的數量減少的最快。
這個現象在中原地區表現得最是明顯。
好像洛陽地區,二十年前,這裡還是人丁興旺,摩肩接踵的區域,現在幾乎已經沒有壯丁的存在,要麼是被強行加入軍隊,要麼是被殺掉了。
張全義召集各地的難民到洛陽的附近發展生産,絕大多數都是幸存下來的老弱病殘。
某個勢力侵占一個地方以後,如果不能堅守,則往往會将這個地區的男子全部殺掉,以免補充敵人的軍隊,壯大敵人的力量,這已經成為定例。
至于年輕女子,則搶回去作為營妓,甚至是配發給士兵,生兒育女,也是家常便飯。
朱溫以前就嘗試過這一手,試圖增加人口數量,後來太過于殘虐,被夫人張惠制止。
女人的地位低下,導緻了她們總是被犧牲被踐踏的階層,在和平年代,她們是男人玩弄的對象,在戰亂中總是成了屠殺的犧牲品。
她們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好像是風雨中凋殘的花朵,完全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
甚至有土匪或淮西軍幹脆就把年輕婦女作為軍糧攜帶着,需要時随時屠殺食用。
在這種現狀面前,劉夏又如何能夠沒有感觸?
“總有一天,男人和女人會平等的。
”蕭骞迪隻好這樣安慰他。
劉夏眼勾勾的看着他,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蕭骞迪心中暗自歎息,他長期跟在劉鼎的身邊,對這個問題曾經咨詢過劉鼎。
劉鼎明确的表示,男人和女人的确會有完全平等的一天,可是需要等待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可能是幾百年,也可能是上千年,甚至是幾千年,有誰知道,其中需要經曆過多少的磨難和挫折才能達到呢?
這天晚上,由于過度的勞累,蕭骞迪早早就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在夢中,仿佛覺得有淮西軍的千軍萬馬殺過來,可是自己的雙腳卻不聽指揮,連跑都跑不動。
正在危急之間,忽然覺得有人狠狠地在自己頭上用沉重的狼牙棒敲了一下,頓時覺得一陣刺疼,醒了過來。
一身冷汗的張開眼睛,卻看到劉夏神色緊張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麼來了?
”蕭骞迪還沒完全清醒,依稀記得昨天劉夏并不在自己身邊的,他已經跟随張全義返回去洛陽了。
因為糁潭都的很多後勤,還需要洛陽負責安排的。
自從他帶領糁潭都來到洛陽的時候開始,他就是獨立作戰了,軍事、後勤,情報,全部都要一肩挑。
“大人,李罕之帶人襲擊洛陽府,張全義讓我連夜前來報信,要你們立刻回援。
”劉夏有點惶急的說道,臉色顯得有點蒼白,說話的聲音明顯帶着顫音。
蕭骞迪的身子晃了晃,然後用勁的掐了掐自己的臉蛋,确信不是在做夢。
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将他淋得渾身冰冷。
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咬着牙說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心中卻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團團轉,問候了李罕之的父母爹娘幾千幾萬遍,就差沒有将他煮來生吃了。
這李罕之也太歹毒了,在自己最虛弱的時候來個緻命一擊,還真是要命。
此人在突厥人南下的時候,就依附突厥人,現在居然還想再洛陽插上一腳,這個王八蛋!
不過話說回來,李罕之的到來,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李罕之本來是黃巢起義軍麾下的悍将,後來出任東都留守,結果被孫儒打敗,攆到了黃河北岸,寄人籬下,在河陽節度使王處存的手下讨生活。
後來王處存病亡,諸葛爽繼任節度使,不久就死于非命,李罕之順理成章的成為河陽節度使。
很多人都說,諸葛爽是被李罕之害死的,隻是誰也找不到證據。
其實在這樣的亂世,就算找到了證據,也沒有絲毫的用處。
李罕之的拳頭既然足夠大,武力足夠強,河陽節度使的位置,他就坐得穩穩當當的。
“自從咱們把部隊全部帶走以後,張全義就覺得不妥當,我們周圍的敵人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不過我們當時猜想的有可能是朱玫或者王重榮,但是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是李罕之。
三眼都昨天傍晚收獲的情報,結果入夜時分李罕之帶領的人馬就到了,我們隻有兩個時辰做準備,差點措手不及。
”劉夏悻悻的說道。
他和蕭骞迪一樣,都是首次獨擋一面,經驗少,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現在情況怎麼樣?
有沒有摸清敵人的情況?
”蕭骞迪一邊問,一邊匆忙穿衣服,他急急忙忙地走出門口,卻看到江沁翎、戚凡等團隊長官已經在門外等候了,顯然已經收到了消息。
江沁翎和戚凡都集合了自己的部隊,等待命令,李瓊和周水卻沒有反應,人的能力高低,就是在這樣的細節中反映出來的。
至于王彥章帶領的豹騎軍,已經趕往洛陽了,但是他們的人數實在太少,面對李罕之的騎兵隊伍,可能無法正面迎戰,最終還得糁潭都才能制服李罕之。
同時,豹騎軍還承擔着幫糁潭都偵察情報的重要任務。
蕭骞迪簡短的說道:“立刻命令所有還能跑得動的官兵集合,李罕之偷襲我們的洛陽,我們要跟他們拚了。
想要跟我們搶地盤?
門兒都沒有!
”
他特别強調,洛陽是屬于鷹揚軍的,誰也不能搶走。
當即有人去傳遞命令,霎那間軍号響成一片,鷹揚軍迅速集結起來。
劉夏謹慎的說道:“李罕之自己帶來的人數不多,最多兩千人左右,清一色的騎兵。
但是他不知道從哪裡勾結到了兩個馬賊頭子,一個叫做遊仙詩,一個叫做東方一戀,兩人的馬賊加起來,也有上千人。
洛陽隻有不足六百人的地方民團,形勢十分的危險。
”
蕭骞迪點點頭,隻要朱玫和王重榮沒有加入到襲擊的行列,就沒有那麼的擔心。
在洛陽周邊地區,李罕之的實力是最小的,因為突厥人不可能讓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壯大。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對王重榮和朱玫也是小心提防的,隻要他們一出動自己肯定能夠提前收到信息,隻是沒想到李罕之無聲無息的,居然也如此的狠辣,時機把握得也真狠。
由于鷹揚軍還要防備孫儒的卷土重來,屠雷團隊必須留在陵水。
另外,在伊阕等地區,也要留守部分的兵力。
經過劉夏的計算,大約還能參與戰鬥的隻有四千人,主力是江沁翎、周水和戚凡三個團隊。
如果是依托洛陽的城牆戰鬥,四千人的鷹揚軍已經足夠,但是現在李罕之已經到達了洛陽城下,他們在返回洛陽的時候,極有可能在野外遭受李罕之的襲擊,這才是最要命的。
王滿渡戰鬥說明,在沒有預先準備的情況下,步兵想要反抗騎兵的沖擊,基本是不可能的。
蕭骞迪努力讓自己鎮定,緩緩的說道:“都集合起來,我有話說。
”
劉夏擔心地說道:“大人還要說什麼啊?
快點讓他們出發才是真的。
”
蕭骞迪沉穩的說道:“不要着急,幾分鐘就好。
”
他知道部隊得知洛陽被李罕之襲擊以後,有些亂,有些迫不及待,但是,越是急躁,越是匆匆忙忙的往回趕,越是容易遭到李罕之的襲擊。
他在劉鼎身邊這麼多年,學到了不少的兵法戰略,對于這一點還是非常清楚的,他不能貿然給李罕之這個殲滅自己的機會。
看着山路兩邊密集排開的傷痕累累的鷹揚軍官兵,蕭骞迪心中一陣痛楚,前天急行軍的痛苦還沒恢複過來,現在又要進行另外一場急行軍,但願這些人還有士氣,還有能力。
他清了清嗓子,用沉痛的語調說道:“我很遺憾的告訴大家,前天,我們取得輝煌的勝利,但是今天,有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偷襲了洛陽府!
大家都知道,洛陽是我們鷹揚軍的!
你們說,你們答不答應?
”
“不答應!
”下面發出不怎麼整齊的怒吼。
蕭骞迪用力的揮舞着自己的雙手:“對!
我蕭骞迪就頭一個不答應!
洛陽是我們的洛陽,憑什麼要給李罕之!
在我們大人的眼裡,李罕之不過是一個屁罷了!
現在,我要求大家,就是連夜趕路一百六十裡,以最快地速度趕到洛陽!
除了我們的騎兵戰士之外,沒有人會騎馬,我和大家一樣,都是用兩條腿來走路。
我們鷹揚軍百戰百勝的戰績不是叫出來,我們一定要用自己的行動證明我們才是最優秀的!
大家說,在天明之前能不能趕到?
”
在蕭骞迪的感染下,衆将士發出整齊的怒吼:“能!
”
“好,我宣布,立刻出發!
”蕭骞迪刷的抽出冰魄寒光刀,厲聲吼道:“我們現在就去教訓那群王八蛋!
讓他們知道,我們鷹揚軍絕對不是可以挑釁的!
誰敢打洛陽的主意,我們就打斷他的腿!
前進!
”
群情激奮的鷹揚軍士兵調轉步伐,急速向北方開進。
劉夏走過來,臉色嚴峻的說道:“王彥章那邊傳來消息,他已經趕到了洛陽的附近。
但是敵人騎兵的實力很強,他不能正面和敵人交鋒,隻等我們和李罕之糾纏上了以後,他從側面發動襲擊,以取得最大的戰果。
另外,他保證,不會給李罕之襲擊我們的機會。
”
蕭骞迪點點頭,對劉夏說道:“很好!
對他表示謝意!
我們也跟着走吧,你把李罕之的詳細情況介紹一下!
大人如果知道是李罕之偷襲洛陽,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
劉夏點點頭,沒有吭聲。
李罕之原來也是黃巢起義軍的人,同樣是一員悍将,生性殘暴,綽号“李摩雲”。
他同樣是在雷池大戰的時候,投降了淮南節度使高骈的,但是他很快就和畢師铎産生了矛盾,最後出任光州刺史。
随後,光州遭受秦宗權的攻擊,他于是投降了秦宗權。
最後幾起幾落,出任東都留守。
但是他在洛陽沒有呆上多久,就受到孫儒的攻擊,一番苦戰下來,他被迫撤離洛陽,投奔河中節度使王處存。
一行人一邊趕路,一邊商量着如何在天亮之前應對嚴重的局面,經過王滿渡決戰以後,鷹揚軍上下都非常清楚,在寬闊的原野上,步兵想要對抗騎兵,是非常困難的。
但是,這隻是相對而言,李罕之擁有的騎兵并不多,這使得糁潭都有了一點反擊的機會。
劉夏說道:“李罕之帶來的都是清一色的絕頂騎兵,純粹的大宛馬,強悍得很。
李克用撤走的時候,可能是出于對我們下絆子的心理,給李罕之也留下了部分的戰馬。
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李罕之也無法立刻發揮這些戰馬的作用。
因此,他的主力還是那兩千人的騎兵。
”
蕭骞迪說道:“洛陽的防守,我沒有仔細的看過,你覺得如果?
”
劉夏說道:“洛陽的地形我考察過,張全義在那裡修築了不少的防備措施,光是箭塔就有十幾處,而且都是用花崗岩壘成的,上面都裝有機械連弩,如果李罕之沒有攜帶大規模的攻城武器的話,相信不會那麼快被啃下。
隻是洛陽的最大弱點就是容易被包圍,水源稀少,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李罕之膽大包天,大概就是以為我們會在野鴨窩損失慘重,沒有力量解圍。
”
蕭骞迪苦笑道:“他看的的确沒有錯,我們的傷亡不算慘重,可是大家來回急行軍,的确是非常疲憊了。
如果沒有王彥章的側面掩護,萬一我們在半路上被李罕之襲擊,還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
劉夏低聲說道:“兵力的問題我們暫時不用擔心,我已經跟王彥章請求,在必要的時候,希望騎兵的主力能夠來支援我們。
豹騎軍和飛騎軍如果肯全軍出動的話,小半天的時間,就能夠趕到洛陽。
咱們的騎兵是四千人,總不會輸給李罕之的兩千人吧!
”
蕭骞迪惋惜的說道:“他們來了好是好,可惜,咱們這一仗,光輝又要給騎兵給搶走了。
”
劉夏無奈的說道:“問題是洛陽附近被蹂躏了這麼久,人口稀少,找個壯丁簡直比登天還難。
張全義的地方民團,總兵力才那麼幾百人,遠遠跟不上形勢的需要。
而且他們的主要任務,依然是務農,打仗隻是兼職。
說得不客氣一點,這些人隻能用來防禦,野戰就會散架。
想當初我們手中掌握了好幾千人,都不敢出城迎戰突厥騎兵,隻能依靠城牆用弓箭來阻擋敵人的攻擊,何況是張全義?
。
”
蕭骞迪微微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