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2)
如果說謝瞳匆忙間能夠準備到這麼多的物品,徐州還真是富饒啊!
事實上,徐州不但是戰略要地,也的确富饒。
隻是自從龐勳起義以後,徐州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時間一直都處于戰亂之中,最近數年,宣武軍和武甯軍争奪徐州,将周邊的很多地區打成了一片白地,人民四處逃散,漸漸的趨于破敗了。
然而,大家都知道,隻要局勢穩定,徐州很快又會恢複昔日的繁華昌盛,所以對這塊土地是非常眼紅的。
席間,謝瞳談笑風生,抑揚頓挫的叙述楚漢相争的故事,仿佛完全不知道劉鼎的來意。
盡管鷹揚軍的人都不喜歡他,卻不得不為他的才華所折服,就口才來說,這人的确是一流水平,用舌燦蓮花來形容他一點都不過分。
鷹揚軍的謀士裡面,史光璧的口才也很好,隻是智計卻遠遠不及謝瞳。
朱溫能夠在亂世中迅速崛起,身邊還是有幾個得力的參謀人士的,敬翔自不待言,這個謝瞳也不可小觑,就是被鷹揚軍扣留在開封的潘逸,也有相當的水平。
情不自禁的,劉鼎就産生了扣押對方的想法,不過最後想想還是放棄了,與其扣押對方,還不如找借口将他幹掉算了,他肯定是不會依附自己的。
謝瞳娓娓而談,劉鼎卻是很少說話,仿佛沒有見到葛從周等人,有些失望。
直到宴會結束以後,劉鼎才和謝瞳兩人面對面的洽談。
兩人談話的地方,就在西楚霸王别館内的流浮閣。
這裡四周視野開闊,沒有埋藏殺手的可能。
劉鼎開門見山的說道:“好吧!
既然三位将軍都不在,有些事情,我隻好和謝先生談了。
”
謝瞳不動聲色的說道:“大人請講。
”
劉鼎直截了當說道:“我要貴軍撤出徐州。
”
謝瞳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恬靜的說道:“大人何出此言?
”
劉鼎毫不掩飾的說道:“我和朱溫的關系,你很清楚,我不希望鷹揚軍和宣武軍,因為我們兩個的關系互相殘殺,這對于國家的國防力量,是沒有好處的。
”
謝瞳不以為然的說道:“大人和主上之間,不過是一些小誤會,隻要解釋開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
劉鼎直言不諱的說道:“你們的軍隊駐紮在徐州,我是不放心的,你們這是故意逼迫我動手發起戰争。
萬一雙方發生什麼摩擦,釀成流皿事件,那就不好辦了。
我建議,我們兩軍都不要進駐徐州,将徐州交給當地的士紳管理。
謝先生,你覺得我的這個提議怎麼樣呢?
”
謝瞳臉色微微一變。
以他的精明,也沒有想到劉鼎竟然直接開口要徐州。
他還以為劉鼎到徐州來,隻是要和葛從周等人聯絡,策反原來黃巢起義軍的人。
天底下還沒有這麼嚣張的人,實在是出乎謝瞳的預料。
他下意識的感覺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就是小看了劉鼎的野心。
這個流氓!
太無恥了!
謝瞳微微吸了一口氣,淡然自若的說道:“這個無妨,隻要雙方約束好自己的人,自然不會出事的。
難道大人不相信鷹揚軍自己的紀律麼?
”
劉鼎表現出特老實的表情,慢悠悠的說道:“徐州原來是武甯軍的,是時溥的地方,現在他走了,你們占了這裡,等于是在我的小腹上插了一把刀,我晚上睡不着覺啊。
我昨天還在想着,要不要動員五萬大軍,将徐州拿下來算了。
但是後來想想,我不能這麼做,縱使别人不仁,我也不能不義啊!
你說是不是?
但是如果真的逼迫我動手,我也沒有辦法,這一點,謝先生應該可以理解吧?
”
謝瞳故意忽略劉鼎的威脅,冷冷的說道:“大人此言差矣,時溥已經答應将徐州轉送給我們宣武軍,徐州現在屬于宣武軍的管轄範圍,以後也将屬于宣武軍的管轄範圍。
”
劉鼎斜着眼睛,不屑的說道:“你說得好聽,有什麼憑據?
”
謝瞳提高聲音說道:“來人,将時溥大人的親筆信拿來!
”
立刻有人将親筆信送上。
謝瞳微笑着将親筆信遞給劉鼎,重新自信的說道:“大人請看,我們宣武軍也是受人所托啊!
”
劉鼎拿過時溥的親筆信,仔細的看了看,嘴角邊帶着高深莫測的笑意,最後仿佛有些嘲弄的神色。
。
謝瞳言辭正色的說道:“白紙黑字,劉大人不會視若無睹吧?
”
劉鼎搖搖頭,放下親筆信,笑吟吟的說道:“這就奇怪了,我也收到了類似的親筆信。
時溥同樣委托我們鷹揚軍接管徐州,難道中間有什麼誤會不成?
”
謝瞳愕然說道:“是嗎?
”
劉鼎對李怡禾說道:“把時溥的書信拿來。
”
李怡禾即刻呈上時溥的書信。
劉鼎将時溥的親筆信遞給謝瞳,同樣是言辭正色的說道:“内容基本相同。
但是時溥特别說明,徐州隻是交給我們鷹揚軍一家管轄,如果有别人插手,又或者是假冒他本人的書信,鷹揚軍可以采取一切的行動,維護自身的權益。
你看,時溥的這個特别說明,我已經用朱筆特别勾勒出來了。
”
謝瞳一看就知道書信是僞造的,就和他自己僞造的那封書信一樣。
這種親筆信,都有一個特點,就是正文的内容,根本不是時溥執筆,隻是在落款的地方,署上時溥的大名而已,可以說,僞造這樣的親筆信,實在是最容易不過了,隻要随便找個人僞造時溥的簽名即可。
他非但沒有想到劉鼎一早也準備好了假的親筆信,還在親筆信上面特别加上了這樣一段說明,簡直是明擺着嘲笑他的計劃。
看劉鼎那種笑吟吟的神情,簡直是在說,你謝瞳想跟我玩這個,你還嫩了點。
謝瞳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時溥,簡直是太壞了,吃了上家吃下家,明擺着是要挑起我們兩家的矛盾,讓我們自相殘殺,同歸于盡,他從中漁翁得利,我們不能上他的當!
”
劉鼎義憤填膺的說道:“正是!
其心可誅!
”
謝瞳眼珠子輕輕一轉,漫不經意的說道:“隻是,凡事講過先來後到,我們宣武軍最先進入徐州,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鷹揚軍不能不考慮到這個現實的情況。
再說,這種私底下轉讓的行為,是違反朝廷規定的,我們最好是同時向朝廷提交表狀,讓朝廷來決定徐州的歸屬吧!
”
劉鼎點頭說道:“謝先生說得在情在理,隻是,也有個說法,見者有份,我們鷹揚軍既然來到了,總不會空手而歸吧?
朝廷那邊,我想他們現在沒有心思來管這個,他們正忙着計算宣武軍欠朝廷的貢賦呢!
對了,聽說徐州十分富裕,時溥在此藏匿了幾百億的金錢,宣武軍率先入城,肯定收獲頗豐,要是謝先生能夠随手打發我們一百幾十個億,我回去跟兄弟們也好交代啊!
”
謝瞳看到劉鼎故意耍賴,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憤怒又是無奈。
因為朱溫放棄了汴州等地,宣武軍和興元府的聯系,已經被鷹揚軍完全阻隔,凡是和宣武軍有點關系的,都被鷹揚軍扣押起來,仔細審查以後才能通過。
所謂的貢賦,自然無法如常的上繳。
這本來是鷹揚軍故意搗鬼,但是卻将罪名賴在了宣武軍的頭上。
偏偏興元府的朝廷,隻認錢不認人,誰給他們金錢,誰給他們糧食,他們就認為誰是好人。
這些人是什麼貨色,謝瞳最是清楚不過了。
鷹揚軍現在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興元府還急巴巴的指望鷹揚軍拿下長安,好讓朝廷搬回去呢。
如果在這個時候鷹揚軍和宣武軍打官司,後果用腳後跟都可以想到。
無奈之下,謝瞳隻好說道:“大人乃是堂堂使相,難道還跟在下争個小小的徐州城?
實不相瞞,時溥臨走的時候,将庫房裡面的每一個銅闆都拿光了。
大人高高在上,就請高擡貴手,放過小人吧!
”
劉鼎拍拍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的說道:“啊……你不說我還忘了,我跟你唠叨個啥,你又不能做決定。
這樣吧,你把朱溫叫來,我跟他在徐州好好的唠叨唠叨,咱們是戰友加兄弟,鮮皿凝成的革命友誼,就算有了争執,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隻要好好商量,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
謝瞳的臉色,要有多難看就多難看了。
偏偏劉鼎還不識相,重複着說道:“咱們的确是戰友加兄弟,鮮皿凝成的革命友誼,對吧?
”
謝瞳心想,鬼才跟你是戰友加兄弟,我恨不得一個驚雷下來,當初将你給打沒了。
劉鼎既然出現在徐州,還帶來了三千騎兵,朱溫怎麼還可能到徐州來?
可是如果劉鼎就此在徐州賴着不走,的确是個巨大的麻煩,他總不能下逐客令吧?
何況,就算他下逐客令,劉鼎也不會離開的,他這麼流氓,實在是太卑鄙了。
他謝瞳千算萬算,還是沒有想到劉鼎會親自出馬争奪徐州,真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後悔都來不及了。
他還沒有開口,劉鼎已經慢條斯理的說道:“徐州雖然爛點,也算不錯了,我在這裡等他。
你看着西楚霸王别館,這麼大的地方,就駐紮我這麼點人,實在是浪費了一些,要是你家主上了,這裡才能熱鬧起來。
你就跟他說,我跟他是不見不散。
他要是不來,我就在徐州過年了。
”
謝瞳其實很想很想發作,下令宣武軍立刻行動,将劉鼎來個五馬分屍,挫骨揚灰,才能發洩心頭的憤怒。
可是,沒有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三人在,以八千宣武軍,想要消滅三千鷹揚軍騎兵,實在是太困難了,更何況,在這八千宣武軍裡面,幾乎有三分之一都是原來黃巢起義軍的人,他們會跟劉鼎拼命麼?
如果真的要對劉鼎動手,就必須從兖州暗中調集宣武軍的主力。
隻是,宣武軍一旦行動,劉鼎也會立刻做出反應。
鷹揚軍有相當數量的騎兵,萬一真的動起手來,宣武軍在野外行軍的時候,多半要吃虧。
鬧得不好,劉鼎就光明正大的将徐州給占去了。
謝瞳隻好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盡快促成此事,請主上盡快到徐州來。
”
劉鼎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
他很親熱的拍了拍謝瞳的肩頭,誠懇的說道:“你轉告朱溫,讓他放心,我不是那麼小雞肚腸的人,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應該着眼于将來。
我是很寬宏大量的,隻要他不跟我為難,我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
謝瞳勉強笑道:“大人大量,這是天下共知的。
”
心裡卻在想,既往不咎?
你要是能夠饒恕了朱溫,那才是奇迹呢!
你說得越好聽,朱溫就越是心驚肉跳,越是不敢靠近徐州。
君不見,你數天前才将李罕之一刀給剁了,人頭現在還挂在孟津渡口展覽呢!
李罕之的罪孽,難道有朱溫深厚?
李罕之不就是打打洛陽的注意麼,朱溫可是害死了整個黃巢起義軍啊!
你要是抓到了朱溫,不将他變成下一個董卓,那就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劉鼎慎重的說道:“這件事情,恐怕要你親自跑一趟才行!
”
謝瞳的笑容有些僵硬,艱澀的說道:“這個自然。
”
心裡卻将劉鼎的祖宗十八代都罵開了。
我謝瞳不在徐州,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等人也不在徐州,宣武軍裡面還有誰敢跟劉鼎作對?
他娘的,到底是誰給劉鼎策劃的計謀,實在是太狠毒了,一環扣一環,讓他謝瞳也感覺招架不過來。
但是,要是他謝瞳不親自去向朱溫彙報,這麼複雜的事情,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
劉鼎仿佛以為謝瞳是在擔心徐州的安全,豪爽的說道:“你放心的去吧!
我幫你看着徐州,諒時溥不敢來放一個屁!
我帶來的人馬雖然不多,也足夠讓他有來無回!
”
謝瞳勉強笑道:“這是自然的。
”
心裡頭卻是冒火,時溥哪裡還敢打徐州的主意,都是你劉鼎在中間搞鬼而已,
如果身邊有十萬大軍,謝瞳一定會當場發作,将劉鼎碾成了粉末,然後抛擲到汴水裡面,不留絲毫的痕迹,他實在沒有見過這麼無恥的人,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人不能無恥到這樣的地步!
但是,劉鼎既然這麼無恥,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劉鼎似乎完全感覺不到謝瞳的憤怒,還一味叮囑謝瞳路上要小心,真是讓謝瞳哭笑不得。
無奈之下,他隻好匆匆的交代了徐州的軍務,然後趕往濟州,向朱溫當面報告徐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