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千尋鐵鎖沉江底(2)
又是一道猛烈的閃電劃過,雲層幾乎壓倒了人的頭頂上,就連雷洛都能夠感受到來自天空的壓力。
這樣的天氣,實在不是戰鬥的好天氣,但是為了保密的需要,為了給鎮海軍水軍出其不意的一擊,雷洛毅然選擇了這樣的天氣進攻。
雷暴出現在雷洛的面前,大聲說道:“前面就是金陵了!
”
舒州水軍的前鋒正是雷暴。
雷暴和白樸一樣,都是在劉鼎剛剛來到舒州的時候就被抓住了,他們在舒州刺史衙門的監獄裡面呆了幾個月的時間,然後搖身一變,成為了劉鼎的麾下。
白樸成了三眼都的一眼,雷暴卻成了鷹揚軍水軍的軍官。
他們原來的主人薛檀雅決定回去波斯,可是現在還沒有機會起行,他經過再三的考慮,終于還是選擇了鷹揚軍水軍。
跟着薛檀雅,總是少了一點點的皿性,雖然遠洋航行同樣的迷人,可是那不是雷暴喜歡的類型。
雷洛對着江風哈哈大笑起來:“困了老子半年的時間,現在終于出閘了!
”
他向後面大聲叫道:“兒郎們,打獵的時間到了!
”
後面戰船上的水手都歡呼起來,即使是呼呼的風聲,也無法壓過他們的吼叫。
幾乎每個鷹揚軍水軍的官兵都非常清楚,目前他們最大的對手,就是鎮海軍水軍,因為鎮海軍水軍堵住了長江航道,堵住了來往船隻的去路,堵住了舒州的發展道路,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擋住了劉鼎的崛起道路,所以,舒州上下對此都十分的惱火,現在,終于是要通過皿與火來解決雙方之間的矛盾了。
鎮海軍水軍的哨船在前面不斷的揮舞着旗幟,通報着舒州水軍來襲的消息。
江面的能見度很低,暴風雨随時都會來,大部分的鎮海軍水軍都沒有做好戰鬥準備。
紅色的三角旗在陰沉的江面上顯得格外的突兀,同時也給鎮海軍水軍帶來了更多的震撼,不少人都驚訝的看着昏暗的江面:該死的,舒州水軍這麼不要命?
鎮海軍水軍的戰船大部分都在躲避,接到舒州水軍來襲的瞬間,這些戰船急忙從碼頭裡面駛出來,大型的樓船首先出來,然後是鬥艦和艨艟,走舸和遊艇都安排在最後。
因為不知道舒州水軍到底來了多少人,所以鎮海軍追擊的戰鬥準備十分倉促,匆忙中肯定要發生意外,有兩艘樓船不小心撞在了一起,然後向着對方傾斜,差點兒造成側翻事故,幸好水手們動作熟練,急忙将船帆砍掉,樓船這才逐漸的回複正常。
饒是如此,兩艘樓船上的水手,也都同時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留守在碼頭上的官兵,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大聲吼叫起來:
“拉起鐵索!
”
“拉起鐵索!
”
“拉起鐵索!
”
在舒州到金陵之間的長江水道,完全沒有天險,來自上遊的敵人,可以輕而易舉的順流而下,大搖大擺的進入金陵城。
對于鎮海軍水軍來說,其中最大的威脅,就是近在咫尺的舒州水軍。
鎮海軍水軍不是沒想過舒州水軍會順流而下,然而,就算他們想到了,也無可奈何,舒州水軍占據了上遊,他們根本沒有太好的阻攔方法。
不知道是誰提出的建議,仿照當年三國孫吳的做法,在長江的航道上設置三道鐵索,這樣可以稍稍的幫助鎮海軍水軍挽回劣勢。
唯一不同的是,吳國設置的鐵索,是為了防止王浚南下,而鎮海軍水軍設置的鐵索,則是為了讓鎮海軍水軍有集合迎戰的時間,事實上,鎮海軍水軍的官兵也知道,這三道鐵索根本阻擋不了舒州水軍的前進步伐,因為破解鐵索的辦法,早就在王浚進軍金陵的時候就有了,那就是火燒。
鎮海軍水軍指揮使鮑澤煥正在金陵對出的海面上,凝視着金陵城的動靜。
金陵城内前幾天發生了騷亂,他在樓船上都可以清晰的聽到,但是具體的騷亂内容,他卻不是很清楚,有傳言說田倍和他的手下都已經被殺,鮑澤煥暫時還沒有辦法核實傳言是不是真的。
但是,隻要是金陵城裡面爆發了混亂,說明他們已經到了即将崩潰的地步,節度使大人的計劃,看來很快就要變成現實了。
接到舒州水軍進攻的消息,鮑澤煥的臉色馬上變得無奈起來。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該走的終究還是要走。
在江面上的純粹對抗,鮑澤煥自知不是舒州水軍的對手,他每天都能看到順流飄下的木屑,這是舒州水軍在拼命的造船。
他們造那麼多的戰船來做什麼,自然是準備攻打鎮海軍水軍了。
可笑的是,鎮海軍内部此刻亂糟糟的,正好是最虛弱的時候,如果不是周寶和薛朗公開翻臉,劉鼎根本沒有插手鎮海的機會。
但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一切都是節度使大人的決定。
自己作為水軍指揮使,隻要盡到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就夠了。
别人都在背後罵他是纨绔子弟,說他是依靠周寶的裙帶關系才上來的。
他要向世人證明,他不是纨绔子弟,他是有能力擔當這個職務的。
用什麼來證明?
當然是用戰績。
如果能夠僥幸擊退舒州水軍,他鮑澤煥的名字,将會名揚天下。
“全軍迎戰!
命令周海濱守住鐵索!
”
鮑澤煥沉着的說道。
傳令兵很快将命令傳遞出去。
集中在金陵城附近的鎮海軍水軍實力不弱,光是大型的樓船就有四艘,另外還有十四艘鬥艦,其中鮑澤煥所在自己的那一艘樓船,乃是鎮海軍水軍最新下水的“圓覺”号。
這艘富有禅味的樓船,事實上卻是武裝到了牙齒,上面裝有五台大型弩機和兩台投石機,左右各有兩座拍竿,乃是揚州造船廠最新的船型,但是自從高骈來到了揚州以後,這種樓船就被停産了,因為高骈最憎恨的人裡面,周寶就是其中之一。
吱吱嘎嘎……
随着絞盤的慢慢攪動,三條碩大的鐵索慢慢的被拉起來,江水不斷的從鐵索上滴落,鐵索是暗黃色的,江水也是暗黃色的,乍一看看過去,還以為是鐵索上面的鏽水在不斷的滴落。
在鐵索的上面,還懸挂着很多倒刺,因為常年埋藏在水下,這三條粗重的鐵索都已經腐蝕的鏽迹斑斑。
這時候還沒有不鏽鋼,生鐵的鍛造質量隻是一般般,長期浸泡在水中,哪能不生鏽?
一圈一圈的鐵環,有好多都快要鏽掉三分之一了。
“目标出現!
”
“目标出現!
”
“目标出現!
”
幾乎是同一時刻,舒州水軍前鋒的哨船都打出了同樣的旗語,他們對這三條鐵索早就留意上了。
對于舒州水軍來說,這隻是第一道的攔路虎,舒州水軍已經為此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舒州水軍的戰船緩緩的停止,讓水流慢慢的将它們推到鐵索的上面,于是鐵索勒住了船舷,阻擋了船隻的前進,但是鐵索也被壓得高度彎曲,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似乎都是都會被沉重的壓力壓斷。
雷暴從大黃蜂号樓船上跳下來,招手讓人從樓船的後面拖出來一條小船。
這是一艘裝滿了棉花的小船,棉花被桐油常年的浸泡過,變成了暗黑色,這艘火船經過精心的準備和實驗,目的就是為了對付這三條鐵索。
幾個水手上來,拖着長長的鐵鍊,于是這艘小船被一條長長的鐵鍊拉着,慢慢的順着水流飄到了鐵索的下面,但是小船不夠高,無法勾住鐵索,隻能依靠後面的水手将他牢牢的拽住。
“拽穩了!
雷暴大聲叫道,跟着将一個火把扔到小船上,隻聽到篷的一聲,一瞬間,耀眼的火光在雷暴的面前爆炸開來。
雷暴躲閃不及,被爆燃的火焰舔到了額頭上,額頭上面的眉毛和頭發都被燒光了,他吓了一跳,急忙跳開。
那幾個水手雖然早有準備,卻也被吓了一跳,手中拽着的鐵鍊,也突然向前伸了一大截,小船也就離開了鐵索的下面。
“拉住!
拉住!
拉住!
”
雷暴大聲叫道,同時上去幫忙拽住鐵鍊,又有幾個水手過來幫忙,将熊熊燃燒的小船硬生生的拽了回來,讓燃燒的最激烈的部位,将鐵索團團的包裹住。
隻看到火苗不斷的跳動,鐵索發出吱吱吱的聲音,好像是受傷的人在呻吟。
原來的火焰是暗紅色的,燃燒了一會兒以後,就變成了純青色,鐵索就被包裹在純青色的火焰中。
穩住了這艘小船以後,拉着鐵鍊的水手慢慢的松開鐵鍊,将它固定在樓船上,然後站在旁邊看着火勢熊熊的燃燒。
浸泡過桐油的棉花,燃燒的格外的猛烈,時不時的還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來。
鐵索就在熊熊的火焰中被猛烈的炙烤,慢慢的變紅,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紅的能夠照亮周圍每個人的眼睛。
火光照亮了半個江面,數百丈之外都能夠看到這團猛烈的火光,甚至連金陵城的瞭望哨都有所發現,第一時間報告了劉鼎和刁覠等人。
無論是下遊的鎮海軍水軍,還是上遊的舒州水軍,都在密切的注意着鐵索的動靜,很顯然,鐵索肯定架不住烈焰的長時間炙烤,問題是,它到底能夠堅持多長的時間?
雷暴聽到身邊有人低聲的問道:“行不行?
”
有人充滿自信的回答:“看。
”
江面忽然變得非常的安靜,原本飄忽不定的江風,這時候也完全停止了,就連天上的雲團,大概是害怕火焰的炙烤,也慢慢的飄走。
原本陰沉沉的天空,居然變得晴朗起來,閃電也不敢和這團火光争鋒,悄悄的退縮了。
不過,大家都知道,這乃是幻覺,是眼前這團猛烈燃燒的火光造成的幻覺。
熊熊燃燒的火光,照耀着每個人的臉,每個人都在屏住呼吸的等待着,等待着鐵索斷裂的時刻。
上遊的是緊張的期待的臉,下遊是緊張的壓抑的臉。
這些鐵索的鍛造質量并不是很好,一會兒過去,鐵索就被燒得通紅,隐隐約約有通紅的碎塊往下掉,落在水中發出嗞嗞嗞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