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3)
就這樣将裴府一把火燒成平地,看你劉鼎能忘哪裡跑。
想用這些房屋來阻擋紅巾軍的進攻,你們還嫩了點!
“婁東,你瘋了嗎?
”
潘逸從附近趕過來,怒氣沖沖的質問。
“我要燒死劉鼎!
”
婁東惡狠狠的說道,扭曲的臉頰映襯着火光,顯得格外的猙獰。
“你這是在浪費時間!
你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燒死劉鼎,隻會讓你的部下看不清進攻的道路,顯得更加的迷亂!
”
“你一把大火燒掉裴府,的确是好辦法,可是這熊熊燃燒的大火,升騰而起的黑煙,等于是告訴整個鎮海,金陵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金陵城的居民,對于裴府是很尊敬的!
我們要告訴鎮海的人們,是劉鼎殺死了薛朗和李君,你是在為他們報仇雪恨!
你這一把火,等于是告訴整個鎮海,是我們挑起的政變!
所有的罪過,都将落在你們紅巾軍的身上!
”
“這把大火,不是要消滅劉鼎,而是拯救了劉鼎!
你這個笨蛋!
”
潘逸怒氣沖沖的反駁婁東,眼神陰冷的可怕。
婁東沒想到自己的計劃居然被潘逸批駁的一無是處,忍不住熱皿上湧,冷冷的說道:“你知道什麼?
”
潘逸一點都不給他面子,冷峻的說道:“下人區對于裴府來說無關痛癢,他們自己早就想放火燒掉了,偏偏你還幫他們辦了這件事!
你有沒有看到,大火阻斷了我們的進攻,我們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劉鼎的大火的後面逍遙自在!
你看看你的部下,現在都退下來了。
在大火燃燒結束之前,你休想從東面繼續進攻。
正面的進攻不湊效,東面的進攻又被大火隔斷,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殺死劉鼎?
你這是自斷生路啊!
”
婁東這時候才蓦然察覺,熊熊燃燒的大火,的确是逼退了裴府的守軍,可是同樣的,紅巾盜自己,也無法從大火中發起進攻,熊熊烈火産生的高溫和濃煙,可以讓進去的每個人都化成灰燼,在濃煙中,婁東依稀可以看到裴府家丁正在源源不斷的後撤,進攻上去的紅巾盜也源源不斷的被迫撤了回來,于是雙方的戰鬥就這樣被熊熊大火隔斷了。
與其說這場大火逼退了裴府的守軍,還不如說這場大火為裴府的守軍赢得了時間。
裴府東面的下人區,少說也有幾百棟大小不一的房屋,要等它們全部燃燒幹淨,至少要等三天三夜的時間。
在這之前,紅巾盜根本不可能利用這片區域再做文章。
更可惡的是,現在大火已經燃燒起來,就算是紅巾盜要将大火撲滅,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如果這是一場常規的戰鬥,這場烈火完全沒有問題,紅巾盜完全可以等到大火消退以後,才踏着廢墟慢悠悠的向裴府的核心區域發動進攻,沒有了這片房屋的掩護,紅巾盜就可以和劉鼎面對面的戰鬥。
但是現在是一場趕時間的戰鬥,紅巾盜必須盡快的消滅裴府裡面的劉鼎,否則鷹揚軍大舉反撲,婁東他就徹底的完蛋了。
一怒之下想到的好辦法,忽然成了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婁東隻有木然當場。
原本算計的滿滿當當的計劃,突然變成了騎虎難下,他一時間還沒有完全适應過來。
他下意識的轉頭看着潘逸,發現潘逸正在用兇狠的眼光盯着他。
潘逸沒想到婁東竟然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将他的計劃全部打亂。
如果換了一個别的地方,他會毫不猶豫的将婁東拖下去一刀殺死,這樣的廢物,虧宣武軍栽培了差不多十年的時間,在這個最危急的關頭,他居然做出了這樣弱智的決定,宣武軍裡面,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
盡管他是一個謀士,可是他背後看着婁東的身影,眼神裡還是充滿了殺意。
如果計劃失敗了,婁東要承擔最大部分的責任,潘逸腦海中惡狠狠的想着。
看着熊熊燃燒起來的大火,潘逸開始有點着急起來了,腦海中飛快的盤旋着各種各樣的候補計劃,然而,無論他是多麼的精明,在這一刻,他都想不出更好的破解困局的辦法了。
劉鼎就在裴府裡面,要殺死劉鼎,就要攻入裴府。
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可是,越是簡單的事情,就越是難以變更計劃。
這次消滅劉鼎的計劃,是敬翔和他商量決定的,對于勝利的期望,兩人都隻有五成的把握。
換句話來說,這是一次非常危險的舉動,失敗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這個計劃可能成功的地方,是建立在劉鼎的獨立特行之上的,劉鼎的個人英雄主義行為,給了别人暗算他的絕好機會,隻要造成某個特定的局面,還是可以成功的殺死劉鼎的。
敬翔和潘逸都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鷹揚軍沒有了劉鼎,肯定會内亂的,現在的鷹揚軍,還沒有修煉成一支堅不可摧的部隊,他的經驗沉澱還沒有達到密不可分的程度。
鷹揚軍的核心,鷹揚軍之間維系的紐帶,都是劉鼎,都是劉鼎這個可以被殺死的人。
因此,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于殺死劉鼎――無論采取什麼樣的方法。
這不但是敬翔和潘逸的意思,也是宣武軍朱全忠的意思。
朱全忠自從投靠了唐廷以後,前途越來越美好,現在已經是檢校吏部尚書,對于朝廷的控制力越來越強。
這樣的背景下,他絕對不容忍劉鼎這樣人物的存在,絕對不容忍劉鼎繼續威脅到自己。
隻要有殺死劉鼎的機會,朱全忠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盡管朱全忠從來都沒有表現過對于劉鼎的忌憚,可是敬翔和潘逸都很清楚,在朱全忠的内心,對于劉鼎,對于黃巢的後人,他還是很忌憚的,正是他的叛變,将黃巢起義軍推入了萬劫不複的地步,最終黃巢全家都死在了山東虎狼谷,劉鼎名義上的妻子,也死在了成都大玄樓之下。
這筆皿債,隻要是男人,都不會忘記。
中和元年七月二十四日,武甯節度使時溥派遣使臣進獻黃巢和他家人的頭顱以及他父子的衆位妻妾,皇帝李俨親臨成都大玄樓接受進獻。
盡管李俨恨透了黃巢起義軍,還是看到諸位妻妾的美女,他還是起了收攏之心,隻要這些美麗女子向他屈服,他就饒了她們,然後集體收入後宮。
這些女子,多半都是富貴人家的閨女,出身高貴,知書識禮,和黃巢等人的粗魯鄙俗完全不同。
李俨向黃巢等人的妻妾問話:“你們都是顯貴人家的子女,世代接受國家的恩惠,為什麼要跟随賊寇呀?
”
本來李俨認為自己的開恩,肯定會換來這些出身高貴的姑娘們歡迎,可是,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站在前面的一位年輕姑娘朗聲回答說:“賊寇逞兇作亂,大唐有百萬軍隊,卻不能固守祖廟,流落到巴蜀一帶,今天陛下責備一個女子不能抗拒賊寇,那麼朝中的王公大臣将軍統帥們又怎麼說呢!
”
李俨羞愧不能答,不再問話,下令全部在集市殺掉。
人們争着給黃巢父子的衆位妻妾送酒,其餘的人都悲痛恐懼昏昏沉沉地喝醉了,唯獨站在前面的那位既不飲酒也不哭泣,到了處刑的時候,神态臉色肅穆坦然。
這個當面斥責皇帝李俨的女子,就是劉鼎名義上的妻子。
她的名字,叫做楊若蘭,是大齊國宰相楊希古的女兒。
由于劉鼎之前的“不人道”,這個女子直到死,都還是冰清玉潔的身體。
她本來出身名門,卻投身到了黃巢起義軍裡面,或許這不是她的本意,隻是形勢迫然。
但是無論如何,她都是劉鼎名正言順的妻子,是大齊國秦王殿下的妻子,大齊國皇帝黃巢親自主婚,天下人人皆知。
如果說劉鼎會放過他朱全忠,恐怕朱全忠自己都不會相信的,隻要想到劉鼎的絕頂武勇,朱全忠就不能不感到恐懼,尤其是在劉鼎“開竅”了以後,這種恐懼越來越深,直到讓朱全忠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朱蕾冒險行刺劉鼎,正是感覺到了朱全忠這種發自内心的恐懼,想要借此讨好朱全忠,隻可惜,朱蕾的刺殺沒有成功,反而提前暴露了宣武軍和鷹揚軍之間的矛盾,盛怒之下的朱全忠,當場下令将朱蕾關押起來,再也不給她出門。
現在有些古怪的迹象表明,劉鼎的确是恢複了記憶,“開竅”了,再也不是之前的弱智人士,但是,他的“開竅”,卻又和一般的開竅不同,其中到底有什麼隐情,宣武軍的情報探子也難以描述。
敬翔和潘逸在背地裡仔細的研究過劉鼎這兩年的所作所為,終于總結出了一些規律,毫無疑問,劉鼎變得精明了,變得更加難對付了,不光擁有以前的武勇,還有了聰明的腦袋,鷹揚軍的崛起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奇怪的是,劉鼎似乎在“開竅”的同時,也失去了對以前的記憶,又或者準确來說,在他“開竅”之前,他根本就沒有過記憶,所以,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去的事情,對于黃巢和楊若蘭之死,都顯得比較冷漠,好像這些人和他完全不相關似的。
這正是敬翔和潘逸擔心的所在,須知道,如果劉鼎現在将報仇的意志深深的壓下去,沒有表露出來,到時候一旦爆發,肯定會無比的猛烈,絕非宣武軍能夠承受。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劉鼎突然恢複了之前的記憶,又或者是别人向他陳述了朱全忠和黃巢之間的關系,恐怕朱全忠會死無葬身之地。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是朱全忠在亂世當中總結出來的生存法則,因此,他毫不猶豫的批準了潘逸的計劃,決心以最快的速度除掉劉鼎,消除這個潛在的隐患。
鎮海地區的強勢人物,周寶、薛朗、李君都死了,局勢自然會越來越混亂,對于北方的宣武軍來說,鎮海越混亂越好,婁東是他們發展了多年的卧底,隻要有潘逸的協助,婁東可以在較短的時間内,合縱連橫,縱橫捭阖,将鎮海地區的大部分權力,都聚攏在自己的手中。
說真的,宣武軍觊觎這塊地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隻可惜山水相隔,無法直接下手,隻能假手于人。
本來計劃的是非常順利的,唯一意外的就是劉鼎。
劉鼎明明就在裴府裡面,可是婁東和他的紅巾盜,就是久攻不下。
劉鼎明明距離兩人都不過兩百丈的距離,可是他們的刀尖,就是架不到劉鼎的脖子上。
潘逸不得不發出一陣郁悶的感慨,這個劉鼎的生命力還真強啊,唐廷殺不死他,突厥人殺不死他,秦宗權殺不死他,朱蕾突然出手也殺不死他,難道宣武軍精心制定的計劃也殺不死他?
不可能!
潘逸絕對不信這個邪。
他用力甩掉腦海中的不良想法,重新鼓起勇氣,沉靜的對婁東說道:“拿下裴府是關鍵,你一定要努力!
節度使大人在大梁看着你呢!
隻要你殺死了劉鼎,你以後就是宣武軍的左司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