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冰山上的來客(3)
軍隊不能插手地方事務,這是劉鼎規定的鐵律,他對地方事務也沒有興趣。
但是,薛枚的說法,也是鐵打的規矩,私人恩怨,顯然不能在長安這樣受人矚目的地方解決。
再說,這件事已經被曝光,平康裡的女人知道,就等于是全天下很快都知道。
他轉念又想将拓跋刀鋒強行帶回去,隻要解決了事情,事後追究起來,也沒有關系。
他要做的,本來乃是一樁天大的好事,是要成人之美,而不是要害人。
隻是這拓跋刀鋒的武功不錯,他短時間内無法将其拿下,況且,他好像對郭杏兒真的不太在乎,就算抓回去,恐怕也是麻煩事。
打仗殺人是王彥章的強項,可是眼前的事情,暴力顯然無法解決,他有些為難了。
薛枚又說道:“王爺,要不這樣,屬下通報京兆府尹,将他帶回去調查。
”
正說着,孟絕海和鄧天王也都趕到了。
他們都上來向王彥章問好。
本來他們擔心王彥章已經大開殺戒,觸動律令,正想着如何善後,沒想到來了以後,發現現場并無什麼大事,就漸漸的放下心來。
他們兩個隻佩服強人,尤其是王彥章這樣的強人,若是換了别人,恐怕是不會兩個同時到場的。
王彥章沒想到驚動這麼多人,連孟絕海和鄧天王都驚動了,臉色便有些不自然。
事情鬧大不是他的本意,這純粹是個人私事,公私分明他還是知道的,犯了規矩,饒是天大的功勞,劉鼎也是要打闆子的。
撒謊不是他的習慣,他一時間有些為難。
他瞪了一眼拓跋刀鋒,狠狠的說道:“你這個沒種的男人!
有種就跟我回去!
”
拓跋刀鋒感覺自己實在是冤枉,厲聲叫道:“喂!
姓王的,你說好了,我到底犯了大唐的哪一條律令?
若是你能說得出來,我自願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但是,你不能這樣冤枉我,敗壞我拓跋刀鋒的名聲!
”
王彥章厲聲說道:“你對不起郭姑娘!
這就是你的不對!
”
拓跋刀鋒隻覺得天大的冤枉,簡直比别人嘲笑他吃霸王餐還要難受,他委屈的叫起來:“你怎麼不講道理?
我到底怎麼了?
我對郭姑娘怎麼了?
我什麼時候對不起郭姑娘了?
你說!
”
王彥章硬邦邦的說道:“郭姑娘喜歡你,你不接受就是你的錯!
”
拓跋刀鋒兩眼翻白,無奈的叫道:“姓王的!
你怎麼就認一個死理?
我都跟你說了無數次了,我隻是在高昌無意中遇到她,殺了幾個回鹘強盜,又順路将她護送到中原來。
我可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這個她自己非常清楚,你為什麼老是追着我不放?
”
王彥章說道:“我不管!
總之,你這個男人,沒種!
”
拓跋刀鋒沒有辦法,隻好朝郭杏兒叫起來:“郭姑娘,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怎麼不吭聲啊?
你自己最清楚是怎麼回事的啊!
你不會要我當衆說出來吧!
”
郭杏兒臉色漲紅,一言不發,忽然調轉馬頭離開。
符曉菊急忙說道:“杏兒,杏兒,你去哪裡?
”
郭杏兒又慢慢的拉住馬缰,臉色越發的幽怨,隻看得周圍的男人都心痛。
王彥章對拓跋刀鋒叫道:“你等着,有你好看!
”
孟絕海和鄧天王還沒有搞清楚怎麼回事,王彥章和拓跋刀鋒,隻顧吵架,卻沒有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外人看得一塌糊塗。
他們知道這是男女之間的私事,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争吵,最是容易引起别人的誤會。
傳言才到鷹揚軍這裡,就已經完全變樣了,要是到了外面,豈不是更加誇張?
于是悄悄的給薛枚一個眼色。
薛枚會意,在王彥章的面前低聲說道:“王爺,此地人多眼雜,屬下建議還是另找地方說話。
”
王彥章狠狠瞪了拓跋刀鋒一眼,點點頭。
正要轉身離開,令狐翼從裡面出來,含笑說道:“各位都在這裡啊!
”
衆人都是齊齊一愣,随即醒悟過來。
令狐翼除了休假,是絕對不會離開劉鼎身邊的,他出現在哪裡,劉鼎就出現在哪裡。
莫非,劉鼎就在這流浮閣裡面?
那可真是太巧了啊!
果然,令狐翼微笑着說道:“王爺,有位老朋友在裡面等你,有時間到裡面去坐坐吧!
”
王彥章自然明白是劉鼎在裡面,沒想到這樁事,居然就在劉鼎的眼皮底下發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他其實不怕劉鼎責罰,就是怕劉鼎提起另外一件事,更怕劉鼎提到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有些沉重起來。
符曉菊眼裡隻有王彥章,發現他的臉色好生奇怪,眼睛便隻在王彥章的身上打轉。
想要問些什麼卻又沒有問出來。
那邊的郭姑娘,聽到令狐翼說話,也情不自禁的勒停了小紅馬,伸長了耳朵,傾聽令狐翼的每句話,後來更是悄悄的回頭看着王彥章,對他十分的關心。
令狐翼又對符曉菊說道:“符姑娘,你也裡面請。
”
符曉菊狐疑的說道:“你是誰?
我不認識你啊!
”
令狐翼微笑着說道:“你不是跟小王爺一起來的嗎?
既然是朋友,就到裡面去喝一杯水酒吧!
”
王彥章的臉色,頓時變得好生古怪,頗有轉身就跑的意思。
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劉鼎果然是不懷好意。
他暗自後悔,自己怎麼那麼傻,居然追到了長安來,還追到了劉鼎的眼皮底下。
更糟糕的是,他身邊還帶着符曉菊。
這下是徹底完蛋了,剛好撞在槍口上,萬年不遇,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符曉菊不疑有他,她很樂意被别人看做是王彥章的朋友,便微笑回敬:“那就打擾了。
”
令狐翼朝她微笑着說道:“麻煩将郭姑娘叫回來。
”
符曉菊狐疑的看着王彥章。
王彥章打定主意,硬着頭皮撐過今日再說,便說道:“去,叫她回來。
”
符曉菊隻好調轉馬頭,去追郭杏兒。
其實郭杏兒也沒有走多遠,她還側耳傾聽王彥章和劉鼎的說話呢!
事實上,熊渠軍已經封鎖了平康裡,沒有明确的命令,是不會放她離開的,她就算要走,也走不了。
符曉菊靠近王彥章,低聲的問道:“你這位朋友是什麼人啊?
”
王彥章心裡面正煩着呢,就沒有回答。
符曉菊隻好問令狐翼:“請問,你是什麼人啊?
怎麼稱呼?
”
令狐翼微笑着說道:“符姑娘緣何不直接問小王爺呢?
”
符曉菊又轉頭看着王彥章,發現王彥章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沒有搭理自己,她便有點不高興的嘟起嘴來,賭氣說道:“不告訴我就算,誰稀罕!
以後有什麼事,我也不告訴你!
”
說罷,就故意的轉過臉去。
王彥章的臉色,真是有多古怪就多古怪了。
符曉菊的一切反應,都在令狐翼的注視之下,說不定劉鼎也在某個窗口的後面悄悄的看着符曉菊的反應,看來,這樁婚事,十有**是逃不掉了。
當然,他也沒有必要逃,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再說了,符曉菊也不是什麼醜媳婦。
哎,無論怎麼說,以後叔叔和劉鼎,都不用再來為難自己了。
令狐翼笑吟吟的看着兩人,好像看到什麼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卻是沒有說話。
符曉菊覺得他的目光有些怪異,感覺他有點怪怪的,心裡在想,這人怎麼這麼奇怪,一個人在偷偷的發笑?
他是王彥章的朋友,怎麼從來沒有聽王彥章提起過自己有什麼朋友在長安?
幸好,令狐翼很快就到了郭杏兒的面前,微笑着說道:“郭姑娘是頭次到中原來麼?
”
郭杏兒悄悄的看着王彥章,看到他神色不太正常,一顆心馬上忐忑不安起來,好像王彥章不開心,就是她不開心,對令狐翼的問話就有些敷衍,低聲的說道:“是啊!
”
令狐翼微笑着說道:“小王爺的朋友在這裡訂了酒席,請郭姑娘一起來吧!
”
郭杏兒秀麗的臉頰,明顯有些喜色,卻又有些害臊的說道:“是嗎?
我能參加嗎?
”
令狐翼笑着說道:“你是小王爺的朋友,當然可以參加。
”
郭杏兒就點點頭,有點害羞的說道:“嗯。
”
正說着,外面的熊渠軍分開一條人行道,一匹快馬急匆匆的趕來,正是從骊山上氣不接下氣趕來的朱有淚。
他一路上快馬奔馳,剛好到達平康裡。
從他進來的角度,剛好看到王彥章的背影,卻沒有看到王彥章的神色。
他還以為王彥章已經動過手,急忙遠遠的就叫道:“王彥章,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
王彥章的神色越發古怪。
轉過頭來,發現居然是朱有淚到來了,更是驚愕。
本來驚動長安的駐軍,還有劉鼎,已經是老大的不情願,沒想到居然連骊山的鷹揚軍總部也驚動了,内心越發的郁悶。
朱有淚趕來了,說明軍師艾飛雨肯定也知道了,其他的鷹揚軍高層也知道了。
無論怎麼說,他這次都是出來辦私事,沒有經過批準,就私自離開渭州前來長安,是違反紀律的,即使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同樣是要接受紀律處分的。
就算劉鼎不追究,鷹揚軍總部肯定要追究,一個警告處分絕對是免不了的,否則,鷹揚軍的紀律就會出現松懈。
符曉菊沒想到驚動的人越來越多,王彥章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心裡就有點擔心起來。
她不知道後來出現的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
她隻是潛意識裡覺得,王彥章可能惹下麻煩了,而這個麻煩,極有可能是由于她的建議和慫恿有關,她便暗自自責起來,越想越是後悔。
當初,拓跋刀鋒不辭而别,王彥章不知道是怎麼從郭杏兒那裡得到的消息,說拓跋刀鋒對不起郭杏兒,他要将拓跋刀鋒抓回來。
隻是拓跋刀鋒一直向東走,居無定所,打探不到他的行蹤,而王彥章本身又有作戰任務,無法脫身,此事暫時作罷。
但是不久前,無意中打探到拓跋刀鋒在長安平康裡一帶出沒,符曉菊告訴了王彥章,王彥章就抽空帶着他們殺上門來了,沒想到,居然惹出這麼多的人來,果然是天子腳下啊!
朱有淚蓦然看到令狐翼,順口叫道:“大人也……”
忽然醒悟過來,含糊不清的說道:“那個……在裡面?
”
令狐翼含笑點頭。
朱有淚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說道:“天!
不早說!
害我差點跑死一匹上好的大宛馬!
”
令狐翼笑着說道:“巧遇,巧遇!
”
朱有淚轉頭對王彥章說道:“到底怎麼回事?
”
王彥章不回答。
令狐翼笑着說道:“小王爺好心,想要撮合一對鴛鴦,結果中間有些誤會。
現在解釋清楚了,就沒事了!
”
朱有淚拍着腦袋,看着王彥章叫道:“日啊!
誰傳遞的信息,說你在平康裡跟人争風吃醋,搶奪一個叫郭杏兒的紅牌姑娘,雙方動起手來,已經出現了多人傷亡……”
令狐翼急忙截住他的話:“後面那位就是郭姑娘,她是從西域來的,和平康裡沒有半點關系。
”
郭杏兒的臉頰,已經是羞赧得不敢見人了。
後面來的這個人,風度翩翩,卻是口無遮攔,這都是什麼人啊?
朱有淚回頭看了郭杏兒一眼,急忙連打自己的嘴巴,連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該死,該死,看我這張臭嘴!
看我這張臭嘴!
郭姑娘,對不起啊!
”
郭杏兒羞赧着臉,低聲說道:“不用,沒事。
”
朱有淚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王彥章說道:“兄弟,你這一鬧,可是天下皆知啊!
隻怕不用明天,天下就要沸沸揚揚,知道你王彥章在平康裡大動幹戈了!
日,誰給我傳遞的信息,回去打他的屁股!
這種信息怎麼能夠亂傳?
毀人聲譽啊!
”
他是鷹揚軍的自來熟,對身份什麼的都不敏感,什麼王爺侯爺之類的他根本不在乎。
鷹揚軍内部也沒有多少人在乎這些虛名,所以朱有淚和别人見面,從來都不叫官職,直接叫名字的,要不就很江湖義氣的叫老大、兄弟、老哥、老弟什麼的,鷹揚軍上下都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王彥章也沒有想到鬧出這樣的結果來,鬧得全天下都知道,這流言蜚語的,傳到了外面,肯定是要指鹿為馬,颠倒黑白的,但是要他認錯,那是不可能的,他隻有狠狠的瞪着拓跋刀鋒,沉聲說道:“都是你惹出來的好事!
以後再找你算賬!
”
拓跋刀鋒這時候也感覺不對,狐疑的拉着令狐翼的手,低聲的說道:“舒雲兄弟,你是……”
令狐翼拉着他的手,微笑着說道:“進去再說話!
”
拓跋刀鋒隻好将滿肚子的納悶,都重新壓了回去。
令狐翼轉頭對孟絕海、鄧天王兩人說道:“辛苦兩位将軍了,沒事了,留下薛枚帶五百人在這裡警戒,其餘人都散了吧。
”
孟絕海和鄧天王明白劉鼎在這裡,自然有他出面解決此事,而且事情也不像是傳言中的那樣,是因為争風吃醋而起,王彥章更沒有動手殺人,對鷹揚軍的形象沒有影響,便告辭而去。
薛枚帶着五百熊渠軍繼續在平康裡候命,看劉鼎有沒有其他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