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1)
鳳翔府沉重的大門,緩緩的打開,
吱吱嘎嘎的聲音,好像是老天在磨牙,聽起來格外的怪異。
外面的西涼騎兵,倒也不着急,直到等城門完全打開,這才列隊進城。
石斑魚帶着李昌平,有意無意的站在吊橋邊上,看着身邊騎兵慢騰騰的進入城内。
那個所謂的“石公子”,從李昌平身邊路過的時候,根本沒有看李昌平的意思。
他自顧自的騎馬走上吊橋,旁邊的騎兵都下意識的退開,讓他單獨進入城門洞。
這種不經意間的規矩,讓李昌平更加感覺到對方身份的不同尋常,臉上自然而然的浮現起更加友好的笑容。
不過,在李昌平的内心裡,卻是鄙夷的說道:“你高傲什麼?
還不是要看張淮深的臉色行事!
等你哪天和張淮深産生了矛盾,向我們鳳翔軍求救的時候,還看你有沒有這麼傲!
呸!
小白臉很了不起麼?
”
心裡罵得越狠,表面上卻越是恭敬。
那邊,騎兵整整有條的入城,這邊石斑魚繼續和李昌平閑聊,話題自然是在雇傭的價錢上。
李昌平忽然想到了什麼,試探着說道:“兄弟,有個事情,需要你跟石公子溝通一下,看能不能給說成功。
當然,隻是說說,隻是說說,如果不成,也不要當真。
”
石斑魚拿了對方的黃金,心情大好,笑眯眯的說道:“好說,隻要有錢,什麼事情都好說。
”
李昌平說道:“據說朝廷已經邀請劉鼎到長安來,現在可能劉鼎還在路上,你們能不能出動一下,在半路上将劉鼎給暗殺掉?
當然,這件事情可能有點難度,你們給個價……”
他暗中觀察對方的神色,看對方會不會聽到鷹揚軍就打退堂鼓,卻發現對方聽到鷹揚軍三個字,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完全不知道這個名字,又或者是對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已經沒有什麼感覺。
石斑魚鎮定自若的說道:“是嗎?
”
李昌平說道:“不知道你們對鷹揚軍有沒有信心?
”
石斑魚說道:“這的确有點難度。
”
李昌平一顆心頓時下沉,心想原來西涼鐵騎居然也會畏懼鷹揚軍,實在有點意外,鷹揚軍的威名,未免傳得太遠了,隻好說道:“說說而已,說說而已,不要當真,不要當真……”
石斑魚笑呵呵的說道:“這個難度吧,不是我們打不過鷹揚軍,主要是我們不好意思和鷹揚軍動手……”
李昌平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的問道:“你什麼意思?
”
難道西涼鐵騎已經和鷹揚軍結成了同盟?
石斑魚看看全部騎兵都已經入城,微笑着說道:“天底下哪有自己和自己動手的道理?
”
李昌平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還傻傻的問道:“你說什麼呢?
”
蓦然間,裡面傳來騷亂的聲音,有人大叫:“你們做什麼?
”
叫聲中,夾雜着兵器撞擊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厮殺起來了。
李昌平還以為是雙方起了誤會,心想這些西涼野人,就是不知道規矩,進了鳳翔府,也以為是在河西走廊的蠻荒之地,到處亂來,情不自禁的,皺皺眉頭,就要要求石斑魚出面控制自己的部下。
忽然,又傳來一聲尖叫:“鷹揚軍!
他們是鷹揚軍!
”
整個鳳翔府突然震動起來,跟着好多人齊聲尖叫:“鷹揚軍!
他們是鷹揚軍!
”
李昌平頓時臉色死灰,感覺自己的根根頭發,都在瞬間全部豎起來了。
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石斑魚笑着将李昌平提起來,笑眯眯的說道:“老頭,走吧!
”
李昌平隻覺得眼前一黑,幾乎就要昏厥過去,絕望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
昆侖風笑眯眯的說道:“我們自然是鷹揚軍啊!
小可昆侖風,馬賊出身,能說會道,善于演戲。
怎麼,讓你老頭見笑了?
我還自我感覺不錯呢!
那位石公子,就是我們的老大,王彥章,怎麼?
很吃驚?
看來你還是知道他的名頭的嘛!
你是不是覺得他跟石公子很像呢?
哼,我們也覺得很像!
”
李昌平已經昏死過去了。
天哪,他居然将鷹揚軍給放入了鳳翔府!
鳳翔府裡面的鳳翔軍,還有一萬多人,要是能夠守住城門,鷹揚軍自然奈何不了鳳翔府分毫,就算是城門被攻破,隻要鳳翔軍早有預備,鷹揚軍騎兵同樣無法肆意行事,畢竟,城内不是野外,地形複雜,騎兵的機動性無法有效施展,鳳翔軍又控制着主要的防禦設施,居高臨下,還是能夠讓鷹揚軍吃大苦頭的。
然而,鷹揚軍騎兵入城以後,立刻沖向了節度使衙門。
猝不及防的鳳翔軍,自然不是鷹揚軍的對手,守備節度使衙門的幾百人,一會兒就被全部幹掉。
很快,鷹揚軍就控制了節度使衙門附近的區域,節度使衙門附近的家眷、官員什麼的,都全部被鷹揚軍活捉。
但是,在戰鬥持續的過程中,周圍聚集的鳳翔軍,也是越來越多。
節度使衙門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校場,鳳翔軍就開始向這個校場集結。
鷹揚軍騎兵同樣在校場集結,雙方準備展開一場面對面的厮殺。
鷹揚軍這邊是王彥章親自帶隊,對鳳翔軍的集結毫不在意,反而有種将對方一網打盡的氣勢。
李昌平這時候已經清醒過來,看看周圍的局勢,又看看昆侖風,又是絕望又是郁悶的說道:“你們要做什麼?
我們鳳翔軍和你們鷹揚軍之間,并沒有什麼過節,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
他還不知道李昌符逃出長安的事情,怎麼都想不通鷹揚軍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甚至,他也想不通,鷹揚軍為什麼要想辦法賺開城門。
他現在能夠想到的,隻是劉鼎暗算了鳳翔府,試圖用李氏一族的家眷,來威脅李昌符低頭。
昆侖風笑眯眯的說道:“要你們投降。
”
李昌平嘟囔着說道:“休想。
”
昆侖風笑眯眯的說道:“老頭,我老實告訴你吧,李昌符已經被我軍團團包圍在武功地區,進退不得,用不了幾天,他就要成為我們的階下囚,如果他不想死的話。
要是他想死,武功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
李昌平隻好說道:“若是我們不投降,你們又能怎麼樣?
”
昆侖風輕描淡寫的說道:“也沒有什麼,殺幾個人而已。
”
李昌平頓時頭皮發麻,到嘴的話,馬上縮回了肚子裡。
在這種亂世,殺人簡直是家常便飯,鷹揚軍要是在鳳翔府大開殺戒,李昌平簡直不敢想象其後果。
正在這時,有個丫環小心翼翼的靠過來,顫聲說道:“三叔,大夫人傳話,請你慎重考慮鷹揚軍的建議。
”
李昌平頓時大皺眉頭。
李昌符的家人,李氏一族,現在全部都掌握在鷹揚軍的手中,他們就是鳳翔軍最大的軟肋。
殺幾個人?
隻怕整個鳳翔府都會被屠掉!
李氏一族,也将從鳳翔府的地面上永遠的消失!
昆侖風淡淡的說道:“我們奉韓王殿下之命,特地登門拜訪,隻是你們不怎麼好客,逼迫我們不得不動手。
要是你們願意合作,我們也是挺文明的。
呵呵,老頭,我們可不是來自河西走廊的野蠻人,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
我們的紀律是很嚴明的,錯殺一個人,都是要受處罰的……”
李昌平才不會相信他的喋喋不休,他将鷹揚軍說得越是文明,越是紀律嚴明,李昌平越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好漢不吃眼前虧,李昌平無奈,隻好說道:“好吧!
我們投降!
”
晦澀的傳令下去,城内外的鳳翔軍,都放下武器。
然而,在這種亂世當中,軍隊的自主權極大,李昌平并不能完全掌控軍隊。
在随後傳令投降的過程中,在鳳翔軍裡面,出現了不少拒絕放下武器的分子,他們叫嚣着要反攻節度使衙門,并且叫嚣着關閉城門,和鷹揚軍來個同歸于盡。
也有不少的鳳翔軍士兵,在某些軍官的帶領下,拒絕放下武器,同時離開鳳翔府,到其他地方去發展,
随同進城的安仁義、高三寶等人,帶兵分頭鎮壓,鳳翔府城内時不時傳來厮殺的聲音。
鳳翔府的民衆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擔心總會出事,現在果然出事了,鳳翔府要變天了。
為了避免殃及池魚,他們都緊緊的躲在自己的家中,不敢出來,隻盼望着混亂盡快過去,以免死于非命。
在節度使衙門附近的校場上,卻是王彥章和王彥童兄弟鎮守,他們端坐在馬背上,面對周圍聚集的鳳翔軍,毫無懼色。
圍繞在節度使衙門面前的鳳翔軍越來越多,顯然是有人組織起來的,隻是他們懾于鷹揚軍騎兵的高頭大馬,一時間沒有發起攻擊。
忽然間,鳳翔軍裡面有人大叫:“你們鷹揚軍偷襲!
不算英雄好漢!
有本事,就和我們鳳翔軍面對面的厮殺!
”
王彥童單槍匹馬躍出,厲聲喝道:“誰在說話?
有本事站出來!
”
隻看到鳳翔軍裡面出來一個小将,騎着紅馬,大概十六七歲,倒也英俊,他手中一杆梨花槍,倒也有模有樣。
他撇開王彥童,隻盯着王彥章,很不服氣的說道:“是我!
”
王彥童冷冷的說道:“你上來,我不偷襲你!
”
那紅馬小将這才将目光從王彥章身上移過來,盯着王彥童,沉聲說道:“你要是敗在我的槍下,你們鷹揚軍馬上就退出鳳翔府!
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
這件事王彥童自然不能做主,下意識的轉頭看着自己的哥哥。
在紅馬小将的周圍,顯然還有好幾個鳳翔軍的軍官,他們的年紀,要比這個紅馬小将大一些,卻唯這個紅馬小将馬首是瞻。
很顯然,校場上的鳳翔軍,就是紅馬小将和這幾個軍官聚集起來的。
鷹揚軍要打壓這些鳳翔軍,隻要打壓這幾個軍官即可。
亂世當中,親人的性命,實在是不值一提,要是他們真的急瘋了,恐怕會抛棄節度使衙門裡面的人質性命,和鷹揚軍大肆厮殺一場。
王彥童打定主意要取對方的性命,卻看到王彥章搖搖頭,顯然是不用他出手,于是王彥童将舉起的青銅陀牛槍又放了下來。
王彥章騎馬慢慢的走出來,看了那個紅馬小将一眼,漠然的說道:“你是誰?
”
紅馬小将傲然叫道:“小爺符曉雷,家父符道昭便是。
”
王彥章自言自語的說道:“符道昭?
”
符曉雷傲然說道:“王彥章,你若是能打敗我,我心服口服,鳳翔府的事情,我絕對不幹涉。
但是,要是你敗在我的槍下,你就帶你的人退出鳳翔府。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
王彥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語的說道:“打敗你麼?
”
突然一縱馬,向着對方沖了過去。
符曉雷身邊的幾個鳳翔軍軍官,立刻一夾馬腹,沖了上來,舉起手中的各式武器,試圖将他攔住。
但是王彥章将盤龍槍挂在馬下,左手握着飛鳳槍,千裡豹好像一陣風的從他們中間掠過,頓時有兩個軍官被打下馬來,卻不是被飛鳳槍刺中的,而是被王彥章的右拳直接打下馬來。
轉眼的功夫,王彥章就從他們中間掠過,好像幻影一樣出現在符曉雷的面前。
符曉雷大吃一驚,沒想到王彥章的動作居然這麼快,急忙舉起手中的梨花槍,同樣向王彥章刺過來。
他自認為自己的功夫不弱,這一槍出手,即使不能刺中王彥章,也能将對方逼開。
沒想到,梨花槍才出手,他就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壓來,不但将他壓得無法呼吸,而且手中的梨花槍也凝固在當場,根本不能移動分毫。
王彥章一伸手,直接将他從馬背上抓了過來,提在馬腹下,跟着一夾馬腹,千裡豹潇灑的轉了一個圈,回到鷹揚軍騎兵的隊列中。
那些鳳翔軍眼睜睜的看着符曉雷被抓,腦海裡卻沒有反應過來,身子更是紋絲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其餘幾個鳳翔軍軍官大吃一驚,急忙追上來,試圖将符曉雷救回去。
然而,王彥童已經一夾馬腹,沖上來将他們攔住。
那幾個鳳翔軍軍官大聲喝罵,可是卻被王彥童擋在那裡,根本無法前進半步。
錯亂間,這些鳳翔軍軍官全部都被王彥童挑落馬下。
噗!
王彥章一松手,符曉雷被扔到李昌平的面前。
可憐的符曉雷,直到被扔到了地上,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好一會兒過去,他逐漸的恢複了意識,迷迷糊糊的站起來,發現自己的身體倒是沒有大礙,就是被扔了一身的泥土。
看看四周,又看看高高在上的王彥章,眼珠子艱難的轉動着,才慢慢的明白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