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不得不服(2)
王彥章嘴巴輕輕一撇,不屑的說道:“做樣子呗。
”
安仁義也低聲的說道:“剛才還沒有脫衣服呢,怎麼現在連衣服都脫下來了?
”
李怡禾皺眉說道:“王指揮使,此事不妥,他既然已經答應投降,我們就要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這麼冷的天氣,長期挨凍,是要出人命的。
城内還有幾萬的鳳翔軍,一旦出事,咱們是要遭受損失的。
”
王彥章頗有些不以為然。
城内的鳳翔軍要是起來動亂,他說不定更樂意呢!
李怡禾皺眉說道:“有沒有多餘的衣服?
”
安仁義于是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風,縱馬向前,要給李昌符披上。
但是劉鼎已經跳下馬來,從安仁義的手中搶過披風,徑自前行。
李怡禾等人也都跳下馬來,跟在劉鼎的後面,向李昌符走過去。
安仁義、昆侖風、高三寶也跳下馬,站在這邊等着。
王彥童看看哥哥的神色,想了想,最終還是下馬來。
隻有王彥章還坐在馬背上,一點也沒有下馬的意思,别人以為他看不起李昌符,其實他卻是在痛苦的思索,應該如何給周水回信。
千軍萬馬都不怕的他,在這個小事上難倒了,因為一切的借口,都被他用過了。
劉鼎來到李昌符的身邊,将披風蓋在他的身上。
李昌符依然跪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凍僵了。
劉鼎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李大人,你這是……”
李昌符這才結結巴巴的說道:“慚愧,慚愧,謝謝韓王殿下,謝謝韓王殿下。
”
劉鼎随口說道:“起來吧!
”
李昌符卻依然跪着,懊惱的說道:“劉大人,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朝廷,對不起陛下啊!
我罪孽深重,我罪該萬死,我萬惡不赦啊!
”
劉鼎心想你别跟我演戲了,你要是真的在乎這一點,還敢對皇帝陛下動手?
沒看到幾年前皇帝被你們攆得雞飛狗跳的,差點從秦嶺中的懸崖掉下去摔死,你還怕罪孽深重?
他淡淡的說道:“起來再說!
”
李昌符帶着哭腔的叫道:“韓王殿下,你打我吧!
狠狠的打我!
你代表朝廷狠狠的懲罰我吧!
就算是将我李昌符打死了,打碎了,打得屍骨無存,魂飛魄散,我李昌符都絕無怨言!
”
劉鼎懶得聽他表白,看了看他背後,發現那根鐵鞭頗有些年代,式樣也非常的古老,也不知道李昌符是從哪個古墓裡面淘出來的,這時候拿出來演戲,于是問道:“這根是什麼鞭?
”
李昌符沉聲說道:“這是鄂侯留下的,請大人不要心軟,照小人的天靈蓋打下來便是。
”
劉鼎轉頭看了看李怡禾,眼睛眨了眨,意思是“鄂侯是誰?
”
朱有淚插口說道:“李大人,你此言差矣,鄂侯乃商朝時商纣王大臣,與鬼侯、西伯昌同為商朝三公。
商纣王暴虐無道,因強言直谏被殺。
難道你是想說,現在的陛下,是商纣王麼?
若是我家大人用這條鐵鞭打你,豈不是成了商纣王的幫兇?
李大人,你居心叵測啊!
”
李昌符急忙說道:“不敢!
不敢!
不要誤會,不要誤會!
”
劉鼎心想九尾狐又來跟自己掉文,不知道一會兒又要引出什麼樣的故事來,于是也不做聲,抽出佩刀,一刀斬下,将束縛着鐵鞭的繩索切斷,然後将鐵鞭拿起來,不動聲色的說道:“李大人,皇帝陛下如何處置你,那是皇帝陛下的事情,我是沒有權力代表朝廷懲罰你的,你還是起來吧!
”
李昌符急忙說道:“是是是。
”
卻始終跪着,沒有起來。
劉鼎不免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九尾狐,沒有得到自己的承諾,賴死不肯起來,真的是狡猾到了極點。
不過,他也不想跟李昌符計較太多,于是說道:“李大人,起來穿衣服吧!
我穿了厚厚的毛衣,都覺得有點冷呢!
别皇上沒怪罪,你自己倒是病倒了,那就是笑話了。
天下有戰死的節度使,有獲罪而死的節度使,有累死病死的節度使,卻還沒有凍死的先例,李大人莫非要名垂青史?
”
李昌符其實已經被凍得發抖,四肢麻木,腦袋也有些不聽控制了,聽到這番說話,就不再演戲,趁機讪讪的站起來,将衣服穿上,然後對劉鼎說道:“殿下,裡面請!
”
武功城内早就收拾妥當,房屋裡的火一早就已經準備好,打開大門,撲面的熱浪讓每個人都有點窒息的感覺。
李昌符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濃濃的姜湯,不聲不響的喝了兩碗,這才松了一口氣。
顯然對自己的小命,還是很愛惜的,剛才演戲是不得已而為之,從此以後可再也不要來了。
鷹揚軍一衆将領都暗自好笑,覺得這個李昌符太做作,簡直不像是一方霸主。
劉鼎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卻也沒有說破,他将鐵鞭放在桌面上,随口說道:“李大人,這根鄂侯的鐵鞭,已經沒有用了,你還是拿回去吧!
”
李昌符急忙說道:“這是小人送給殿下的見面禮。
”
劉鼎有意無意的說道:“呵呵,是嗎?
”
李昌符壓低聲音,沉聲說道:“這鞭,現在也隻有殿下才配用了。
”
劉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你以為我是鄂侯?
還是提醒我不要做鄂侯?
這家夥保命的本領倒是一流,馬上就開始為自己着想了。
他将鐵鞭拿起來,扔給旁邊的令狐翼,面無表情的說道:“那就收起來吧!
”
李昌符當即作詩一首:
漢将臨流得鐵鞭,鄂侯名字舊雕镌。
須為聖代無雙物,肯逐将軍卧九泉。
汗馬不侵誅虜皿,神功今見補亡篇。
時來終薦明君用,莫歎沉埋二千年。
朱有淚點頭說道:“好詩。
”
李昌符朝四周連連拱手,謙虛的說道:“見笑,見笑。
”
可惜在座的,隻有朱有淚能夠品味得出,其餘的要不是大老粗,就是半吊子的文墨功夫,連他的詩句字眼都聽得不太清楚,其中的韻味,自然根本領略不到,甚至不知道李昌符是不是掉文來諷刺劉鼎。
劉鼎點頭說道:“李大人果然是探花郎出身,好文采啊!
”
李昌符急忙說道:“過獎,過獎,文字遊戲,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
劉鼎心想,這家夥不斷掉文,是想告訴我,他隻是一個文人,當上節度使乃是因為機緣巧合,不是他的本意,希望自己不要和他為難。
直到現在,這家夥都還擔心自己要狠狠的處置他。
看來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心目裡面,恐怕已經成了夢魇的代名詞了。
不過也奇怪,鷹揚軍和鳳翔軍并沒有交手,自己和他也是頭次見面,他為什麼如此怕自己呢?
沒理由啊!
不過他既然懼怕自己,接下去的事情就好辦,于是劉鼎也不說什麼,隻是招呼大家喝酒。
酒過三巡,李昌符說道:“殿下,小人想在洛陽置一塊地,安心養老,還請殿下恩準。
”
劉鼎随意的說道:“李大人萌生退意了?
”
李昌符低聲的說道:“小人已經老了。
”
劉鼎搖搖頭,慢慢的說道:“李大人,你今年也不到五十嘛!
怎麼就算老了呢?
其實準确來說,我應該叫你一聲王兄,你是朝廷敕封的岐王殿下,盡管诏書還沒有發到外面,但是朝廷的敕封是不會收回的。
你是岐王,我是韓王,大家應該以兄弟相稱。
”
李昌符急忙說道:“不敢當,不敢當。
”
劉鼎有意無意的說道:“我不是跟你客氣,我是跟你說認真的。
”
李昌符嗫嚅着說道:“當真,當真,殿下自然是認真的。
”
劉鼎忽然慢慢的吟唱道:“愁指蕭關外,風沙入遠程。
馬行初有迹,雨落竟無聲。
地理全歸漢,天威不在兵。
西京逢故老,暗喜複時平。
”
李昌符微微愣了愣。
劉鼎吟唱的這首詩,乃是他少年時候所做,當時的他,剛好高中探花郎,回到鳳翔府的時候,受到哥哥李昌言的隆重接待,戴着大紅花,騎着高頭大馬,遊街示衆,他一時興奮,就做出了這首詩。
這首詩的意境、文字都不錯,他本人也相當喜歡,隻是,他根本想不到劉鼎居然也知道。
劉鼎微微一笑。
掉文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朱有淚将這首詩默寫出來以後,他用了好久才熟記下來的,也算是對李昌符天大的恩情了。
要換了别人,想要劉鼎掉文,想都别想!
李昌符臉色有些古怪,遲疑着說道:“殿下,這是……慚愧,慚愧……”
劉鼎笑着說道:“李大人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有抱負的吧?
”
李昌符又是愣了愣。
誰少年的時候沒有抱負呢?
劉鼎說道:“若是我們的情報資料沒有錯的話,李大人是三十六歲以後,才改字若夢的。
若夢,若夢,從此醉于酒色當中,若不是令兄不幸身亡,恐怕李大人還沉浸在溫柔鄉裡面不肯醒來吧?
”
李昌符說道:“慚愧,慚愧,虛度人生,虛度人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