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有風,沒有雪(1)
洛陽。
有風,沒有雪。
初冬的天氣,寒風不斷的呼嘯而過,卷起漫天的灰塵,将天地間變得灰蒙蒙的。
本來就已經是一片廢墟的洛陽,在北風的吹拂下,完全變成了灰色的世界,對面不見人。
濃郁的灰塵,籠罩了整個洛陽,好像是産生了沙塵暴一樣。
有時候從風中傳來牆壁倒塌的聲音,那是殘垣斷壁最終無法忍受寒風的摧殘,不得不倒下了。
殘垣斷壁的倒下,又産生了更多的灰塵,憑空增添了寒風的威力。
戰争帶來的嚴重後果,就是植被受到嚴重的破壞。
由于缺乏糧食,洛陽周邊地區的山林,基本上都被砍伐幹淨了,甚至連枯草都被全部拔掉用來取暖。
而為了搜尋那些隐藏在山林間的百姓或者是敵人,各個勢力的軍隊,都非常喜歡放火燒山,導緻所有的山野,幾乎都是光秃秃的,越發增添了沙塵暴的威力。
從廢墟中路過的鷹揚軍将士,都悄悄的縮着腦袋,掩面而行。
武器的寒光,都被灰塵籠罩了,完全感覺不到其中的威力。
隻有那些鬼雨都戰士,始終面對風沙,仰首而行,但是他們的武器,同樣被灰塵籠罩,大大的降低了震懾的力量。
戰馬穿行在這樣的灰色世界裡,無論是什麼顔色的戰馬,最終都變成了灰色,就如同是馬背上的主力一人。
鬼雨都小隊長劉捷,帶着一小隊的鬼雨都戰士,從洛陽的東面逶迤而來,大風卷起的灰塵,讓他們的眼睛都難以張開。
灰塵将他們的身體,都變成了灰白色,連武器上的紅綢帶,都被灰塵染成了白色,在天地間的灰蒙蒙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鷹揚軍的軍旗,同樣變成了灰白色,旗手時不時的用力抖動旗幟,頓時抖出一層層的白色灰塵來,迎風飄舞,十分壯觀。
在鬼雨都戰士裡面,還押解着一個魁梧的大漢,風塵同樣将他的眼睛緊緊的閉上了,但是他依然表現的非常的桀骜不馴,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的,也不怕大風閃了他的舌頭。
事實上,這個大漢的嘴巴裡面,的确是吹進了不少的灰塵,将他的嘴唇都變成了灰白色。
周圍的鬼雨都戰士聽到他的叫罵,完全無動于衷,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人越是罵罵咧咧的厲害,說明他的内心越是恐懼,隻能通過罵罵咧咧來發洩内心的驚恐。
這樣的人,鬼雨都戰士是絕對有理由鄙視他的。
劉捷時不時的回頭看他一眼,眼神裡毫不掩飾的帶着輕蔑的神色。
此人正是被王彥章生擒的李罕之。
李罕之本來已經被押解到了開封,接受劉鼎的處置,但是劉鼎并沒有立刻召見他,而是将他帶到了洛陽。
李罕之以為劉鼎是要留下自己的性命,一顆心漸漸的活躍起來,思索着如何才能在劉鼎的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和劉鼎之間,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劉鼎沒有必要見面就殺他。
在劉鼎離開洛陽之前,他被五花大綁的送到了劉鼎的面前,他免不了又要想東想西,患得患失。
他始終覺得,他和鷹揚軍之間,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劉鼎沒有必要處死他。
但是,他又擔心劉鼎真的見面就要他的性命,須知道,在這種亂世,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何況他還是黃巢起義軍的叛徒,還曾經襲擊過駐守洛陽的鷹揚軍。
李罕之遠遠的就看到了劉鼎和張全義的身影,他們正在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即使面前籠罩着厚厚的風塵,他依然能夠感覺到兩人眼神的冷漠,仿佛是在看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
李罕之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的身體,居然忍不住顫抖起來。
從軍十多年,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覺到害怕。
他從劉鼎的眼神中,直覺的意識到了自己處境的不妙。
他忽然明白,劉鼎也許沒有必要殺他,也許劉鼎的确沒有殺他的理由,但是為了張全義,為了洛陽,劉鼎一定會殺了他。
如果他早知道這一點,他說什麼也不會再來打洛陽的主意。
沒想到,他從洛陽起家,最終還是要死在洛陽。
洛陽,果然是個好地方。
果然,當李罕之被押解到劉鼎面前的時候,劉鼎冷冷的說道:“李罕之,你還認得我麼?
”
李罕之情不自禁的雙腿一軟,乖乖的跪下了,帶着哭腔叫道:“殿下……殿下饒命啊!
”
劉鼎冷冷的說道:“饒命?
憑什麼饒你性命?
”
李罕之急忙說道:“殿下,小人不小心冒犯了洛陽,實在是罪該萬死。
還請殿下看來小人還有一身力氣的份上,饒恕小人一次。
隻要殿下饒恕小人的性命,小人将不遺餘力的對付朱溫。
”
劉鼎若無其事的說道:“朱溫也是你的兄弟,你真的願意對付他麼?
”
李罕之急忙對天發誓,信誓旦旦的說道:“朱溫是叛徒,是他害死了黃王,小人和他勢不兩立。
”
劉鼎面無表情的說道:“反複無常的小人,殺了!
”
李罕之大叫饒命,但是劉鼎根本不為所動,擺手讓人将李罕之推出去。
夏可舞當即将李罕之推出去,一刀殺了,将人頭呈上來。
劉鼎揮揮手,冷冷的說道:“派人挂在孟津渡口。
”
孟津渡口的對面,就是河陽節度使的轄區,李罕之的人頭挂在那裡,河陽節度使轄區的人很快就會知道。
李罕之憑着武力成為河陽節度使,轉眼就被劉鼎一刀剁了,相信整個河陽地區,都足夠震撼的。
如果有人要打洛陽的主意,首先要考慮一下自己是否有李罕之這樣的能力。
夏可舞當即安排人攜帶人頭去了。
李怡禾思索着說道:“大人,李罕之既死,河陽節度使轄區恐怕要亂一段時間,諸葛爽的兒子,還有李罕之的部下,十有**會火拼,沒有十天八天的時間,新的河陽節度使,根本不可能産生。
我們不如派兵過河,占領整個河陽地區,這樣更加可以保證洛陽的安全。
”
劉鼎搖搖頭,沉吟着說道:“沒有這個必要。
如果我們采取這樣的行動,隻怕會刺激李克用,适得其反。
要是李克用派遣突厥騎兵進駐河陽地區,我們又要和突厥騎兵開戰了。
河陽,我們是要拿下來的,不過不是現在。
到時候,河陽、河東、河中一起解決。
”
張全義躬身說道:“大人,李罕之既死,河陽想必沒有能力再次進逼洛陽,想必其他的勢力,懾于大人的威勢,再也不敢侵犯洛陽。
屬下代表洛陽地區的百姓,深深感激大人的大恩大德。
”
劉鼎微笑着說道:“你不用謝我,這也是我應該做的,洛陽是個好地方,應該安穩一段時間了。
記着那五千斛糧食,這是你對我的承諾,也是洛陽百姓對我的承諾。
到時候你要是拿不出來,我是沒有面子給的,打你的闆子是輕的,拿你做李罕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
張全義挺直腰肢,肅穆說道:“打仗,屬下不行。
搞生産,屬下自問沒有問題。
五千斛糧食,屬下還不放在眼裡。
隻要有十年的時間,屬下可以還大人一個嶄新的洛陽。
大人以洛陽為基地,攻略天下,定都中原,都完全不是問題。
”
劉鼎點點頭,若無其事的說道:“如果确實如此,你的功勞是少不了的,我答應過晉封你為侯爺,要是你真的在十年内将洛陽恢複原來的面貌,王爺也是唾手可得的。
行了,時間緊迫,你去忙吧!
”
張全義告辭後,含笑而去。
李怡禾看着張全義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說道:“張全義原來也是很傲的人啊!
”
劉鼎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有能力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我當初見你的時候,你不也比身邊的人傲氣麼?
對我愛理不理的,仿佛我欠了你的錢似的。
”
李怡禾嘿嘿笑了,想起他和劉鼎當初結識的經過,也算是有緣了。
在亂世當中,能夠找到鷹揚軍這樣的集體,能夠找到劉鼎這樣的上司,李怡禾是由衷感覺到高興的,幹起活來也特别的有勁,對于未來自然也是充滿了信心。
劉鼎揮揮手,對夏可舞說道:“走!
我們去虎牢關。
”
夏可舞傳令下去,一行人立刻前往虎牢關。
虎牢關,又名虎關、制,位于河南省荥陽市區西北部三十裡的汜水鎮,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
這裡秦置關、漢置縣,以後的封建王朝,無不在此設防。
虎牢關南連嵩嶽,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
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為曆代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是三英戰呂布更使其名聲大震。
昔日,想要從中原地區進入洛陽,虎牢關乃是必經之路,而洛陽地區的勢力,隻要牢牢的守住虎牢關,就能夠擋住中原群雄。
然而,唐朝末年,由于洛陽地區的内亂,始終沒有形成一個強有力的勢力,虎牢關完全失去了作用,鷹揚軍每次經過這裡,都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攔。
倒是鷹揚軍占領了洛陽地區以後,王彥章帶領的豹騎軍,在虎牢關一帶活動,鷹揚軍的軍旗,也因此而插上了虎牢關的城樓。
站在雄偉的虎牢關上面,四周莽莽蒼蒼,看起來充滿了曆史的滄桑。
由于洛陽地區始終沒有形成強有力的勢力,所以虎牢關也一直沒有得到修葺,大部分的關隘城牆都已經垮塌,看起來和洛陽地區差不多。
事實上,虎牢關正是洛陽地區的縮影,隻需要觀察虎牢關的堅固程度,就可以窺見洛陽地區的繁華。
大風從虎牢關上面呼嘯而過,将地上的枯草吹得緊緊的貼在地面上,到處都是飄舞的灰塵,雖然沒有洛陽厲害,可是依然給視線造成了極大的障礙。
在大風的肆虐下,即使舉着單筒望遠鏡,能見度也不超過三裡,遠處看到的,總是白茫茫的一片,無法分辨景物。